岸边小船停靠,两人登船远行而去。
一路海波杳然,浮光跃金,茫茫然无边际。
冯蘅坐在船头,抱着双膝托着腮望向浮光跃金的海面,剧烈的光线折射的一阵阵的晃人眼。
黄粱一梦并非是梦,所经所历是她不折不扣的四年人生,当年一朝变故,她的桃花岛分崩离析,此番回来,除却回到他的身边外,她还要弄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
既然有“误差”的存在,那真相也极有可能藏在书本记载的“事实”之下。
想探清真相,又怕时过境迁的如今,真相会是自己无法承受之重。
手握剧本的她,是目前故事时间线以外的人物,原是不该生出这种前路茫然的心情,也许是身处大海腹里无依无靠的环境暗示,海天一色的包裹之下,她也许仍不自觉的处于某个故事中。
黄药师从舱中步出,悄然来到深思的她的身后。
“午后日头毒辣,不如去舱内避避?”
冯蘅没有回头,眺望着远方:“不,我要亲眼看见陆地。”
既如此,他便也干脆坐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等着看着。
海水无风时,波涛安悠悠。
让冯蘅想起随黄药师出海赴华山论剑之约的那个夜晚,无意的一句“我觉得死在大海上也不错,比起埋进土里浪漫多了”险些成为自己的结局。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她仰着小脸望向身边人。
“说起来,我回答了岛主大人三个问题,岛主大人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了。”
“你手持话本小说在先,我已如青天朗日般袒露,哪儿还有对你的秘密?”
“这可不一样,”她拉着他的手臂不撒手,不依不挠,“书中泛写,一笔带过的地方多了去了,总是要让我猜,还不如当面来问。”
“阿蘅想问什么?”
冯蘅正襟危坐起来,神情却不太好。
黄药师虽诧异却也严肃以对,开始检讨起自己这十几年间是否做了什么错事,又担心是否落于文字之上时被曲解了含义令她误会,正苦恼于反思行为之际,忽而见她有些生气又有些伤心的嚅嗫道:“那艘花船……”
不是询问,倒像是质问。
质问什么,他已有预感,却还是明知故问:“书上如何写的?”
“书上,书上说……”她说不出来了,哽咽斥道,“岛主大人是傻子吗?难道想不明白我是为何要避开你去投海吗?”
“其实……”黄药师张了张嘴,想到玉棺中的衣物,欲解释,却又不知说出来会否令她更生气,便又吞咽了回去,他看着面前‘男人’的脸却含怨带愠的泪眼,不知为何,他竟低低的笑了出来。
“笑什么?”
他还是在笑着,摇摇头,不管她如何娇嗔的晃着他的衣袖要答案,仍是笑而不语,心情倒是极好。
的确是想去追寻她,却不是她以为的“追寻”。
他虽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上天没让他这么做,便再次将妻子送回他的身边。
不顾还生着闷气的她,黄药师笑着伸出双臂想将她拥入怀中,但还置着气的冯蘅哪能让他抱,撇着嘴偏过身去躲,愣是不让他得逞。
正当此时,海天相接处缓缓冒出一节桅杆来,张扬醒目的白帆随海风舞动。片刻后,龙头大船的主体显露,虽隔着远远的海程,不掩其高大豪华。
冯蘅奇怪的咦了一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
黄药师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本不放在心上,却见她似若有所思,便开口问道:“这也是原定的剧情吗?”
“嗯。”
“可要我做什么?”
冯蘅眯着眼盯着那艘大船看,心中不快此刻正好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她冷哼一声道:“咱们找茬去。”
……
两艘船缓缓靠近,在大船放下舢板之前,黄药师就已搂着冯蘅的腰身运起轻功飞上船去。
船上之人,正是完颜洪烈率领的侯通海梁子翁之辈,以及不久前才与他们汇合的欧阳锋叔侄俩。他们见黄药师并无相邀却直接跃上船头甲板来,虽心生不悦,却透过他施展的卓越轻功而心下凛然,都客客气气的向他抱拳问候。
然而他根本懒理,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这群人彼此对视,除了忍耐别无他法,敢怒而不敢言。
只有欧阳锋爽声笑道:“药兄不在桃花岛,怎的破天荒出海来了?”
黄药师向他微微点头,一副急容道:“实不相瞒,小女离岛数日不见踪影,身为父亲自然要寻,锋兄可曾见过她的下落?”
明明才欺负黄蓉和洪七公一次又一次,欧阳锋此刻仍厚着脸皮的微笑道:“未曾。”
“未曾么?”冯蘅自黄药师身后出来,冷冷道,“那周伯通、郭靖和洪七公三人,欧阳庄主可曾见过?”
众人惊讶的望向她,原以为只是跟在黄药师身后的小厮,却没想到一开口竟是女子的声音。
欧阳锋在岛上见过她,自然知道她原本该是和那三人一起上了花船的。只是船毁时,其他三人被他的船救起,而不见她的踪影。他不禁心里暗暗怀疑,她难道当时也在海域,看到了三人上了自己的船?
“七兄三人当日落海后,的确为我所救,不过不日后便自行乘了小船离开,我也不知他们如今在哪。”
“他们离开了,那欧阳庄主又为何此时还在这片海域呢?”
见她不依不挠的问道,欧阳锋眸中闪过一丝狠色,可当时岛上所见瑟缩之人此刻却无惧无畏的与自己对峙,令他不禁用余光注意到站位始终在她前方的黄药师。
奇怪,若记忆不曾有误,在桃花岛时,这小子不是惹得他很是生气吗?怎么如今变成女人后,却被如此珍视保护着?
“此乃老夫之事,不劳叶姑娘关心。”
“噢,”她无所谓的笑笑,“我看欧阳庄主与贵侄儿这一副落汤鸡的凄惨模样,还以为也同我一样,曾落入水中,说不定还流落某孤岛上艰难求生呢,毕竟东海之上小岛众多,发生任何奇遇都不足为奇。”
意有所指,欧阳锋叔侄俩脸色一变,想起了明霞岛他们二人欺辱奴役黄蓉三人的日子,后背一冷,纷纷小心翼翼的瞥向黄药师,见他面色冷静无一丝波动,这才松了口气。
“叶姑娘可真是会异想天开,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奇遇之事,若说有,”他顿了顿,语含深意的望向黄药师,“当时叶姑娘与七兄所乘的花船行至半夜却突然碎开,勉强能算是稀奇事一件吧。”
花船是黄药师的,而她是洪七公带来的人,他这话分明是想让她将洪七公坠海的仇记在黄药师身上,玩离间计呢。
“此事也算不上奇怪,只能怪我们当日乘船贪玩大意,没拦住周伯通与七公于船上比武切磋,不小心打碎了船体,说来,还未向黄岛主致歉,毁了如此珍贵的船。”
冯蘅装模作样的向身边的黄药师抱拳鞠了一躬,却还念着那艘船,偷偷的瞪了他一眼。
黄药师尴尬的摸了摸鼻梁,碍于众人视线,也只能做做样子,伸出一只手扶起她的手臂,柔声道:“叶姑娘不必如此,是我疏于检查,才令姑娘和七兄蒙难。”
他以为他已作了生疏的模样,但在其他人看来,江湖中最目中无人脾气最为古怪的东邪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无名小卒如此温柔的说话?分明有蹊跷,更何况他自然的搂着她的腰上船时的亲昵场景还历历在目着呢。
欧阳锋眼一眯,倒不是真关心这两人有什么情感进展,而是怕作为洪七公一方的她已与黄药师结成某种同盟。五绝之间彼此独立,互不干扰,这便是天下势力的牵制,可一旦两方结盟,对于想要真正称霸江湖的人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药兄以亡妻之名婉拒了兄弟所赠的美女,我自道是夫妻情深,却没想到是药兄早已觅得新欢,只是不爱美色罢了。”
说当时痴念亡妻只是伪词,又强调了“美色”二字嘲讽他眼光有问题,竟看得上一个长得像男人的“丑女”。
冯蘅心里偷笑,并不在意,这攻击力也太弱了些!
可黄药师就没这么好心态了,脸色一沉,周遭气压瞬间低了下去。
看样子他快忍不下去了,她赶紧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心提醒,此刻还不能翻脸。
她则微微一笑,上前两步,站到了他的身前。
“欧阳庄主此话差矣,且不说我是因落水被黄岛主所救而心生感激,又因彼此寻人目标一致才一起出海,坦坦荡荡,无一事不可对人言。退一万步讲,即使小女子的确爱慕黄岛主又有何不可?只是容色非姝而已,又不是什么世所难容的不伦之事,外人何必管的如此之宽?”
“你!!”
她这轻飘飘的一段话偏偏将重音放在“不伦”二字上,惹得欧阳锋倏地暴怒,瞪着她目眦欲裂,怒火想要把她燃烧殆尽似的。
在她身后的黄药师低下头去,紧抿着唇才没让自己当场笑出声来。
论起嘴皮子功力,他的妻子就没输过谁,竟然妄图在这上面占便宜?可真是不自量力。
大家都是夜猫子,我以后还是尽量固定晚上零点一点这个时间段发吧,赶榜单的时候可能会随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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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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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