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黄药师方才反应过来她话中何意,心神微乱,呼吸急促,忍不住抱着她又亲了上去。
耳鬓厮磨了半晌,她喘着气隔开与他的距离,彼时两人眼尾耳尖都红透了,暗淡阴森的密室平白无故升起的热温此刻才渐渐回落。
冯蘅晃了晃他的手臂,声线已有些哑,提醒道:“刚刚只是第一个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第二个呢?”
黄药师迟疑了片刻,似是难以开口,而后才缓缓问道:“明明已经十几年过去,为何你的容貌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一乐,反问道:“岛主大人不会以为我能青春永驻吧?”
他偏过头去,看上去莫名有些神情索寞。
“忘记我刚刚说了吗?我回去的时候仍是穿越前的那一天的睡梦中,不同于这个世界已过去了十几年,我在家乡只过去了短短三年。”
三年中,她还遗忘了一大半的时间,故而论起相思之苦,她远远不如她的夫君。
“我只是担心自己垂垂老矣之时,与你再做不成夫妻。”
竟然会在意这个?冯蘅原本想笑他多虑,却见他沉闷着一张脸,似乎真的很在意岁月只在一人身上留下痕迹。若是换作是自己呢?如此一想,心里微微触动,忽而就明白了他的心情。
她捧着他的脸,直视过去,认真的说道:“一日夫妻,一世夫妻,再说时空距离都已跨过,年龄又算什么呢?”
况且如今的年龄差才印证了书中的描述,反倒叫她安心了些。
与原作没有偏差的“老夫少妻”,甚好甚好。
“我只愿宜言饮酒,与子偕老,会不会贪心了些?”
“此心亦与君同。”
额上落下爱怜的一吻,她干脆凑上去蜻蜓点水亲了一下黄药师的唇,露出淘气的笑,可算是把他给哄好了。
“可还有第三个问题?”
当然还是有的,只不过对于黄药师而言,就没前两个如此牵挂于心上了。
“既然你已回来,为何不第一时间回桃花岛,与我相认?”
这个问题显然带着赌气的意味,黄药师听她讲述回来后的经历时虽没有打断插话,可仍惦记着她一路跟着别人而没有先回桃花岛找自己,在回岛后,即使在避开人前,两人独处的时候,也没有与自己相认。
可他没有想到,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相较而言最简单的问题,却叫她脸色瞬间严肃凝重起来,全然不似此前的轻松。
“怎了?若是不愿便……”
“不是,”冯蘅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抿唇纠结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既已说过要将一切都告诉你,便不会隐瞒任何事情,只是……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
这时,黄药师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背后隐藏着的可能会是比时空差异更为严重的事情。
的确严重,她苦思许久仍想不到委婉而不刺激的坦白明了的法子。
“不如算了。”见她为难,黄药师不想再逼问。
冯蘅无声叹息。
终归是要告诉他的。
“我想先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你问我为何会知道如何进这密室,其实,并非蓉儿带我来过,而是我在书上看到了。”
“书上?奇门五行的书籍么?”
“是一本话本小说……”她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娓娓道来。
从靖康之乱开始,到男女主角来岛上为止,冯蘅给黄药师粗略的讲述了《射雕英雄传》在这期间的所有故事,虽然隐去了故事中所有角色的名字,只以特点概括描述。
但他何等聪明,从开头的历史背景就已推测出故事中所写的正是当下,甚至人物已基本在头脑中完成了一一对应。
见他表面冷静而无波澜,眼底眸光却愈发深邃,她心里却不由得涌起担忧来。
“那少年人便是郭靖,小女孩就是蓉儿?”
冯蘅点了点头:“对,这个话本小说叫做《射雕英雄传》,在我的家乡,是很有名的故事。”
“你是说……我们所有人都是故事中的人物?”
他越冷静,她越慌乱。能接受她来自异世界这一反科学的事实,却不一定能接受自己只是存在于小说里的角色,这在根本上否定了个人的自主性,也就否定了人之为人的意义,就像只是按照指示行动的木偶人。
尤其对于如此高傲自负的黄药师而言,如何能接受自己只是个木偶人?
轻轻晃着他的衣袖,蹙着眉担忧的望着他,她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
“岛主大人……”
“若真是故事……即使是故事,我所行所为全照本心,不会受人摆布。”
冯蘅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虽接受了这一事实,此刻他却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在这故事中,我的妻子可还是你?”
她眼眶一热,用力点着头。
“那在不在故事中又如何?我真心所求已如愿得到,旁的都不会放在心上,”黄药师望着她笑,指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你既是与话本故事同在一个世界中的人,又为何成为故事里的人物?”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是故事中的穿越者,”她眼含热泪,哽咽着但坚定的回答道,“但我冯蘅是你黄药师命中注定的妻子,这点不会有错。”
他蓦地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冯蘅吸着鼻子忍住泪意,心里忍不住感慨起来。还好告诉了他,还有什么能比夫妻之间能彼此全然信任托付更好的事情呢?今日之后,她不会再对他有什么秘密。
哽咽声渐渐消褪,她干脆靠在他的怀中继续说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我并不是不想赶回桃花岛,与你更早相认,而是不能。”
剧情中,“冯蘅”已经死于分娩当日,她应只当这一切是黄粱一梦,原是不该回来的。可既已回来,又不能干扰设定好的情节,便只能备受折磨。
小腿上的蛇咬痕黄药师早已发现,时至今日他才知道是她企图改变剧情与自己相见而遭到的命运的反噬,难怪在雪堂仅他们二人时,她会如此悲伤,想见之人就在眼前却不能言语,而他还对她如此残忍冷漠……
搂着她的手臂下意识用力了些,可这些不能体现他心里万分之一的痛。
“我能重新回来,已经是上天给的恩赐了,而且,”她故作轻松笑了笑,“你的妻子很聪明,很快就找到了与故事情节共存的法子,没有经受多少磨难就顺利回到桃花岛见到了她的夫君。”
她想逗他笑,可他如何能笑得出来?
黄药师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白了几分,急忙问向怀中的她:“你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可会算是改变了剧情?可还会再遭反噬?”
“我之前也是如此担心的,对谁都不敢说,可现在既然敢全部告诉于你,便是因为我已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不告诉他,是不想因此改变剧情走向,可如今告诉了他,是她察觉到了一种可能性,一种“误差阈值”的存在。
纸面的剧情走向不可改变,但人物行为动机、思想以及细枝末节方面却可以不同。
就像书中记载他们夫妻二人夺取周伯通的《九阴真经》的片段剧情是固定的,但背后的发生逻辑却变了,不是她代黄药师骗取经书,而是她和周伯通合谋演了一出戏,诸如此类的差别仔细回想起来,并不在少数。
而这些并没有改变整个故事的走向,也即是,这种“误差”是被容许的。
虽然她想了很久仍想不出这种“误差”意味着什么,但却足以令她为之欣喜。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可以将故事完完全全的分享给黄药师,只要他们二人仍按照着剧情上走即可。而这,比她隐瞒着待在他的身边而无意间造成的蝴蝶效应更为安全稳妥。
只要一年后的射雕全书故事终结,她不必再维持剧情,届时便可安心随意的任她所为了。
“……如此,便要劳烦岛主大人陪我演完这剩下的戏码了。”
……
终于到了离岛之日。
“虽已知晓蓉儿并无性命之忧,但一想到那叔侄俩竟如此歹毒,我实在担心……”
“放心吧,作者哪里舍得让他的女主角真的受苦受难呢?”
一些经历挫折无非是成长的代价,他们的女儿可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黄药师替她整理好衣冠,已是寻常所见的男子装扮,只是那层人皮面具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替她带上。
扮男子也便罢了,何必要再用上这一张假脸,平白浪费了他妻子的美貌。
“好啦,快给我,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得以叶芜的身份行动。”
冯蘅跳起来从他手中夺走,再对着镜子细致的贴在自己的脸上,一个长相平平的瘦小男子瞬时出现。
剧情明线随着郭靖黄蓉而行,没有涉及的地方自然就任她作为了,她与黄药师商议了一下,决定先去归云庄见陆乘风。
书中再无他的剧情,她自可大大方方的前去与他相认。
被女主找到bug了。
接下来,黄药师也要手握剧本开始陪老婆演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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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