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不断分别的重逢 第30章 第 30 章

燃烧棒很快就熄灭。黑暗如期而至，静涌流深。

黑暗之中只有三人清浅的呼吸声。

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前，利朵看到萧岚的脸色非常沉重。她不敢出声。萧岚也没有说话的**，黑暗很好地掩盖了他糟糕的脸色。这个总是努力给人以鼓励和照顾的男人，终于可以靠坐在墙边露出掩藏已久的忧虑。

黑暗中，利朵迟疑的声音响起：“晋级不是很好吗？”

呼吸骤然加重，随即平缓吐出，隔了一段时间，萧岚才回答：“哨兵每一次晋级都非常危险。如果没绑定向导，这种风险会加倍。凌灵，一直都不肯绑定向导。我以为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让她寻觅一个合适的向导，但是命运这种东西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

“有什么我能做的？”

“不，你什么都不能做。在这里呆着，我去下层看看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饮水。”衣服摩挲声响起，连脚步声都没有，萧岚离开了这里。

利朵呆坐片刻，摸黑挪到凌灵身边，拿出她包里的小手电打开，清扫出一片稍微干净的地面，扶着凌灵躺上去。

凌灵是那种身材非常好的美女，身上都是劲瘦的肌肉，利朵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将她放好。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她在发热。她又搜寻了一下凌灵的战术马甲和背包，希望能找到药品，可惜只有一些常见退热药物，推了几下凌灵，见她不醒，只能将药品暂时放在一边。

作为一个医者最无能的时刻，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利朵想起初见凌灵时那异常主动的问询。是她从追捕者手中将她救下。是自己将她陷入异种追击的危险境地。也是自己，在她最为脆弱的时候，只能在一旁束手旁观。

“小猫，小猫。”利朵尝试呼叫兔狲，幸好这次，她的呼叫有回应。星云在昏暗光线中浮动，兔狲跌跌撞撞从星云中跳出，落入利朵怀中，它全身都在哆嗦，蔫蔫的像是病了。利朵紧紧抱住兔狲，希望能缓解凌灵痛苦。

兔狲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以往抱着它时它总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一方面被她去除精神污染的舒适感深深吸引，另一方面，又天生桀骜不驯不屑于于人类的怀抱。此刻的兔狲，每一声呼吸都透着艰难。

绑定向导为什么可以帮助哨兵度过危险的晋级时刻？利朵静静想。哨向之间的关系真是奇妙。

她忽然想到了不久之前，在卢迪那里交换的惊人消息：精神体可以食用精神体进阶。不知道精神体进阶和哨兵晋级有没有关系？

要说不信这条消息，卢迪那满身怪异都表明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单单这个特点，就让人难以放弃去证实那条消息的真伪。

萧岚回到她身旁时，看到的是利朵抱着兔狲靠墙坐着发呆的情景。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地轻笑一声。利朵被这一声惊醒，向他看来。

“凌灵怎么样了？”萧岚并不答，疲惫地坐在凌灵身旁那片干净的空地上，闭目养神。

“发热了。是正常的吗？我对哨兵的问题不熟。”早知道利朵就多在刘老头的诊所问问哨兵的事了。

“还行。有你照顾兔狲已经很好了，很多时候独行的哨兵在忍受晋级痛苦的同时，还得对抗精神污染。你知道吗？咱们这样的哨兵，要定期花钱申请去向导之家去除精神污染，而向导之家的向导还不一定能完全去除精神污染。所以这次遇到你这样帮手，是我们的幸运。专属向导啊，不是谁都有福气的。或许，凌灵被去除了一直深深困扰她的精神污染，才是导致她提前晋级的真正原因。”

利朵忽然发现了华点：有向导的还会去向导之家打申请吗？所以说，你们都还没绑定向导？然后她又有疑问：那你又是怎么升到二级哨兵的？

萧岚似乎能读懂她想问什么，哼笑一声：“我？我能升到二级是因为我对自己够狠。”那脸上一览无余的自傲之色，让他那张脸熠熠生辉。“想当年我升到二级时，正在执行一个任务，保密原因，不能跟你详细解说。只说那时候，我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内忧外患，精神污染也一直不时发作，整个人一阵阵犯傻，差点不能自控。可是就在那时，我发现自己有了晋升的苗头。现在回想起那时情景，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要说晋升的感觉是什么，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月满则盈，水到渠成。很多人不知道晋升为何到来，其实只要不断使用精神力，使其不断增长，就如一棵桎梏下的树苗，要想长成参天大树，就得不断冲破藩篱，这个击破的过程，可以水滴石穿，也可以勇猛无前，一蹴而就。估计我当年在困境时不得不频繁使用精神力，反而加速了冲破藩篱的过程。其实试想一下，身负异能，本来就是逆天而行，如果不能忍受痛苦，磨砺心志，又怎么能够有所成就？升级为二级哨兵的时候，我的精神污染虽未能好转，但是感官超载全然缓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顿时了然，不是所有哨兵都需要绑定向导，或者说这么早就绑定向导。这是一条无比艰辛的路，但是再艰辛，也肯定会有无数个人有无数条理由去走。我决然就是其中一个。”

除开绑定向导的另一条路？

利朵不知道哨兵向导的命理纠缠，就不可能了解这一条路是怎样艰辛到底道路。

“所以说，凌灵的问题你不用太过担心。且看到时候她能不能破茧成蝶，抑或是失败，生命终结。”

利朵静默半晌，缓缓道：“你知道之前卢迪告诉我怎样让精神体成长吗？”

萧岚猛地转头：“你信他吗？”

利朵摇头：“我不知道。他当时说道：精神体的进阶其实很简单，只要让精神体吃|精神体就行了。”

萧岚断然道：“这样的话，你自己知道就好，以后不要再说第二遍。这个人身份不详，居心叵测，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有所图谋。吃|精神体？这跟吃人有什么分别？而且一旦传开，甚至能够证明这句话是可行的，你知道会出现什么事吗？”

利朵摇了摇头。

“那样的话，一个吃人的世界就要开始了。”

利朵深感恐惧地抱紧兔狲。

缓了片刻，她又再次说道：“那，如果我将自己的精神力给兔狲，能帮助凌灵进阶吗？”

萧岚深深注视她一眼，收回目光：“你不需要这样做。你是我们三人存活下来的保障。有限的精神力，还是要留在清除精神污染上面。我相信凌灵，我的战友，她肯定能像我一样坚强地扛过来，并且成功晋级。”说着，萧岚将一包兵粮推向她：“我没有找到水，你先吃一点东西，劳烦你照顾一下凌灵。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凝神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拉开门阀打开一条缝隙，像一溜烟似的离开了防空洞。

温柔的光线中，地上摆着一排颜色大小各不相同的袋子。

利朵望着地上那一字儿排开的兵粮，居然各种牌子各种文字各种口味无一重复。

装备食物饮水都扔掉若干，这些东西还在，这人在出任务之余的乐趣就是收集兵粮吗？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萧岚离开了防空洞，凭超凡五感能感到异种少了很多。伸手一挥，蓝色大狼出现在他身侧。

自打遇上那个小姑娘，蓝牙从此有了名字，蓝牙也深感认同的名字。而不像以前跟战友们相处时那般拥有各种各样的外号。

萧岚再一次审视自己那正沉默着昂首挺胸的精神体。虽然因为之前密集接触异种，身上再次出现浅到中度污染，但是蓝牙的精神状态很好，如一个长期抵抗顽疾的人，再次遇到病痛时总是比平常人更能忍耐坚持。痛苦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才能将它的脊梁压弯。

此次外出，萧岚的目的有三：一则，寻找水源，凭他经验，这个任务能很快完成；二则，查清这个片区异种分布，早日离开；三则，那个叫做卢迪的男人身份可疑，他决意冒险探一探他的死活。

脑里略微安排，已有计划的他脚一蹬，业已离开原地，蓝牙身子一矮，紧紧跟随。如果利朵亲眼看到的话，恐怕要对他的速度更加惊讶，因为，没有了两个人拖累的萧岚，其速度要更加快上数筹。

甚至可以说，以他的能力，没遇到速度更胜他一筹的强敌前，几乎是纵横荒野无虞。

寻找水源采集饮水，对于一个老兵油子来说小菜一碟，侦查敌情也驾轻就熟。可是找一个神秘到怪异的男人，这个实在有点难度。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忙活半天，萧岚都毫无战果，只能暂作休息。

此刻，他正坐在一栋高楼上俯瞰下面城市。

还是旧时代的大楼更有气势。那无惧于一切的高度，肆意向上延伸，蓬勃强横地展露实力。人类的伟业！这就像一首首恢弘盛大的凝滞诗篇，光是看一眼就觉得震耳欲聋。那高高低低的音符，哪怕是死去后还展示着人类旧有的荣光。偶尔舒缓，偶尔激烈，时而庄重，时而华丽，渐趋激烈，上，再上，直到最高音。此刻，那个最高音就踩在他的脚下。

飞鸿冥冥，四野苍茫。

站在这里，才可以放飞他那已觉醒的视力飞翔至极远的远处，似乎此身也在飞翔。思绪也跟随着视力远行，万事无虑。

说不定当年就曾有个跟他一样站在高楼顶端的总裁，喝着咖啡，俯瞰脚下的楼宇就像俯瞰自己的帝国。

现在的人，迫于异种的压力，要多大胆子才能再次建造这样程度的高楼呢？

非不能，不敢也。

胆敢高于人类高墙的大楼，哪怕最弱小的异种都能制裁它，更遑论数量繁多的飞行异种。

如果能将异种彻底赶出人类世界，才会有同样的高楼，不，更高的高楼拔地而起。

人类会迎来再一次繁荣。

片刻后，萧岚收束思绪，收回目光，像鹰隼一样俯视整个城市。不得不说这非常让人气馁。卢迪比想象中更加谨慎。他已经搜遍城市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他的丝毫踪迹。除了被他射伤流下的些许血迹（那些血迹还大部分被异种吞食），这是一个连生活痕迹都不会显露的怪人。不过，如无意外，应该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找到他。

想到这里，萧岚拿出手机，拨通了利朵号码。

等了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男人“喂”了一声。

萧岚大声道：“喂喂，你的外卖到了！”

“我的外卖？什么是外卖？”那边突然反应过来，飞快挂断。萧岚马上重复拨打电话，身形电闪，向高楼下面落去。到达其腰部时，身形一顿，斜向旁边大楼扑去。反复横跳，如履平地。

三秒之后，电话忙音响起，但是萧岚已经大略知晓他的方位，紧追而去。

随着他速度越来越快，异能使用越来越剧烈，熟悉的感官超载再次出现，如延绵不绝的跗骨之蛆，相伴已久的挚友，或者抬头低头多少打声招呼的恶邻，此身与世界隔绝，既痛苦又麻木，仿佛以非人看待自身的感觉。每一次超感出现，他都知道自己已经在极限之前的一线，疯与不疯之间。

抓到你了。

笃定一般。萧岚猛然抬头，看向一间不起眼的独栋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