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不断分别的重逢 第29章 第 29 章

萧岚凭着自己的直觉战术性撤退向城市中心，凌灵跟着萧岚，蓝牙背着利朵跟随其后。三人前前后后连成一条线。

这个城市没被废弃之前肯定非常繁华，还没到主干道，道路已经是四车道，车辆搁浅在四处，两侧高楼林立，死而不屈，还显示着人类旧有的荣光。他们蜿蜒疾驰，忽而突入小巷，忽而跳上房顶，忽而钻入倒塌废墟，忽而跳下高楼。突如其来的一场城市森林跑酷，让利朵一饱眼福。

在三人之中，处处需要帮扶的是利朵。她紧紧抓住蓝牙鬃毛，伏低身子，咬牙坚持。可这不是坐回旋飞车、大摆锤，哪怕飞得再快，也没有座椅和绑带固定身体，在蓝牙背上，她完全不能对抗突发转向的狂野离心力，每当这时，都会有一双强壮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她的腰，滚烫的体温熨帖她未发出喉咙的恐惧，男性气息会在万物骤然静止时弥漫于她的鼻腔。倏然而来，倏然而逝。

三人之中，也只有萧岚才能这样分心在逃亡中照顾利朵。

即便是这样，萧岚也没发挥出全力，凌灵知道他正在思考：“头儿，你有什么计划？”

“有三个计划，你看选择哪个？”

当上司不急的时候，会明显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凌灵考虑着要不要继续躺平。

不待凌灵回答，萧岚道：“第一个计划，直接急行军三十公里，一口气冲到曲坝市，生死由命。”

凌灵脸上囧囧的。不说能不能一直保持全速奔跑三十公里，就说双腿能不能跑的比异种快，这个萧岚可能做到，她肯定是不能的。

“第二，往城市里跑，呼叫总部火力支援，炸平这座城市，核平解放咱们两个小哨兵。”

凌灵更囧，心想当上司都这么能耐，讲笑话的时候都可以忍住不笑吗？廖队是这样，头儿也是这样。

“第三，往城市里跑，尽量甩掉异种，然后找个兔子窝一躲，咱们吃一段时间干粮，等风波过去之后……”

凌灵马上叫道：“停！就这个方案。但是兔子窝哪里找？”

萧岚：“你说哪个兔子窝更坚固一点？”

凌灵马上拿出手机翻开：“那当然是城市人防工程，藏得又深又抗打。这附近就有个小区，还有个医院，极大可能有地下停车库，多半会配备人防工程。”她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随即哭丧着脸：“我权限不够。”一个手机飞过来，萧岚：“用我的，申请总部信息科调这个城市既往城市规划图。”

萧岚当先一人开路，不愧是二级哨兵，只要不是顽抗硬战，普通异种无一可挡，转眼他们已经离开异种数量最多的包围圈，奔行到城市主路上，这里道路虽然也坑坑洼洼，跟之前稍微更容易下脚。但是这对异种来说追击也更方便。他们身后跟着一大串异种，狗皮膏药般怎么也甩不掉。

“这些异种的鼻子怎么这么灵呢？我感觉不太对劲。”萧岚低声道。

凌灵跟着他步伐跳过一个十米大坑后，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想起来了，刚才我采集了一些那个奇怪男人的血液，他的血液明显有精神力波动，所以我就手欠采了些，有没有可能跟这个关系？”她想到那个男人的血液流出后，无数异种疯狂抢夺的景象，忍不住打个寒噤，麻利地脱下自己战术手套，手一扬正要扔掉，萧岚忽然道：“你有多少血液？我忽然有个想法。”

“一支。量不多。”

萧岚果断道：“那就分成两支。一支作为诱饵，我们炸一座高楼干票大的，另一支留着……”

萧岚故意没说下一句，凌灵知道自己捧哏的时候到了，如他所愿马上接一句：“留着干嘛？”

萧岚抬头望天作忧伤状：“当然是上交组织申请减轻处罚啊。你说咱们炸一座高楼要浪费多少弹药？我平时用一颗子弹都要写一堆文件做出库登记，你猜那帮铁公鸡要看到咱们用掉几颗最大当量的炸弹时，那表情该是何其精彩。”

“廖队会保你不死，放心吧！”凌灵信誓旦旦。

萧岚慈爱地看着她：“我看那边的大楼不错，七十多层，是为数不多还算体面的大楼，咱们去炸掉它怎么样？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打一次阵地战，给你一点时间安排。”

凌灵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三人飞快钻进那栋相中的大厦，大厦的腰部那几个“国际信贸大厦”大字仍历历在目，门口建筑倒塌，玻璃砖石一片狼藉，数十辆车堵在门口，很显然之前的人有意为之，仅余几个小洞可以到里面。

凌灵当先一人如灵猫一样跃入，然后是蓝牙，利朵艰难挪动身体，萧岚在她屁股后不客气推了一把，自己也跟着迅速翻身进入。异种也争先恐后想要钻进这几个小洞，狼奔豕突，来势汹汹。但是个头大的一时之间无法进入，个头小的，刚进入就当头遇到兔狲和蓝牙凶狠决绝的撕咬，想要退后，则又遇到大型异种无情吞吃，前后进退不得。

里面碎石纸屑纷飞，散落各地，皮包、女士凉鞋，玻璃，大堂塑料花，各式各样，无一不足。霉味和水渍处处。空气带着苔藓特有的味道，显得沉闷。三人共用一只手电，踩着这一地狼藉继续前行，萧岚很快相中一间有铁门高窗的小房间，是个监控室，安置好利朵和凌灵，自己一人再次出门飞掠入黑暗，不久，房间外很远处开始响起枪支点名声和手雷爆炸声。异种突然大批死亡，散逸的精神力引起众多异种吞噬争抢，还有更多的异种被这动静吸引过来。那场面不用想，仅有群魔乱舞四字可以形容。

接着枪声开始转为手枪急射，激烈如十余名训练有素的人类士兵一起开火。凌灵边忙着整理背包，边解释说：“那是头儿的枪斗术，只有他那样视力觉醒和速度觉醒的人才有机会练成。命中率百分之九十以上。一个人的时候方能施展这样的枪斗术，否则队友容易被跳弹误伤。”她嘴里说着话，手上没停过。利朵看见她从战术马甲的小袋子里拿出若干小设备如手套、移液器、小试管等等，然后看到一只装着血液的试管被小心插入移液器，里面液体的一部分被慎重存入密封性能更好的合金试管中。

剩下的那只试管中，不知名血液缓慢流淌着，到现在还没分层凝固。

果然，那血液根本不属于人类。

放好这支试管后，凌灵的动作更快。她拿出背后的背包，扔掉不必要的负重，留下了一堆利朵不认识的东西。她调暗手电，光柱背对高窗，对利朵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爆破点装炸弹。”

房间里只剩下利朵一个人，稍微有点害怕。她借着那昏暗的手电光源打量着房间，废弃的仪器布满蛛网，阴暗处更不知道有多少蛇虫鼠蚁，想想就让人心里发麻。更让人害怕的是那个黑黝黝的高窗，不知道会不会突然钻进一只异种。如果有异种来的话，她决定放弃抵抗，因为她牢牢记得两位哨兵的话：异种不会伤害人类，他们只会吃人类的精神力。

凝望那高窗就像凝望着深渊。久而久之，利朵觉得那像是一只恶魔的眼睛。她想：也无怪乎有人会有幽闭恐惧症了。在恐惧之中，人类的想象力会施展在任何无益的事情上。于是她开始想，凌灵到底会怎样炸毁这栋大厦呢？

其实跟普通人想的不同，爆破一栋大厦实际上比想象中更难。要找爆破点称重柱承重墙，研究墙体力学结构，如何更高效地用更少剂量的炸药，爆破一整栋大楼，否则就是在给大楼挠痒痒。军用民用的操作规程也略有不同。军用的意在打击破坏，民用意在安全拆迁。凌灵虽然是一级哨兵，但是在一个团队里不可或缺，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她是此类技术兵种。当然，她打算用来爆破的炸弹也不是普通炸弹，而是爆炸烈度高爆炸范围广的新型炸弹。在一些哨兵小队中，这种炸弹被戏称为光荣弹，是因为这种炸弹烈度太大爆炸范围太广，使用不当的话，哨兵都来不及逃跑而得名。

但是哨兵小队外出执行任务，特别是来到荒野中执行任务的，都喜欢带这种炸弹以防万一，数量不多，质量保证。用过的都说好。

十分钟后，凌灵再次如灵猫一样回来。利朵松了一口气，只见她眼花缭乱地收好自己各种小工具，背起利朵就往外跑。萧岚也在往大楼中间退过来，凌灵向他打了个准备完毕的手势。两人默契到时间都估测得大致相同。

枪声立刻停止。萧岚飞跑过来，风一般掠过凌灵身边扛起利朵：“我们快走。大狼牵制异种。小猫负责引爆，咱们往后门出去，那里异种应该不多。刚才总部已经把这附近地图发到你我手机，我们的目标是附近的医院地下车库，那里有一个防空洞，注意看地图。”

奔跑中，凌灵分心在地图上标好诱饵放置点位、爆破点位和遥控点位。三人开始急速大逃亡。

后门逃难的旅程也不太容易，但是相比于前门的疯狂，已经轻松很多。迎面就看见后门那一张张异种面孔，高的矮的，大的小的，不限于她所见过的腐鼠、地魂兽、食腐鹰，类别繁杂，利朵大大吓了一跳，只得紧紧闭上眼睛。连萧岚都全身绷紧，额头上冒出一颗颗汗珠。

眼见双方正要互相撞上，萧岚没有回头就是一枪，很远的地方，玻璃破碎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是有什么东西变了，后门的异种纷纷嚎叫，争先恐后向大厦内部冲去。有部分想要围攻三人的异种才刚要动作，自三人身后突袭出一匹巨狼，势如狂风怒浪般，无数异种被掀翻，不仅如此，它本已冲出去，还再打了个回头，骄矜暴戾无过如此。数秒之后，当者无不躲避。

萧岚凌灵紧随其后，如两匹脱缰野马向目的地冲去。

可惜没有利朵精神力支持，蓝牙不可能远离自己两线作战。萧岚惋惜地想。如果有更多类似于利朵这样的高阶向导，有足够的精神力，更多的精神体供其驱策，且还能消除精神污染，那会发生什么事情，萧岚简直不敢想。

冲出街道时，异种已经非常稀少。医院在望。在他们身后，已经聚集了巨量异种的信贸大厦发出地震一般的巨响，宛若雷神降临。烟尘滚滚，跟镜头慢放似的，大厦墙体缓缓倾斜，整整往下沉降五米，无数异种被埋葬在人类的砖石之下，仅有少数异种逃出。

然后那栋大厦就不动了。

利朵以为整个大厦都会坍塌。

凌灵似乎猜到她的想法，百忙中解释道：“毕竟是一座大厦，用料还是很结实的，我们携带的炸药太少，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不错了。你看，一劳永逸。”

“你们精神体呢？”

萧岚回答：“早就已经回来了。”

这就是精神体比较作弊的地方，它们可以凭空消失。有人说是遁入高维空间，目前的科学技术还难以解释。但是异种就不同了，它们有实体，追杀个哨兵三人小队还要靠四条腿，差距不一般大。

很快到达医院地下车库。空旷的车库里也栖息着一些小型异种，清理起来不算麻烦。人防工程的字样很醒目。三人狂奔至那面坚固厚重的钢筋水泥门前，萧岚用力拉开门，丢了一个燃烧棒进去，见到没有异样，低喝：“进！”

随着厚重大门慢慢关上，上门阀，外面异种抓挠的声音才慢慢停息。

逃出生天，三人脱力地坐在大门边。只有燃烧棒忽明忽暗的光在地上闪烁，映照着众人疲惫的脸。

三人之中只有利朵的状态最好，虽然之前的行动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太过了。但是一直在奔跑战斗的是两个哨兵，消耗非常巨大。特别是凌灵，作为一个一级哨兵，每一秒她都处在感官超载之中。可惜利朵没有精神体，不能帮她纾解超感的痛苦。所以，凌灵的脸色特别晦暗。

对于队友感官超载的痛苦，萧岚感同身受，但他无能为力，只能期待凌灵休息之后自己缓解。他放下背包，唏嘘道：“还好，我还没扔掉生活物资。”只见他拿出几个袋子，一字儿排开：“来来来，看看你们都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兵粮？”

一个上司，确实肩负着在关键时刻鼓励下级和民众的重大职责，但是这一次没人捧哏了。

只听凌灵痛苦地呻吟：“头儿，我要晋级了。”说着，她头一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