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陆军省志怪谈 第2章 泡沫记

【2】

回国这两年你的日子并不好过。陆军省多次派遣你上前线，你眼中的鬼怪汲取敌军的恐惧，正在变得愈发强大，每次命令他们所耗费的精力，都已远远超过最初。同样，你的双手被鲜血染红了一遍又一遍，危罪意识和伦理道德谴责将你的良知打骂然后践踏。你被敌人称作 “独眼鬼”，被舆论称作“陆军省的走狗”，被下属称作“那位先生”，被政客们称作“近卫师团的利刃”。

四下无人的时候，你还是会摘下单边眼罩。

其实一开始在德国的时候，你的左眼并没有失明，只是眼前模糊不清。你知道那是使用言灵带来的后果，在六岁时借姑获鸟的力量将自己从加害的亲族记忆中抹去时，你就隐约发现了这点。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注定吧，你同陆军省上层说过此事，后者表示知道你的难处，但是希望你留下。直到现在，你的左眼彻底看不见了。

乌黑的视野，涣散的瞳孔。

这就是言灵的【代价】。这也是你该遭的罪孽。

明明知道自己会活成杀人的利刃，却不选择自戕受戮，反而苟活于世。背负的骂名也好，手上沾染的人命也罢，都是你活该的。

现在你还有一只眼睛，你不清楚什么时候它也会失明，但你猜到会是不远的将来。Fatalistisch（宿命般的）沉郁之感袭上心头。

陆军省再一次提拔你的军衔，你看着逐渐昏黑的视野，你笑不出来。无数次违背个人意志、违背初衷去杀戮，都是因果报应罢了。

“总司令大人决定让您出任总指挥官。”你的秘书端着放有手谕的长方形金丝楠木托盘，恭敬地呈给你。“恭喜大人。”

看着信封上鲜红的漆印，你下意识地捂住左眼。

这样欺瞒着麻痹着自己，你的终点是否已经可以预见？

【3】

你遇到森鸥外了。在步兵师团的某次作戦会议上。他似乎对你的出现并不惊讶，并且同你问好，依旧轻车熟路地坐在了你的身边。

黑发少年比起当年德国留学时，依旧意气不减，笔挺的军装衬的他身材修长，及肩发用皮筋简单勒起，垂在身后。如今他任职国防军步兵师团一等军医副，比起当年，他似乎更加狂热于理想。你仅仅是和他在一起聊了几分钟，他就已经提到了三四次【最优解】。

“学长此番督战，真是风采万分。”

你的学弟夸赞道。紫红色宝石般的瞳孔闪着怪异的光。

“鸥外在步兵师团发现了一个珍贵的治疗型异能者……”

他将他酝酿很久的【不死军团】的设想尽数告诉你，你从他火热的视线中看出来这是他醉心许久的设想。利用治疗型异能将接近死亡的士兵救回，再让他们反复上战场、重复受伤-治疗-康复的循环，以此的一百来号人可以执行超过其人数十倍的作战任务。

这是危险的思想，是安哥拉·曼纽的作祟。

你摇摇头。“鸥外，在死亡边缘反复试探后，就算是再坚毅的战士都会疯掉。我不赞成你这个设想。”

“在执行你所期待的最优解的同时，也要考虑到你的战士们能否达成最优解的情况。”

似乎感觉到了你的话太过严肃，担忧伤害到学弟的一腔热忱，你选择换个话题——你之前听闻军部人口中森鸥外身边常常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便很快就联想到当时酒馆里看到的哭泣的女人，于是开口询问：

“之前我听军部的人说，你有个很好的小助手？她是那位舞姬的女儿吗？”

森鸥外微笑着点点头，“爱丽丝是很可爱的女孩，下次一定要带她去见八云学长。”

“我也很期待。”你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你还想继续和他多聊一会儿，但是陆军省内的长官留给你叙旧的时间不多了。“鸥外如果生活上有难处，可以找我帮忙。”

正如很久前你在德国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时那样，你许诺。

你一直将这个学弟当做顽劣的弟弟，虽然时常脑中会冒出疯狂的想法，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个热爱学习、刻苦勤勉的少年。

“我就先走了，上面的传唤刻不容缓。”

待你走远，森鸥外才轻轻说道：

“学长真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啊。”

“主人的学长……就是那位小泉八云先生吗？”

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凭空出现，望着你消失的方向。灵动的水蓝色眼眸和你相仿。

“啊呀，爱丽丝酱看到了吧~”

“我的学长大人虽然是陆军省的独眼死神，其实本质上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这样的人……爱丽丝酱觉得怎么样？”

异能幻化出来的小女孩拽着军装大衣，她说：

“爱丽丝也好喜欢。”

森鸥外勾了勾嘴角，沉下去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深夜的军部冷风呼啸而过，窗外树枝上栖息的乌鸦振翅欲飞，又停歇下来，聒噪不休。寒冷的夜晚似乎能熄灭人心中的念想，让生的希望转为对死的渴求。

“爱丽丝，你说学长既然这么痛恨杀人，为什么还接下了陆军省的诏令呢？”

“爱丽丝也不知道哦~”金发少女吐吐舌头，“不过【鸥外大人】心里应该早就有解释了吧。”

若是死于刀剑，死前的那一刹那想必会感受到□□的痛苦；是死于疾病药物，则根据病症药性不同，需要承受窒息或者痉挛的痛苦。但是倘若难以言喻的寂寞长久笼罩，则任何慰藉都成了徒劳，人也将自我和□□剥离，心灵变得空虚难耐，就失去了人世上绝大部分的苦痛，成为一具彻底的机器，只有在某些时刻能恢复正常。

而这样的状态。

森鸥外低头看向窗外乌泱泱的月色。

和你何其相仿。

浮生宛如泡沫般无常。

*

可能要改一点

后续看着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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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泡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