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陆军省志怪谈 第1章 舞姬

【1】

德国的风雪摇摇欲坠。进了酒馆点了一杯威士忌后，你选择找一个靠暖炉的地方坐下。

这种糟糕的天气，真是罕见。

你拍拍衣服上正在融化的雪花，想着。

此时你已经来德国留学两年了，今年忙完毕业论文，就要东渡回国，接手陆军省的职位，代行近卫师团指挥部长的职责。你面前摆着的是一条康庄大道，是仕途上无数人拼了命在争夺的位置。可是你完全没有准备好。

你叹了口气。

并不愿意思考军部此举的意义，也不愿意考虑未来他们会让你去做什么。当你拥有这个异能时，就意味着你会不断地杀戮，成为上位者的棋子，被操纵着走向无所谓的胜利。

你刚脱下大衣和帽子，你熟悉的学弟森鸥外就向你走来，轻车熟路地抽开桌对面的座位落座。

“学长，晚上好，今天老师还和我提起您了。”

你这个学弟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十九岁从东京大学毕业，二十二岁经文部省批准公派出国，如今他也在德国待了一个年头，却是在同时修哲学和医学两门的学位。你也拜读了他的论文，其中不乏有新颖的观点和对旧观点的批判性哲思，在留学生中已经算是最上等的优异。其明晰性不亚于萨特，文笔也兼有苍古，倘若愿意放下文部省的职位，潜心留德钻研，一定会成为享誉哲学界的教授。

“老师说您当时开导他时的一番话，他至今都能感受到奥义。”

少年凑近你，黑色的头发几乎要垂到你的肩膀上。

他喜欢这么靠近你，你便放任他这么做了。

你时常并不能理解少年对你的亲近，像是别有用心，但你对他的示好完全不感冒。

巴结你的人太多了，尤其是留学生圈里。在庸人眼中，你一回国即将出任高职，就意味着你是政坛即将升起的明星，是不可多得的【秘友】。但是在你眼里，讨好不过是随便可以打发的小狗，而所谓的仕途都只是你成就的附庸。

“过誉了。”你不冷不热地回答。

“对了，可能有点冒犯，但是鸥外很好奇，学长左眼是……”

他是在指你用眼罩遮住的左眼，是一段你并不愿意提及的过去所带来的损害。

你皱皱眉，左手不自觉地抚上眼罩。威士忌的辛辣突然呛了你一下。

“失明了。”

你言简意赅。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少听过学长谈论童年的故事，想必也和这个有关？”

“鸥外，够了。”你轻声阻止这个话题的延续。

“抱歉呀，八云学长。”

虽然但是，你在这个少年的语气中并没有听到半点歉意。

反而那双紫红色宝石般的瞳孔，依旧闪烁着探究的光。

现在的你无暇揣测森鸥外为什么对你失明的左眼这么感兴趣，等风雪停歇，你就要回单身公寓收拾行李，先寄一批回国。陆军省的文书早在三日前就被送到你的手上，上面的大人责令你迅速回国，迎接后续可能发生的战争。

换而言之，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试试你这把锋利的刀了。

“学长过段时间就要走了啊。”森鸥外接过酒保推来的威士忌，和你碰杯，“等回国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了。”

“会有机会的。”你抿了一口酒，“学弟也请保重。”

“以后还有几次这样无忧无虑地喝酒的机会，不如在坐一会儿，听说”

你们后来又聊了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你便和他告别，临走前，你再次看了一眼森鸥外。这次，你开口：“鸥外，如果在外面欠了【债】，还是要合理解决的。”

因为在你的眼中，森鸥外身侧一直站着一位金发女孩。少女的存在似乎没有任何人能感受到，森鸥外本人也对她的动作熟视无睹。这名少女你或许在某个戏剧上见过，你不清楚森鸥外是否辜负了她、让她含恨而终，但你所能帮到的只有提醒。

你的异能力【怪谈】，能看见并操纵鬼魂。鬼魂的力量来源于人的恐惧，即便是本不存在的生物，也可以由恐惧变幻出来。他们无条件听从你的命令，你是他们的主人、唯一的主人。

从六岁被族兄从浅草寺高台上推下后摔伤了左眼，从而能够看清鬼怪，到现在二十五岁既将归国，怪谈陪伴你足足十九年，即便在德国的两年只有书信往来，你依旧能从体内感受到同他们的联系。

然而同这股温馨的牵挂相伴的，却是强大鬼怪制造的恐惧以及杀戮。

这也是为什么你确定回国后，等待你的会是一条无穷尽的杀害之路。

陆军省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异能者。

森鸥外一怔，哈哈笑了起来。

“好的学长，感谢提醒。”

等你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后，那名金发女子就消失不见了。

你微不可查地蹙眉。却看见森鸥外意味深长的笑。

“后会有期，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