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休息日,盛夏时节总是艳阳当空,家门口街道的樱花树上枝繁叶茂,到处都是浓墨重彩的青藤色。阿遥提前和花形约好去YASA试镜,算好时间踏上了赶往YASA的电车。
车厢像是罐头一样闷热拥挤,虽然阿遥只穿了吊带和短裤,还是被热空气熏蒸得大汗淋漓,不得不将手腕上的橡皮筋扯下来绑住如瀑布一般铺满肩背的头发。
数着站到了YASA,电车慢慢减速,阿遥隔着车窗看到花形兀自倚着公告牌站着,手中拿了个小册子低着头背单词。
崇拜的男生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更何况,他是在等着自己的到来,阿遥想想便觉得内心雀跃,闷热带来的烦躁心情被涤荡一空,蹦跳着走出车厢。而花形像是感应到阿遥的到来,正巧抬起头和阿遥四目相对。
“在背单词吗?”阿遥觉得自己有些明知故问了。
“随便看看,”花形把小册子放进裤子口袋走向阿遥,一男一女高挑的身材招来许多路人的目光,“我对这一带不熟悉,麻烦望月带带路了。”
“嗯……没问题,”阿遥抬头看着俯视着自己的花形,“和这么高的男生走在一起,还真是有些难为情呢。”
“嗯,像什么似的。”花形的声线依旧平稳深沉。
嗯?像什么似的?喂喂,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不清不楚,还让人不好意思往下追问啊!
“呐,盐水棒冰。”花形朝阿遥伸出手,视野中间忽然出现一支冒着白色雾气的棒冰,鼻尖都能感到它传来的清凉气息。
“谢谢。”阿遥笑眯眯地道谢,花形居然这么贴心,不仅提前到了一会,还准备了棒冰来消暑。
惠子听说阿遥找来了与YASA的风格超契合的男生模特,爱才的她早早地在门口等待,见到花形的那一刻,一下子就决定免去了花形的试镜流程,直接带他去了摄影棚。花形受宠若惊,直接懵在了原地,阿遥洋洋得意地看了看花形,表情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由于要突出少年感,造型师没有刻意修饰花形的妆发,花形在设计师的指引下换好了衣服,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那一刻,阿遥被真真切切地惊艳到了。只是穿着简单的卫衣和宽松的休闲裤,脚上的高帮厚底篮球鞋成为了吸引视线的亮点,因为那是花形未曾尝试过的明快颜色。
“哇……”阿遥不禁赞叹。背景布前的男生,有着柔软蓬松的黑发,白皙干净的皮肤,笔直修长的双腿,简直像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不过,阿遥还是发现了小问题,走到摄影师旁边小声说:“等一下。”
阿遥跑到花形面前,伸出双手将花形脸上的黑框眼镜轻轻拿了下来。花形有些紧张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在完全成为一片虚焦的背景里,阿遥和自己的距离很微妙,女生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朝夕相伴的眼镜,朝自己笑着点点头,眼中盛满了欣赏与鼓励。
男生在这种情况之下,不自觉地红了脸,随即感到大脑好像宕了机。
拍摄过程持续了十分钟,花形看到阿遥抱着臂探头看了看机器里的底片,脸上显现出似是对拍摄效果不太满意的神情,不禁有些没有底气。阿遥对此没有评价,直接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出去了。
“花形,现在由我来帮你拍。”阿遥的语气从未如此认真,十分专业地开始调整相机的参数。
花形不禁问道:“刚才那些照片没有拍好吗?”
“已经很好了,”阿遥架好相机,“只是摄影师没有排出花形本来的气质。”
花形点点头,“看来是摄影师的问题了。”
阿遥用双手比了一个方框,将花形框在正中央,“摄影师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镜头前的那个人。”
“望月的意思是……”
“重要的人是你。花形在那么多人面前没办法松弛下来吧,现在他们都不在,拍摄时,你可以尽情想象你有什么想做到的事情。”
花形不置可否,只是跟着阿遥的思路想望,阿遥仔细端详着花形的眼神,对了,就是这种藏匿于理性之下的野性,和深埋在温驯之下的倔强。随即温柔亲切地朝花形笑笑,“来,翔阳的大明星,我们放松地站好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哦~”
盐水棒冰既清甜又涩口的味道缠绵喉间不忍消散。阿遥没有想到,和花形的这段故事,序曲悠长却未曾冗赘,从遇见,到心动,再到沉湎于他,仅仅度过了半个夏天。
狭小密闭的摄影棚里,所有的灯光汇聚在花形身上,在阿遥一次次按下快门键的同时,美好的画面形成璀璨夺目的定格。阿遥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花形,他根本没有短板,优秀得像是虚构出来的一个人,让阿遥没有理由不喜欢。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阿遥的心态反而由迷惘犹豫转变为轻松愉悦,做什么事情都超有动力,令自己都感到颇为神奇。
【二】
果然如阿遥所说,花形只到YASA拍摄了三次宣传页便攒够了买篮球鞋的钱,花形很开心,有些内向的他却没有将欣喜表露在脸上,只是给阿遥买了一支钢笔作为谢礼。
当花形把钢笔递给阿遥时,以美慧为首,三年二班的女生们都为此沸腾了起来。阿遥朝同学们象征性地扫视了一圈示意他们别再八卦了,拉着花形到了楼顶。
“我们女孩子就是这样叽叽喳喳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花形温柔地笑笑,“没关系的,我只是想认真向望月表示感谢,我已经攒够了买新球鞋的钱。”
“是我该感谢你愿意来YASA兼职,就算是我这样业余水平的人来给你拍摄,效果都非常美呢。这样一来,你就不用在补习中心那么辛苦地兼职了,今天我就向经理申请更换老师。”
花形侧过头看着阿遥低垂的眼睫,小心翼翼地问道:“……望月,我记得你说过想做模特,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扑在学业上?”
阿遥双手扶着铁栏杆,转头朝花形笑得烂漫,“因为开心啊,念书时很平静,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份开心值得我每天付出时间。”
“即使和你要完成的人生目标毫无关联?”
阿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花形,随即看着远方的天空,试探性地说道:“也有那么一丝关联,为了我喜欢的人。”
花形没有说话,阿遥用余光瞥见他本来搭在栏杆上的双手忽然交握在了一起。
楼顶只有花形和阿遥两个人在,以铺满绵软云层的碧蓝天空作为背景,气氛有些过于暧昧了。
“望月,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
阿遥循声望去,长谷川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啊,花形也在。”
“不打扰你们,我先回教室了。”花形双手插兜直接朝出口走去,和长谷川擦肩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遥有些沮丧,不过还是向长谷川礼貌地打招呼:“长谷川同学,你在找我吗?”
“下周翔阳和湘北的练习赛,在海岛公园的篮球馆,有兴趣来看看吗?”
阿遥爽快地点点头,“好的,我一定到。”
“这次练习赛,刚才花形没告诉你吗?”
“诶?”阿遥突然怔住。
自己和花形,只是纯粹的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也许现在算得上是朋友,却可能连亲友都算不上,以至于花形被帮了忙还要准备谢礼,自己有球赛也并不需要向阿遥发出邀约。少女的小世界总是随着情绪而瞬间便天地倾覆,阿遥攥紧了手中细长的礼物盒,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让长谷川有些摸不着头脑。
【三】
“翔阳早有传闻,花形透曾经和翔阳女子篮球队的望月遥一起逃课,在校门口的料理店里吃了午饭。如今又向望月遥高调送礼物示好,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可见一斑。据调查,望月遥系YASA社长独女,花形透是否因藤真健司脱单而心灰意冷转投美女模特的怀抱,敬请关注下一期翔阳周刊……”阿遥念着《翔阳周刊》上的花边新闻,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这什么跟什么啊,自己这里八字都还没一撇,这些校园八卦记者却连“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都调查到了,好棒棒哦,阿遥将杂志放在桌面上,阴阳怪气地鼓了鼓掌,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将新闻稿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芊茉。
“……你们翔阳真是热闹。对了,下周翔阳和湘北打练习赛,花形前辈告诉你了吗?”
“是长谷川告诉我的,花形什么都没说。”
“他可能是怕你中暑,毕竟海岛公园那里还蛮远的,最近天气又这么热。”
“那茉宝你远在东京,藤真不还是把练习赛的事告诉你了。”
“我是藤真的女朋友哎,原来阿遥默认自己和花形也是男女朋友关系呀。(^_^)”
诶?对哦,阿遥脸一红,抱着手机愣住了。
“望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花形走进教室,回到座位就看到一反常态的阿遥。
“啊,我没事。”阿遥赶忙将手机塞进了书包。
“长谷川告诉你了吧,练习赛的事。”
“嗯,”阿遥点点头,有些委屈地说道,“刚才花形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花形一边收拾桌面的书本一边回答道:“最近太热了,没什么事情最好不要出门,会中暑的。不过既然长谷川告诉你了……”
“笨蛋。”前座的女生没有回头,气鼓鼓的嗔怪让男生觉得很莫名其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花形觉得阿遥好像不开心了,却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心乱如麻地继续自己在草稿纸上演算的惯常动作,阿遥却能听出,他写字的节奏不再像往常那样行云流水,变得十分凌乱。她突然为花形感到无辜,准备回头跟花形说声对不起,背后却被花形轻轻点了点。
“那个……练习赛,你来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