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邱郭】雪再见 第5章 白昼梦 · 五

白昼梦 ·五

周日清晨，R市终于彻底放晴，路上的积雪被堆到道路两边，在阳光下悄然融化，放眼望去地上一片亮晶晶的。郭少出了门见什么都好奇，但还知道他们此行有正事要做，即使眼睛不住地往路边的雪堆上瞟也始终听话地跟在邱非屁股后面，一路前行坐上了前往老宅的地铁。

这段旅程实在过久，地铁从头坐到尾又下车走了几公里路，两人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摸到老宅的大门。这地方太过偏僻，好在导航地图上还能搜索得到位置。这是一排连在一起的废旧宅院建筑群，每门每户都长得大差不差，但从高英杰此前提供的地址来看，南边数第三栋才是他梦中到过的那间。

站在大门前，邱非拿出高英杰之前提供的照片比对了一下，确信他们来对了地方。很难想象在如今这个时代的城市中还有这样一处地方，破败的宅院墙壁前堆积着干枯的树枝，地上杂草丛生，原本应是门槛的地方已经残缺不全，过去古色古香的大门也只沦为两块木板，栽楞着斜靠在门框上，跨过混乱的庭院进入老宅正厅，空气中灰尘漂浮，此时太阳高悬，昏暗的光线透过只剩下窗框的窗子照射进门厅，倒驱散了些许阴暗的气息。正厅空荡荡的，什么家具都不剩了，顺着正厅朝里走再拐个弯倒是能看见一个明显即将散架的木质楼梯，下脚重一些恐怕都会直接踩破木板摔下来。楼梯通往昏暗的二层，从一楼向上望去什么都看不清。这栋楼只有这两层加上一间小阁楼，确实如高英杰所说，当这里是鬼屋来探险也合情合理。

在邱非沿着老宅布置“仪器”时，郭少就站在门厅这里一时间无所事事。他看不懂邱非在做什么，也不知道邱非手上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接下来的调查是要调查些什么。但邱非说让他待在原地就好，没有给他分配更多任务，于是郭少只能听从指挥，不去给邱非捣乱。

可他总想帮邱非做些什么，即使是发现一些微小的线索也是好的。门厅这里他转了个遍，除了地上灰尘厚厚一片他没法趴地上看过去之外，其他能摸的地方几乎都摸了，蹭得两手掌心全是灰，然而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收获。

他总看那楼梯是回事，想着既然高英杰的梦重点是在阁楼，那一直在正厅转悠可能确实查不到些什么，于是便走到邱非旁边说他想先上楼看看。邱非正在把画着鬼画符的黄纸往门板上贴，想着说反正也到准备工作最后一步了，郭少先上去就先上去吧，他这边很快就能结束，到时候再上楼与郭少会合，于是便冲郭少摆摆手，示意郭少先上楼。

只是他这指令一下倒是下出了问题。当邱非结束完楼下的工作踩上晃晃悠悠的楼梯上了二楼时，却哪里都见不到郭少的身影了。

“郭少？”邱非站在二楼楼梯前的平台上试探着喊了一声。二楼的空间狭窄，整层楼只有两间房，邱非挨个推开房门，都掀起了地上一片尘土，房内显得比正厅还要破旧，灰尘扑面而来，邱非忍不住捂住口鼻打了两声喷嚏。显然这里都不像曾有人进入过的模样，更别提不久前才上楼来的郭少了。

至于阁楼……

高英杰的梦里是通过从阁楼地板上的木板门放下的木梯才爬上去的，但现实中，这里并不存在什么木梯。邱非抬头望向头顶的木板门，门被关得严丝合缝，中间用一把铁锁锁了个严实。别说是邱非在这屋子里找到梯子爬上去，就是上去了也得跟这锁头较会儿劲。就这么点时间，郭少更不可能进入阁楼。

——那他究竟去了哪里？

邱非绕着二层打量了一圈，眉头始终紧皱着无法舒展。

这太诡异了。他跟郭少也就前后脚差五分钟上的二层，怎么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更别提他在楼下做的那些准备工作——说是准备工作，其实更像是一种提醒装置，因为不知道在此处搞事的异能体究竟是哪门哪派，邱非几乎带上了所有能带上的灵器，生怕会漏掉某种可能。但什么都没发生，没有任何一种灵器提醒邱非这里有异能体的存在，它们都静悄悄地躺在原处，就好像这里一切如常。

邱非心悬在半空，下意识握紧了右手。

——是他把郭少带过来的，那他也得把郭少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郭少正盯着面前的木梯看得出神。这梯子看上去实在跟之前在楼下见到的那堆破烂玩意儿格格不入，上面连积灰都没有，像是刚被人用抹布擦过一遍，郭少站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能发现梯子上有刚擦过的水迹，半干不干地附着在上面。

就像高英杰说的那样，木梯连接着阁楼的木板门。郭少是想等邱非上来再一起上去查探的，他站在木板门底下时，心脏就好像是预感到上面有问题一样在开始疯狂跳动，胸口震得发酸。可也不知道邱非在楼下究竟是还有多少事情要做，说好的“马上就来”，郭少体感觉得自己等了能有将近二十分钟也没等到邱非的身影，他又实在不想再走一遍那个楼梯，那楼梯感觉多踏一次都是在赌命，于是便站在楼梯口扒住栏杆朝下喊了一嗓子：“我先上阁楼看看！”

就跟之前站在一楼时看到的那样，换做他站在二楼同样也看不清一楼的模样了，楼梯尽头隐入一片黑暗。然而楼下久久无人响应，正当郭少疑惑着，心想难道邱非是去了外面的院子没听见时，却隐约听到楼下穿来了句什么，像是一句应答，模模糊糊的，听上去是句“好”，接着又重归平静。

郭少没多想，只当是邱非准了他一个人的冒险，转身几步冲到木梯前，三两下便爬了上去。木板门轻轻一推就开，阁楼里的样貌终于完整地展现在他的眼前。这里同木梯一样，整洁得显得有些许反常。阁楼挑高低，郭少一米七的身高在这里都得半屈膝才不会被碰到头。

然而，这样一处不大的空间却堆满了家具，单人小床和矮柜子挤在一边，另一边则在天窗下靠墙放了个茶几台，地上铺了一层厚实的毛绒地毯，上面有着暗棕色的花纹，正中央还散落着摆放了几个暖色调抱枕。如果不提这是在一处破旧危房内，说是什么民宿装修也有人信。周遭环境就像一个温馨的小家，阳光透过天窗投下一个四格阴影，倾斜着落在茶几台和地毯上。

这里的一切都在向郭少透露着一个讯息——这里很普通、很寻常，不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越是这样就越是欲盖弥彰。

郭少只是失忆了他又不是傻，他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能轻而易举推断出这里不对劲。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想。他得去找到邱非，告诉他阁楼一定有问题，别在楼下作业了赶紧收紧包围圈吧。

他转过身去，三步并作两步准备踏上木梯。但他还是晚了一步。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他小腿处拉了一把，令他他几乎毫无防备地一个跟头摔倒在地，脸朝下直接砸在冰凉的木板门把手上，很快被一处尖锐的角剌出一道口子，半边脸先是摔得发木，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疼。郭少暗骂一声，倒抽几口凉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伸手去拽刚刚撞伤自己的罪魁祸首木板门，却发觉这不再是之前轻易就能推开的状态了，他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拽动木板门一丝一毫——他被关在了阁楼里。

颧骨划破的血顺着郭少脸侧往下淌，很快滑落滴到衣领上。

完蛋，借了人家衣服还弄上血了，这他得怎么赔罪——郭少第一反应是这个，然后才是转头看向身后。只是郭少还没来得及弄清刚才究竟是什么东西拉了他一把，面前的景象直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好像是一瞬间换了个房间，什么冬日暖阳什么温馨民宿统统不见踪影。满当当的一屋子家具陈设凭空消失，阁楼内漆黑一片，空荡荡的房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转变得太过突然，导致郭少呆愣着看向天窗——阁楼内唯一一处光源——看了好长一会儿，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缕清这一瞬间发生的事。

他下意识地想问邱非，却又反应过来邱非并不在此处。从他莫名其妙的失忆晕厥再睁开眼后，他几乎所有时间都跟邱非待在一起，脑海中仅存的那些常识性记忆以外的部分都是这些天里邱非灌输给他的。眼下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对于现在的郭少来讲，只有向邱非求助这一种选项。但他无法联络上邱非，他身上甚至连手机都没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们还会在老宅中失联？

木板门打不开，阁楼中就只有一个出路。郭少盯着天窗，一下又一下地往那边瞟。

天窗推开后倒是勉强可以挤出去一个成年人，但是然后呢？他要从两层半的高度跳下去吗？

不知为何，郭少觉得自己右腿肚肌肉抽动了几下，很快就跟着疼了起来，痛感一层层地由内向外扩散开。那是方才被拉拽的部位，他不想自己吓唬自己，但现在回想一下，总觉得那像是某种生物手掌的触感，透过他的外裤直接触碰到他的皮肤。

郭少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壁踱步到天窗下，试探着在月光下拉起裤脚。

疼痛不是幻觉。郭少小腿肚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五指掌印，在靠近脚踝的位置环绕了一圈，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