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邱郭】雪再见 第6章 白昼梦 · 六

白昼梦 ·六

发现身上凭空出现的红色掌印换做是任何一个普通人或许都会被吓得不清，但郭少只是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那块通红滚烫的皮肤，确认了身上确实有这样一块伤痕，便不再管了。他不觉得这是什么超出认知的事情，简单联想了一下之前的经过，就把罪魁祸首归为那个没有实体的东西身上。

郭少放下裤腿，试探着推开天窗，探头向外看去。若他反应快些，倒是可以在落地前抓住二层探出来的小阳台，避免坠楼的悲剧。这会儿外头黑压压一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对劲，郭少盯着楼下那处空地，坚硬的石板路没有一丝缓冲，从这个高度跳下去直接摔到地上就算命大也得断几条骨头。

可他再没有其他办法离开这处诡异的阁楼，着急找到邱非的心思使得他头脑一热，直接扒着窗台翻了上去。郭少挤在天窗狭窄的台子上瞄准之前看好的那处二楼的落脚点，没有再多犹豫，直接跳下——可他不知道的是，正常人这种时候，再胆大无畏的也会基于条件反射而感到害怕或恐惧，至少心脏会狂跳不止，但他却没有这样那样的特殊反应，调整好角度后就那样一跃而下了。

周遭的景物被他甩到身后，坠落的加速度使得他控制不好自己的动作，他在半空中勉强侧过身想要抓住二楼的那处围栏，却堪堪擦过，顺着外侧墙体一刻不停地滑下。但意料之外的是，郭少始终没有等到触底的那一刻疼痛感。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摔个头破血流的准备了，却在下一刻身子一轻，悄然落在了一片柔软的布料上。

——是之前见到的铺在阁楼地板上的厚毛毯。

郭少这才打了个激灵，几下爬起来，惊恐地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先前那处温馨的小屋，除了放梯子的那处木板门还紧紧锁着之外，其余都与之前的景象别无二致。阳光明媚又温暖，但郭少莫名感受到一阵寒意顺着后背爬上头顶。

“你有病啊，怎么自己找死？”

就在郭少走到天窗前，寻思着要不要再跳一次试试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有些嘶哑，声音忽大忽小的，在这间郭少本以为只有自己存在的屋子里响起，怪异得很。他赶忙转过身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对不起，您哪位啊？”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郭少被迫放弃再跳一次楼的想法，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位莫名其妙的来客身上。他确信在自己之前的探寻中这间小小的阁楼是藏不下第二个人的，此时听声音也辨别不出这位的具体方位，简直跟这间屋子一样古怪。

只是他这句话问出口后，一时半会儿再没接受到对面的讯息。既然对方不愿现身，郭少也懒得多想，重新准备继续自己之前的计划——再跳一次。他相信自己有了上一次失败的经验教训后，这次一定可以准确抓到二楼的栏杆，于是三下五除二又爬上了窗台，一条腿跪在窗沿，一条腿探向窗外，两手抓住天窗上檐，撒开手就可以蹦下去。

可就在这时，之前腿上感受过的拉拽又一次凭空出现，郭少几乎是被薅着脚腕从阳台上拽了下来，没来得及掌握好平衡直接头朝下摔在地上。

一次这样就算了，又来一次郭少真的会火大。他感觉自己后脑摔出来了个包，头昏脑涨晕头转向，脚腕处又是一阵刺痛，不用看也知道那里变成了什么样。短短一段时间，郭少在这阁楼地面上摔了三次，一肚子火没处撒，气得干脆坐地上对着空气骂：“不是，大哥，咱有话好好说，你老拽我干什么玩意儿？咱就不能真诚一点，面对面聊聊？”

他这喊话气沉丹田，一口气讲完气没上来，憋得耳朵嗡嗡响，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摔得狠了，郭少现在看面前的柜子都重影。狭窄的空间在他发泄般喊完这一串后寂静了些许，安静得只能听见郭少自己的呼吸。但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更长时间。几分钟后，那个古怪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在你面前了。”

这一次，郭少却感觉这声音像是从自己身旁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自己好像坐在了一圈喇叭中央。对方这话听得郭少更加摸不着头脑：“啥叫在我面前？我面前就这些家具啊……”

“再往大了看。”男声说。

郭少求饶：“这就别玩猜谜了吧。啥玩意儿就再大，别逗我玩了大哥。”

他是真的懒得猜，只想赶紧谈情真相赶紧出去。不知道这人目的为何，看样子只要他想要从这间阁楼里出去就一定会被拦住带回原地，可是这怎么行？邱非还在外面，虽然不清楚房间内外时间流速是否相当，但换做是他在外面邱非突然消失不见，即使只有几个小时，他也会着急的。

好在这虚无缥缈的男声终于放过了他，不再坚持玩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游戏，总算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行吧……我是这栋楼的灵。”

“你是……啥？”他这声音飘忽不定的，郭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关键词——什么叫“楼的灵”？

面对郭少的突然失踪，邱非不敢托大，一边联系事务所能联系上的前辈询问所有灵器都没有反应但就是有事件发生会有哪些可能，一边收集院子里支棱拔插的硬木板，准备做个应急木梯。他带了绳索，也带了开锁工具，总归只有阁楼那一处可能性，再怎样离谱总要试一试。

这边闷头做道具，那边联系的前辈也给了回应。

说这种情况下，排除所有灵器都在同一时刻故障这种可能性非常之低的状况，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对方能力过大，大到能够躲过灵器的探测；要么就是灵器摆放的位置不够广，如果都摆在了异能体能力波动范围之内，灵器就无效了。

“就像是你要找一头鲸鱼，拿着探测雷达在海上搜寻是能找到鲸鱼的踪迹的，但要是你就在鲸鱼肚子里呢？你还能往哪里找，对吧？”

前辈在后面加上的这句解释令邱非着实一惊。他确实忽视了这一点——如果说这栋楼，就是异能体本身呢？

这样一来，一切奇怪的诱因似乎都有迹可循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对方会针对高英杰，使他日日做那样的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地带走郭少。疑惑接踵而至，邱非现在能做的只有赶紧打开阁楼的木板门，那里是唯一一处他还没有调查过的区域了。

此时，距离郭少失踪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邱非就算动手能力再强，从头开始造梯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更不敢离开这里去十几公里外的居民区借东西，谁能说清自己踏出院门后这里还会发生什么，有郭少这个失踪摆在面前，自己回来后回的是不是之前的这块区域都不一定。

好在木板门靠墙，邱非抵着墙壁夹角简单搭了个三角形空间，这些年在师父手下学了些有用的东西，手脚并用总算爬了上去。木板门上的锁头是最普通的那种铁锁头，开锁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多花些时间罢了。解决完梯子的问题似乎一切都已经迎刃而解，但邱非总觉得事情进展到现在就像是被谁牵着鼻子走一样。

简单过头的招式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着告诉邱非你得往里跳，前方肯定是陷阱，但你不跳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锁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弹开，邱非取下锁头，长舒一口气，伸手轻轻推开木板门。大冬天的，邱非在四下漏风的危房里冒了一脑门汗。

“郭少？”邱非扒着门板，小心翼翼在不弄倒梯子的情况下爬上阁楼，边低声喊着郭少的名字。阁楼内一片黑，黑得格外古怪。邱非分明记得自己上来前，午后的阳光正洒在二楼走廊上。

只是这片黑暗并没有令邱非感受到什么危险的气息，正相反，在他双脚踏上阁楼的地板后，不知为何安心了许多。

他人都到这里了，没理由再退回去。邱非打开手机手电筒试图看清这间屋子，然而前方就像是融进了一片黑色的雾气之中，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面前这一小块位置。邱非举着手机，摸索着向前走，他不清楚这间阁楼内部的具体构造，只能贴着墙壁一点一点走入黑雾。

奇怪的是，他从周遭的黑雾中探寻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这里像是将一些气味无限放大了一样，扩散到了整间屋子，令邱非不借助灵器也能闻到一些平日里注意不到的气味。

就像是打开自己衣橱时会闻到的味道，晒久的被褥上阳光的气味混杂着邱非在打折时一口气购入许多的洗衣液的薰衣草香，突兀地出现在这处陌生的空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粉的味道——那袋前一晚郭少缠着他说好喝的速溶咖啡。

是了，是郭少身上的味道。

邱非心下一动，不由得站定。先前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也找到了由头。

或许就是自己之前在郭少身上见的那团黑雾，扩散到了整间屋子。

但是郭少呢？他在黑雾之中吗？

邱非放任自己踏入雾气正浓的最中间，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手电筒完全失去了它该有的作用，邱非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沿着笔直的线路前进。他像是被人捂住了双眼，在漫无边尽的深渊里行进。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邱非在黑暗中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他一刻不停，体感走完了个全程马拉松后，终于踢到了一处柔软。就像是终于触发了机关，伴随着地上“物体”的一声闷哼，黑雾逐渐散开，露出了整间房子本来的面貌。

可邱非无暇顾及阁楼装潢。

他低头看向自己脚边——被自己踢到的东西，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摇晃着身上蓬松的毛发，小短尾巴晃个不停。

那是只比自己脚还要小些的黄黑杂色柴犬，眼睛都还没睁开，迷瞪着就要往邱非腿上撞。

邱非赶忙将它从地上捞起，困惑着上下打量起出现在此地的小东西。他本以为自己找到了郭少，怎么找到了一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