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邱郭】雪再见 第2章 白昼梦 · 二

白昼梦 ·二

“年龄呢？”

“可能咱俩差不多？”

“你从哪里来？”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来我家？”

“啊？不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

邱非举手投降。两人驴唇不对马嘴交流半天，最后除了一个名字什么有用的讯息都没获得。郭少一直一脸无辜的模样盯着他看，脸颊两侧的头发支棱着翘起，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那件短袖T恤，虽说这会儿他正窝进厚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但一直这样也不是回事儿，之前他在雪地里待那么久，邱非把他带回来时也只是简单擦了擦他脸上融化的雪水，好歹现在人醒了，得赶快解决下卫生问题。

邱非实在无力再去与一个失忆的家伙探讨这个混乱的事情经过，想着得回屋给郭少翻套备用睡衣让对方洗个澡。他一个人住，搬过来后也只收拾了主卧那一间浴室，这会儿没空考虑什么**不**的事了，直接把郭少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郭少一路上都跟在他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着，见什么都想碰碰。这栋复式的装修还是多年前的老旧风格，入眼可见的装饰都是最简易的木质款，走得快些脚下就会传来咯吱的声响，角落返潮的地方甚至有些发霉的痕迹。但即便如此，郭少仍旧念叨着“你们家好大好有感觉我好喜欢”诸如此类夸赞的话语，嘴就没停下来过，对着见到的每一处小细节表达着自己的赞叹，喜悦的语气不像是作假奉承，倒像是真的十分钟爱这栋老房子。邱非应付不来这人的自来熟，只希望对方能把这通喋喋不休放在讲述晕倒前的经过上。

邱非住的主卧相对来说装潢要好一些，他搬进来后换了一套黑白简约风的崭新家具，深色的遮光窗帘还维持在他出去前拉开一半的模样，此刻清晨的阳光透过厚实的云层轻微洒下了些许光辉，屋内还有一半隐藏在昏暗之中。卫生间在进门右手边的位置，正对着邱非的床，床上被子还没叠，旁边书桌桌面上胡乱摆放着几本写论文用的参考书，虽说整间房不至于到杂乱的程度，但总归不是一个适合带着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进入的场合。可郭少很明显不会对这些评头论足，于是邱非也没管这些，赶紧把人推进了浴室。

调好淋浴温度，又把翻出来的睡衣放在一旁后，邱非猛地想起一个重要问题，紧急回头追问道：“怎么用热水器还记得吧？”

他生怕听见郭少反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却见郭少一脸怪异地接过邱非递过来的淋浴头，停顿了几秒后从鼻尖呼出一声笑：“我又不是傻子。这种常识我还是记得的啦！”

“……不好意思。”邱非没好意思说他已经做好了面前这人心智三岁的心理准备了，“那你先洗，衣服我放这边了。早饭吃什么？吃过饭等外面雪停了再带你去警察局报走失、或者去医院看看……”他“脑子”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郭少伸手一把薅住了胳膊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淋浴还开着，狭窄的浴室内水汽升腾。淋浴头正冲着郭少自己的方向往外呲水，郭少半边袖子都被水打湿却毫不在乎，反而更急迫地想要阻止邱非的计划：“不去行不行？”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尾音都带着颤。

邱非挑了挑眉，不懂他这时候叛逆个什么劲儿，但也先伸手帮忙先关闭了淋浴，一直萦绕在耳边哗啦啦的水声终于停止：“你现在这种失忆的状态很危险，这不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事。”

“但是……虽然我不记得为什么，但我知道不能去！”郭少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只好努力跟邱非比划着试图描述自己的感受，“就是那种，危险警告？不能去，会被发现……可是发现什么我又说不清。”

换做是其他人或许此时已经当他精神有问题扭送精神病医院了。但邱非较普通人看见的更多，那团黑色的雾气久久未曾改变颜色，中心的空洞虽说隔开了一圈的黑色，但对比之下此处却更像是吞噬一切的深渊，何况又恰好在心脏位置……

邱非无法将郭少当作普通人类看待，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既然郭少自己如此排斥，那也不能硬来，这事儿恐怕还得找更专业的人士来解决。

“行吧。”邱非点头，先在僵持中退了一步，“那我们就不去。”郭少脸上肉眼可见又乐开了花。

“但是，”邱非又问，“你想要找回记忆吗？”

“那当然想啊！”郭少点头点得头都快摇了下来。

“不看医生？”

“不看！”

“那好吧。”邱非退出淋浴间，又转头看向郭少，微微露出一个略带安抚意味的笑，“那如果……嗯，我有一些朋友，他们、或许能解决你身上发生的问题，这些人你愿意见吗？”

郭少眼睛瞪得更圆，滴溜溜转着，显然脑海中在疯狂思考：“不是医生、警察这些……？”

“不是。”邱非说。

“……那、那应该可以吧。”郭少思索片刻，答应了，“危险雷达没动，应该没关系。”

“你还记得‘雷达’这种词？”

“都说了这种常识我还是记得的了！”

对于郭少这个“常识”的边界，邱非实在是好奇，但他也知道就算他直接问也只会获得郭少一句“我哪记得啊”的回应，只好摇摇头将这件事先搁在一边。郭少对早餐没什么要求，邱非就下楼随意煎了两个鸡蛋，一人一份简易三明治了事。

等到郭少洗完澡下楼，就见邱非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开始坐在餐桌旁打电话联系那些“朋友”们了。只是看上去不太顺利，郭少一边吃一边听，听得云里雾里的，勉强听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些“朋友”们大多在外地抽不开身，一时间赶不回来。

“算了，”邱非放下电话，略气馁地抬眼看向餐桌对面的郭少，“要不你先住下？快到年底了他们都有些忙。”

郭少乐得接受邱非的借住邀请：“麻烦你了啊恩人。”

“别恩人了，直接叫名字就好。”邱非摆摆手，有些头疼地在脑内计划起接下来的安排，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跟郭少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既然你住在我这里，那有些事我们就得好好说清楚。”

郭少再次疯狂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绝对遵守邱非的一切借住要求。

“倒不是说这个，”邱非说着，语气变得更加谨慎，并向下朝着地板指了指，“是关于，这里。”

“这里？”

“你晕倒的地方并不仅仅是我的家，也是‘异界师事务所’。”

郭少一愣：“什么所？”

这确实与他脑海中的常识记忆无关了。就算是在普通人的世界中，这都不是一个能够被随意提及的存在。并且，这也是邱非选择住校外的另一层原因——他从师父手中接过了这间事务所，并将其作为异界师群体间的一处联络基地而重新定址于R市、这座异能体最为活跃的城市。他借由那个能看见“颜色”和其他奇特物种本体的能力成为了中间人，收集委托并下发给异界师们，这也成为了他这些年来，在双亲因意外去世后赖以生存的一份生活来源。他那位所谓的师父一天到晚神出鬼没，很难由他单方面联系上，至于其他异界师也只在有委托时会来邱非这里踩一脚，那些人都算是看着邱非长大的，能帮的都会帮，只是眼下到了年底，他们这行委托同样多，一时半会也没人能回来帮邱非看看这个来路不明、不知种族的失忆小子的。

虽说大家也都挺好奇，几个嘴快的直接在电话里就叮嘱邱非让他看住咯别让这人跑了的，听得邱非没忍住笑，心想这又不是他捡回来只流浪狗要养在事务所。

邱非算是将他自己的身份和事务所的存在和盘托出了，却见郭少不知为何一脸感动，又懊恼捧心状叹着气：“可恶啊，我怎么就没有什么能讲的，这光接收没输出显得跟我抠着挠着藏秘密似的，太不讲究了！”

邱非没料到郭少是这么个反应，他本以为郭少会先感慨一些世界观崩塌之类的话，但想想也是，这人失忆失的也不剩啥东西了，可能还当这也是“常识”就直接接受了，也没反问邱非是不是唬他玩。

“最快下周吧，有一个下周能回一趟R市，到时候让他给你看看到底什么情况。”邱非边收拾餐具边道。他话里话外都向郭少透露出了一些郭少可能不是“普通人”的讯息，但不知道郭少是心大还是怎样，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还跟在邱非屁股后头趴到厨房隔断旁看着邱非刷碗，随口应了一声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啊”的一声转移开话题：“我算知道为啥一直感觉熟悉了，那你这挺像夏○友人帐啊！”

听得邱非手一抖险些把盘子摔水槽里，赶忙转过身来看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语出惊人的郭少：“你失忆了还能记得漫画？”

便见郭少呆怔着，也因为他的问话而疑惑道：“？对啊我为什么会记得？难道我以前是什么二刺猿死宅吗？”

隔着厨房隔断，两人面面相觑，久久沉默。

直到邱非的手机铃响打破了这片沉寂。邱非神色一凛，无暇再去顾及郭少的身世之谜，赶忙冲去餐桌前捞起手机——他为二卡单独设置了铃声，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这是他工作联系专用卡，此时打来的陌生电话只代表着一种讯号：新委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