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神明也需要课外辅导吗 第94章 乌托邦（六）

......

一千八百年前，王朝末路，工业文明的枪炮再一次击碎了奢靡腐朽的旧梦。

霍乱与颓靡并就，山河染血，战火炙烤哭嚎的大地。

少年半剃着头，坠下银白色长辫，锦绣长衫，穿行在碧海沿岸，暗自清理着阴暗处的杂碎。

又一次惨烈的交锋之后，归途，暖黄色的烛光之下，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走了出来。

那人戴着黑色的兜帽，一身寒气，像是已经在深夜里站了许久，几条垂至胸前的编发，自兜帽边缘散落下来。

他就那样，背着一身的光晕，风尘仆仆，一直走到了少年面前。

......

一千七百年前，家国倾覆，妇孺流亡，尸骨入土成山。

银发少年一身戎装染血，独守满地狼藉的城邦。

狂风呼啸而来，尘土遍天，兵临城下。

城门应声而开，如今，只剩一夫当关。

李十三笑着，从阴影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他走上前，牵起了爱人的手。

与少年并肩，赴一场热血黄泉。

......

一千年前，盛世复兴，科技蓬勃鼎盛，那是最为光芒万丈的时代。

盛夏夕阳，清风盛满凉意，青草绿叶舞动不停。

篮球场上，穿着短袖校服的银发少年挥汗如雨，修长的双腿高高跃起，三分球脱手而出，在空中留下完美的弧度。

“习习。”

身后，似乎有人在叫他。

“我来了。”

回头。

那张如旷野远山一般的面庞倏地闯入视线，带着遥远的，冷松的气息。

......

五百年前，荒芜山野，四下寂静、萧索，物种几经灭绝，生态崩坏。

孑然一身的少年，兀自向着更深处走去。

前方，不知何时，一道黑色身影早已等在了那里。

他的身后，阳光温暖和煦，清泉缓慢流淌。

......

漆黑的暗巷，逆行的人潮，雨夜的险境......

一千多年的转世轮回，在习习的识海里，李十三终于补上了，自己所有隐藏在角落里，不敢上前的瞬间。

管他种种束缚，管他神明不可入世的警言，管他什么牵连与亏欠。

这一次，他要一步一步走回阳光下，走回到习习的身旁。

“我的习习。”

“李十三从未缺席过你的人生，你所有的过往。”

“你又怎能狠心忘记我，忘记这所有的一切呢？”

“习习，他们......他们都是对现实失望，逃避到这里的人。”

“习习，你也...你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啊？”

“你，你还有李十三呢啊。”

“李十三，他，一直在等着你啊。”

“习习，你真的不要李十三了吗？”

“习习，‘李十三’，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曾经有一个人，是因为你，才变成了李十三的啊......”

......

明亮的房间内，床上人额头处的汗珠越来越密，苍白的双手紧握成拳，被束缚住的手腕处，已经叫柔软的薄纱勒出了深红色的细痕。

不停挣扎战栗的习涿，猛然睁开了眼睛。

“李十三！”失控的大叫脱口而出。

下一秒，熟悉的冷松气息灌入鼻腔，凭空出现的黑色身影紧紧地抱住了他。

习涿尚未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密集到失去章法的吻就落了下来，嫣红的薄唇瞬间陷落。

李十三吻得慌乱而急切，几乎要将两人的喘息也一起吞噬。

“唔......”

身下，习涿因窒息难耐，很快扭动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他却老实地安静了下来。

两人纠缠的唇舌里，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李十三，哭了。

习涿被吓到了，前尘过往，在他所有与李十三有关的记忆里，他，从来没见过那人流泪的模样。

微弱的咸涩转瞬即逝，待李十三缓缓从他的唇齿间离开时，脸上只剩下了明朗的笑意。

“习习。”那人柔声唤着他。

但是。

当习涿看到自己被完全禁锢着的身体，和身下一片大红的床铺后，神情渐渐开始不对劲了。

李十三连忙用最快的速度，为习涿解开了所有束缚。

这时，迟钝的记忆慢慢复苏，习涿也终于看到了自己身上遍布的吻痕。

“李！十！三！”

话音一出，李十三当即跪了下来。

“我......我......”

“李十三！你是狗吗？”

“我......我......”

“滚！”

“我......我......”

两条噼啪作响的水鞭，霎时将红床铺劈成了两瓣，整个房间内所有的电力系统，瞬间全部瘫痪。

重新收拾出门的习涿，挑挑拣拣试了七套衣服之后，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将自己从脖子到手腕全部遮住的羊绒衫。

直到，再次回来学习工作区，他都没有再和李十三说一句话。

反倒是坏事干多了的李十三，心虚地像一个爱唠叨的小媳妇，将入幻后所有知道的信息全数汇报给了习涿。

为了再次确定李止的存在，其他的两个区他们刚刚也快速走了一遭，结果是，这一个乌托邦的小世界里，既没有失踪的共生班人，也没有随后赶到的李止。

看来，他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习涿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了正在跟人干架的木潇身后，抬手拎着木潇的衣领，将人拖到了一处喷泉边上，大力一甩直接扔了进去。

“你谁啊你，老子......”

反应过来的木潇，刚要从水里往出爬，习涿一鞭子甩了上去。

“唔......”

“唔唔......咳咳......我......”

习涿稍微用了点力，木潇的整个身体很快完全没入进了水池里。

李十三见状，双脚踩着极轻的步子，连忙往习涿身后的地方又退了退。

他的习习，现在，有点凶。

另一边，眼看着木潇在水里扑通的动作越来越小了，习涿才不紧不慢地将人拎了出来。

“咳咳......咳咳......”

“你是不是......咳咳......”

“找死是不是！老子......”

习涿听过，手腕处向下一压，又把人给扔了回去。

木潇被折磨地太狠，猛然发了力，在水里一边扑腾，一边毫无章法地将各种攻势，全部招呼到了习涿身上。

即便现在灵力稀薄，众神每况愈下，可那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哮天犬啊，发起疯来，自然不是他这样的**凡胎能够压制的。

不过，谁说打架拼的就一定是蛮力呢。

木潇又一记凌厉的气刃飞来，身后的李十三正要出手，习涿忽然嘴角一扬，侧身躲过气刃，随后，另一只手抬起蓦然发力。

滋滋～

滋滋滋～

“咔嚓！”

刺耳的雷声乍然而起，只见一条裹挟着闪电的细长水鞭极速落下，整个喷泉四周的水池里，全部通起了电。

“你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唔......唔唔唔......”

被电流一时击退的木潇，再次落回了水里，这一次，不等他再次挣扎着爬上来，头顶的水面处瞬间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习涿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怎么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似乎较之前的天雷之后，又强了一些。

他很清楚，这不是仙丹的作用。

那感觉，就像是身体里一直被压抑的某个部分，正在逐渐醒过来了一样。

他悠闲地在喷泉边坐了下来，看着冰面在木潇一下接着一下的撞击里，渐渐有了裂纹。

那层临时冻结的冰维系不了多久，但窒息会来得更快。

他听懂了李十三跟他转述的意思，也大概了解了这里幻象的情况。

所以，难点无非是，该如何叫醒装睡的人？

李十三太暴力了，一点都不讲究方法。

装睡的人，要自己醒过来，总得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不是。

比如，现在，木潇应该就能反应的差不多了。

他轻轻抬手，冰层应声碎裂，几近窒息的木潇跟着飞跃了出来。

“......咳咳......咳咳......”

“咳咳......”

“你到底......”

习涿白眼一翻，把人又给冻了回去。

如此反复四次，木潇总算醒了过来。

“......咳咳......”

“咳咳......老大......”

剩下的燕尾青和铃兰就没有木潇这么能折腾了，习涿和木潇两人一人负责一个，只用五分钟就结束了治疗。

验证下来，方法自然是可行的，但习涿望了一眼广场上密集的人流后，顿时觉得头又疼了起来，执行的难度有点大啊。

正当他们几人聚在一起，研究着该如何破除幻境的时候，一个随意经过的中年精英男引起了习涿的注意。

这个人，李十三刚刚还和他提起过。

那会儿李十三说到这人时，语气里溢出的醋味，着实让他嫌弃了好半天。

他没有李十三那么无聊，莫名的直觉反而会让他笃信，也许，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人，会成为他们的突破口也说不定。

“按刚才说的，你们再研究下细节怎么解决，我跟上去看看。”

习涿说完，大摇大摆地走在了男人身后，这里的人都跟舞台上的木偶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游戏里能帮忙推进剧情的NPC。

他们麻木、冷漠、虚伪、快乐，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彬彬有礼，学识渊博，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愿意与陌生人交谈，他们能够给到完美的反应和回答，完美得像是AI机器。

这个世界安稳、富足、不缺理想、也不缺享乐。

唯独，没有真实。

习涿没有去和精英男浪费口舌，只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顺便，继续生身后李十三的气。

身上一时半会儿无法去掉的痕迹不说，已经现在这个时候了，他的腰身和后面的那个地方，都还不时地隐隐抽痛。

这个杀千刀的李十三。

两个人于是尾随着精英男去到了人家房间，为了防止房主本人干扰他们的思绪，李十三甚至暂时先将人关在了门外。

精英男的房间有点出人意料，竟然是学校里豪华单人宿舍的风格，华高特虽然也为学生们提供了住宿区域，但却远不如这个精致。

这种充满理性与秩序感的空间布置，是华央几所领域专修的顶尖学府，才会拥有的手笔。

习涿不禁在心里暗叹，没想到，精英男竟然藏着这么大的来历。

房间内的一切，是房主本人内心期望的折射，这也间接说明了，曾经的专修学习时光，藏着精英男生命里很重要的回忆。

书架与学习桌上陈列的一众学科资料，都是生物脑神经领域的，这一门的专修学者，即便是放到现在，也是全华央最稀缺的。

从长椅后方走过的李十三，忽地在一侧墙壁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个老旧的空白相框。

他正要开口叫习涿，转头看过去，发现习涿不知什么时候愣怔在了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窗边的方向。

在那里，放着一盆迎风盛开的白掌花。

“白掌花，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习涿曾笑着对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