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汤基】尼德霍格之影 第3章 雾中卡达斯（上）

“卡达斯山庄欢迎您的到来，希德勒斯顿先生。”

菲雅推开恶魔宅邸的大门，热烈欢迎他的到来。

汤姆见过不少华贵高雅的建筑厅堂，因此格外注意到了山庄风格内饰存在着某种怪异。

没有想象中恐怖骇人的恶魔雕塑或是地狱油画，山庄像是修筑在时间长河上的堤坝，拦截了从古至今不同时代的物品，使人类各个时期中最为璀璨的文明象征相聚一堂，设计者似乎精通插花的艺术，将这些艺术装饰品——或者说，普通物品，只是因为时间的“镀金”而显得珍贵——错落有致、极其考究地摆放、悬挂，跨越时代互相较劲又互相衬托，毫无违和感。

“这实在是……”

“精妙绝伦！”菲雅兴致勃勃地替他说道。

“是啊，精妙绝伦。”汤姆反复品味着这个词语，愈发认同这个描述的精准程度。

“有客人？”一位白衣白发的男子从二楼拾级而下。

“抱歉，叨扰了。我是汤姆·希德勒斯顿”他自知自己是一位不速之客，于是走上前去，向那人伸出手。

“……”对方站定在台阶上，轻薄的阴影笼罩着他的脸，没有回应这个陌生人类握手的请求。

菲雅迅速大跨两步挡在中间，微笑着问道：“科斯，主人在哪里？”

“在厨房。”

“噢，当然了。”菲雅继续介绍道：“汤姆，这是科斯，我们算是同事。”

同事，也就是恶魔。

恶魔科斯盯了有一会，像扫描机一样上下打量，缓缓说道：“你看上去，不像他的信徒。”

汤姆被问得一怔，果然自己是洛基信徒这件事已经传遍了诸神，加上人类粉丝，兴许半个地球都知道了。

“我想……这件事我还在考虑中。”

“噢？”科斯眼神一亮，来了兴致。这让汤姆感到后背发凉，迫切想要收回刚才那句话，可惜现实对话中没有一键撤回，对方继续说道，“如果洛基已经承认你的身份了，你岂不是在打你主神的脸吗？呵，怎么会有如此愚蠢之辈。你若是真的，我为洛基感到汗颜，你若是满嘴谎言的骗子……哈，倒还有点像真的。”

汤姆极少碰见这样直截了当的挑衅，即便遇见了他也会以理服人、据理力争，但他感觉初次踏进恶魔领地就要和“讲道理”这三个字说再见了，很显然他们全都是巧言令色的恶魔。不过菲雅要除外。

“哎呀，你在说什么呀！他可是地狱之主路西法亲自邀请的客人！”菲雅拉着汤姆往另一侧走廊走去，“汤姆，跟我来。科斯你个老古董，少说两句吧！”

汤姆跟着菲雅走过连廊，两侧是落地窗，但……外面竟然被厚重迷雾笼罩，看不见一米之外的景象。可他进入之前，山庄之外并没有起雾的征兆。

“只是雾而已，别多想。来吧，我们快到了。”

踏进所谓的厨房，除了在气势上更加大气，其他装潢则与世上所有干净整洁、设备齐全的厨房别无二致。一位身材高大强壮的男人正围着围裙，将一块肉从锅中轻轻地夹了出来，趁着肉汁还未滴落，迅速地放进了盘中，那人便开始精心地摆盘装饰。

“主人，他来了。”菲雅偷偷向汤姆招了招手，“汤姆，这位便是地狱之主路西法。”

汤姆面对恶魔科斯时还算轻松以对，但路西法抬眼看过来的眼神却裹挟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不禁觉得这个男人真正地掌控着一切。那一瞬间他以为空气都因此静止，不多时自己就将窒息而去。

实际上，那不过是人类的大脑因感受到了神灵气场而暂时宕机，时间与空气依旧在自然的流动，不曾停歇。

“非常欢迎你的到来，汤姆，我们已经期待很久了，是吧，菲雅？”

菲雅笑了笑，点头同意。

路西法继续说道：“希望不要因为一些偏见，让你在这里觉得不自在，我向你保证，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汤姆在脑海中的斟词酌句终于完毕，说道：“非常感谢您的邀请，但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件事……”路西法耐心等待汤姆把话说完，“我的姐姐莎拉消失了，菲雅告诉我是希腊神带走了她，我想……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一些帮助？”

“你告诉他是希腊神做的吗？”路西法对菲雅问道。

“他们在现场不小心留下了痕迹，刻律涅牝鹿的鹿角，很显然——”

汤姆敏锐地看到地狱之主轻皱了一下眉头。

“我们待会再谈论这件尚未有定论的事情。汤姆，你的这件事我会关注的，你先去见见洛基吧，我想你也等不及了。菲雅，带他过去，然后你再回来。”路西法随即不再看他们，专心摆弄着眼前的那道菜，思考其摆盘的美学艺术。

菲雅之前的兴奋一扫而空、心情瞬间低落起来，脸上表情也严肃了许多，她沉默地继续领着汤姆离开了。

路西法并没有给出正面回复，他像是一位人类世界的官员那样，说道：“我们会关注这件事”。而汤姆本应该万分焦急，放下面子，纠缠别人，请求任何可能的帮助，但面对地狱之主的威压，他打消了纠缠不休的念头，按部就班地被带着走。

“菲雅，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没有，汤姆，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一点关系！真的。对了！你对花花草草了解多少？”

“不多，可以说是门外汉，为什么这么问？”

“洛基到地球以来搜集了好多花草，还看了许多植物学的书，我问他在研究什么，他说他想要重现一种地球上没有生长过的绝美品种，如阳光般璀璨的花束。怎么样，是不是他跟你脑海里的形象不太一样？”

“研究花草？我的确从未想过洛基会做这种事。但洛基一直都非常有想法，总是做一些别人想不到的事。”

“哇，你刚才那句话说得好像你已经很了解他了。”

“哦不不不，我只是基于书上的了解，真正的他我还没有见过。”

无论是电视采访上的说辞，还是他的内心，当他谈论到“了解洛基”的时候，心里总会默默地加上一句“基于对书籍典故的理解”，他从未想过有机会真正接触他。

“到了，就是这儿，你进去找他吧，我还要……回主人那里去。”

“你真的没事吗？”汤姆发自真心地关心着她。

菲雅勉强地笑了笑：“没事，你快进去吧！”

汤姆两次深呼吸完毕，推开了研究室的门，里面的景象让他再次眼前一亮，缓解了先前受到的所有压力。

屋子里花草丛生，但毫不杂乱。整个巨大的花圃都是用魔法与科技营造出来的箱庭，根据花草的生长需要的高温日照或是极寒低温，甚至是干涸沙漠或水洼湿地，花圃里一应俱全，各类场景互不干扰，一派和谐。一个场景流水潺潺、绿树成荫，宛如童话中的森林，下一个场景立刻又变成了黄沙漫天、风沙呼啸。让人只需浏览片刻，便感觉已走过了许多旅游胜地。

研究室尽头架设着许多仪器设备，一位黑发男子正盯着显微镜的目镜认真观察着什么。

“你好，汤姆。”

声音传来，一直响到了汤姆心里，在那里回荡来，回荡去。

“你好，你是——”

“我想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毕竟你已经非常了解我了，不是吗？等一下等一下——啊——还是没有！”洛基抽出显微镜下的玻璃薄片，抬手放在灯光下细细查看，又猛然摔向桌面，使之裂成了两半，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终于转向了汤姆，“不要介意。我以为路西法那家伙不让你来呢，他有为难你吗？你可以大胆向我告状，我正好借此机会给他来个好玩的。”

汤姆知道这有些无礼，但他实在忍不住看向洛基嘴唇，那里九个针线缝合的伤疤，很是明显。不过，他很快被那双闪着微光的绿色眼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不……没有、没有，他好像还很希望我来见你。”

“是吗？这倒是更奇怪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嗯……是人类的面部表情再次进化了吗？你看上去有点失望？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这些无法被消除旧日伤疤的确有损我英俊的容貌，但值得庆祝的是我很早以前就成功复仇了，因此我绝不会再难过一秒钟，只会一遍遍品尝那次胜利，甘甜可口！”

“你比我的想象更胜一筹。”洛基绝对称得上“长相俊美”，两万年的岁月和磨难也未能消磨分毫，这很好，汤姆在次之前有那么一瞬间担心要和一位垂垂老者打交道，必须澄清的是他对“老者”绝对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与年轻俊美的神灵对话，绝对让人心驰神往。他直了直背，再次伸出了手，这是他进入山庄后第二次握手，衷心希望别再落空，“汤姆·希德勒斯顿。”

掌心传来一股温热，骨肉之间切实地感受到了力量，这力量来自洛基，他梦中的神灵。

“洛基·奥丁森。”

汤姆对他的自称有些意外与惊喜。

“这具皮囊确实给我带来过许多便利，但更多的是麻烦。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是我的信徒，放眼整个宇宙也没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是‘诡计之神’的信徒，你为什么是呢？”

“我只是基于神话与典籍上的记载……”又是这套官方说辞，汤姆想着，但嘴上却停不下来，“在电影里扮演你的角色，我所有的心得体会，也是基于一些人们对你的想象。”

“你的意思是，你了解的只是想象中的我，不是‘我’吗？你不觉得自己信仰我，所以想向我澄清你不是信徒？我想你现在非常矛盾？”

“是……”汤姆对于洛基连连点出他内心所想感到惊喜又毫不意外，他觉得诡计之神就该如此，“对不起，事实上，我并不了解你。我……不是你的信徒。”

洛基没有展现出任何失望，他依旧挂着笑，那笑能让他轻易接近任何人，轻易融化所有人脸上的防备以及内心的冷漠与芥蒂。汤姆觉得往日来的阴郁都一消而散，他想与洛基走近一点，再近一点。而洛基主动与他攀谈，这让他十分受用。

“没关系的，汤姆，我会永远尊重你的所有决定。你可以就此重新了解真正的‘洛基’。有的故事虚构得厉害，多亏了路西法那惊为天人的想象力，不过有的故事的确诉说着事实。这也说明你已经了解一部分的‘我’了。”

“比如……你的家庭？在我出演的剧情中，洛基被奥丁收养，成为索尔的弟弟。”

汤姆留意了一下洛基的眼神，但那绿眸没有任何变化。

“是的是的，我是冰霜巨人，但一出生就被夺……被收养了，这部分改得不错，歪打正着。不过，我还有另外三个哥哥，提尔、巴德尔与霍德尔。”

汤姆越看他嘴上的伤疤，越忍不住了，问道：“无意冒犯，你嘴上的伤……”

“这部分也是真实的，”洛基嗤之以鼻，“那些矮人……不过他们也已付出了代价。”

“你是一个人来到地球的？还有其他阿萨神族吗？”

洛基摆出一副不理解的样子，说道：“是有人把你看的《北欧神话》的结局撕掉了吗？诸神黄昏来了，他们都死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和他毫无关系。

“……都……”

“很遗憾，我这个罪魁祸首活了下来。”他脸上没有任何遗憾的表情，“汤姆，这已经过去很久了。”

“路西法说你已经两万岁了。

洛基反而很惊讶，说道：“啊！是吗？也许吧，我在宇宙中没什么时间概念。”

“从那之后你一直都在宇宙间旅行？”

洛基点了点头。

“有机会的话，你能给我讲讲你的那些故事吗？”

洛基笑道：“当然可以！我最喜欢讲当■■■■星云重合在■■■上，■■■的那场战役里，我所做的光辉事迹！”

汤姆没有听懂其中的词汇：“什么星云？那是一个词语吗？你刚才说的。”

“噢，我忘了，人类的语言系统似乎无法对这些词汇进行处理，你们也没有对它们进行命名。”

汤姆回忆着刚才洛基的发音，发现脑海中完全无法进行复述。

“我通晓宇宙间的上千种语言，了解上万个种族与他们各自所属的势力，知道无数统治者的秘密，比如路西法有深海恐惧症，他从来不踏足海洋，波塞冬那老头儿算是捡了大便宜。”

噢！一提到希腊神，汤姆终于想起来，他是有事相求！他有些对自己竟然遗忘了最重要的事感到汗颜。

“洛基，我来这里实际上是为了……”

“我知道我知道，希腊神绑架了你的亲近之人。”

难道菲雅已经提前告诉他了？但是菲雅也是今天才知道失踪的那人是他的姐姐。

“你怎么知道的？”

洛基一挥手，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肥硕的乌鸦。

汤姆发现那正是几天前母亲打开车门，从车里突然窜出来的那只。

“福金，打个招呼。”

乌鸦福金哇啊地叫了一声，极其难听又刺耳。

“在神话里，这是奥丁的渡鸦，为它传递着九界的消息！”

“没错，不过奥丁死了，现在是我的，我有权继承他的所有财产，Odinson，记得吗？”

难道他说自己姓氏是odinson，只是为了合法继承财产吗？

“是的，为了合法继承财产，你不知道宇宙里这样那样的管理局和审判庭会如何觊觎那些遗产，只有在我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汤姆有些懊恼，为什么所有人都能看穿他在想什么，难道自己这么好猜？

“你不用懊恼，在我面前，没有多少人能藏得住心思。”

“……如果你已经知道了，那你能帮我吗，即便我不是你的信徒。”

“当然了，路西法明天就会收到希腊的邀请函，我们就会去到奥林匹斯山。”

汤姆欣喜起来，觉得事情总算有了进展。

“但……”洛基狡黠地笑了笑，“路西法还不知道明天的事，今天先别给他剧透。”

“他还不知道，但你知道……”

洛基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接下来，汤姆又与洛基进行了一场神奇的“快问快答”环节，是有关当前的世界局势的。

“地球外面的那些宇宙飞船，和你有关吗？”

“有关。”

“……？是你叫他们来的？”

“不是，他们像跟屁虫一样，到处跟着我，求着我给他们一点好处。”

“我之前浏览新闻，看到说大西洋上有一个什么建筑，那是……”

“那是我搞出来的。”

“……如今的社会动荡不安，是你有意造成的吗？”

“我只是来了地球，造了个塔，为什么要在意人类的反应，何况路西法已经首肯了。”

“造塔是为了什么？”

“吓唬人类。”

“……？路西法在地球上是什么地位？”

“地球行星的实际管理者。”

……

洛基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而汤姆问不下去了，他觉得再问几句，他的世界观还会得到更加彻底的颠覆。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我们？汤姆对他说出的这个词细细地想了想。

“去找路西法，在去奥林匹斯山之前，我们还要再做一件事，先给这位地狱之主报个备。”

我们？

洛基起身向外走去，带着汤姆再次穿过那些神奇的场景。

“你为什么要研究花朵？菲雅说，你在创造一种地球上没有的品种。”

洛基看了看旁边草地中的一朵娇艳花朵，缓缓地抚过其花瓣，说道：“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但地球上缺少了整整三种基因序列，看来是无法再现了。”

他话里有些失落。

“菲雅刚才带我来见路西法，我说‘菲雅告诉我是希腊神带走了我姐姐’然后我看到路西法皱了皱眉头，虽然是一瞬间的事，但我确信是看到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说错了？”

“你知道地狱和希腊正濒临开战的边缘吗？”

“嗯。”

“就算你拿了鹿角，也无法完全证明什么。现在去主动指责希腊神，无异于羞辱他们，如果希腊神知道了，他们难免又要做什么手脚，后面就查不出‘绑架’的任何证据，这会让地狱陷入被动，对路西法不利……汤姆，虽然路西法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对你来说极其危险，别去做他们的传声筒。”

路西法……平易近人吗……

“难怪路西法说这件事‘尚未有定论’。可你不是刚刚直接告诉我希腊神干的吗？。”

洛基耸耸肩“我才不管他这么多呢。有我在，你也不用管，让他们随便想什么去吧。”

汤姆又跟着洛基重新进入了那条连廊，发现夜色已至，山庄内四处都亮起了灯。

汤姆故意落后洛基半个身位悄悄观察着他，见这位诡计之神身姿挺拔、昂首挺胸、步伐轻快、走路带风。这让汤姆想起《雷神1》里的洛基意气风发的样子。可他眼前这位真正的洛基已经两万岁了，经历了一切，没有自怨自艾，没有自我放逐，他与路西法一样有着掌控全局的力量，把任何事交给他，他能成倍地做到最好。

他是如此可靠的神灵。

汤姆想到这里，看见洛基嘴角突然笑了一下。他心中大惊，赶紧打住自己的所有妄想，他甚至怀疑洛基是否会读心术。

洛基不会读心术，他听到汤姆逐渐加快地心跳与步伐的紊乱，完全猜出了这个走在自己身旁的人类在想些什么，他觉得十分有趣。洛基一眼就看出汤姆符合所有关于人类如何定义“好人”的那些优秀品德，有趣的是这样的人却将诡计之神演到极致，甚至敢说自己了解、迷恋诡计之神。

他要将这个人类带在身边。何况，他看上去也十分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