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永恒微光 第3章 是否见过你

在跨过单元门那一刻，像是闯入了童话绘本里的世界。

澄蓝的天，柔白的云，苍翠的树，烟紫的花，老式楼房的外墙印着充满生活气息的斑斑污迹，晾衣绳上的床单衣裳随风飘摇着湿润的洗衣粉清香，树荫下的老人摇着蒲扇落下棋子，端着水枪穿梭在海桐和夏鹃花丛的孩子被枝桠勾了衣角……

木质棋子叩击棋盘的脆响和小孩子玩闹的呼喊声糅杂在一起涌入耳中，夏风裹挟着热气扑在脸上，裸露的皮肤真切地感受到了阳光落下来的炽热温度，不知名的花香也在鼻尖游弋。

书里提到的花香总是“芬芳的”、“迷人的”，但都是路明悠闻不到，就算隔着书能闻到，至少不会是油墨味。家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瓶身上倒是标注着茉莉和小苍兰花香，洗澡的时候妈妈会在手心里挤出许多，路明悠总会探着脑袋去嗅，是浓郁的香——浓、香，但拟造的芳香应该是迷不了人的吧。

此刻嗅到的花香是比沐浴露和洗发水香气更清淡温和的气味，却让人想到这样好闻的味道难怪在书里总是被描写成会招来蝴蝶和蜜蜂喜欢。

“明悠？怎么不走了？”路明非为妹妹长时间的静默站立而疑惑，忍不住轻轻晃了晃交握的手。

“哥哥，我想……再看一会儿。”路明悠说。

白色的云横在天际，像妈妈衣柜里印花的丝巾那样长，又似乎是浸在清澈的水里，慢悠悠地向远方游去，云朵尾巴渐渐散落，遗留下一个个棉花糖大小的团块。

“你在看什么？”有个声音问。

没有听过的声音。路明悠这么想着，抬头去看如同突然出现在身旁的人。

那是个身量较高的男孩，甚少有机会见人的路明悠无法估量他的年岁和身高，反正是比她高的，因为需要她仰着头才能看清男孩的眉眼，清秀的脸在夏季盛烈的阳光下仍过于白皙，几近透明，微微卷曲的黑发搭在额头前，眼睛里盛着光影，像水面的鳞波，眼神灵动得好像藏着一千句亟待说出口的话。

路明悠并不觉得这个男孩陌生，记忆里明明没有这张脸，可他身上却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是见过了无数次般的熟稔，可能是在书里，也可能是在梦里，但路明悠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此刻这一种微妙的感觉。

男孩好似是熟悉的，可心里涌出的感觉对路明悠来说陌生又异常，她不知所措地无意识握紧了哥哥的手，交叠紧贴的两只手心沁出温热的湿意。

“明悠，你怎么突然握得这么紧？我不会突然跑开的。”

路明悠听到了哥哥的声音，时近时远的有些不真实，但也令她缓缓放松了下来，因为手上清晰地感受到了回握的力度。然而与此同时，她终于察觉出一丝怪异。

“哥哥看不到你。”路明悠的表情和语气依旧平静，似乎完全不觉得发生这样诡异的事情应该要惊诧的。

“当然咯，因为现在只有你需要我啊。”男孩无所谓地说，“所以你在看什么？告诉我嘛。”男孩又重复了一遍，眼里闪着狡黠好奇的光，好像真的很好奇路明悠的回答。

“天上的云。”路明悠轻声说，“看云飘走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男孩不解。

“以前看不到的。”路明悠说，“在屋里看的时候，云飘到窗框另一边我就看不见它了。”

但这一次她能看到整片天空了不再是被隔在书外或者窗内看到的，而是真实地被笼罩在天空之下，被组成世界的一切围绕着。

这个世界真的好大好大，比童话绘本画出的世界大，也比玻璃窗切分过的世界大，现在她转过身或者抬起头都看不到全貌了。云朵像一尾白鱼游过苍蓝的天空，而自己像沉在地面的一粒沙石。

男孩沉默了几秒，眼底升起的愤怒如海潮涌动，他垂下眼，任由额发散落的阴影遮掩瞳眸。男孩蹲下了身，纯白的衣摆拖在地上也不在意，这次换了他仰头看着路明悠的眼睛，“那你喜欢你看到的么？”

路明悠想了想，迟疑着轻轻点头。

“好吧，我换种你可以理解的说法。”男孩微笑，“你想要以后每天都能看到么？”

“嗯。”这回路明悠没怎么思考便给出了回答。

男孩伸出手，在路明悠面前摊开手心，“握住我的手，完全地接纳我……嗯，就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吧。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你啦。”

“最好的朋友？那你是皮卡丘？”路明悠觉得看过的所有书籍和动画片里，小智和皮卡丘最符合她认知中的朋友的定义。

“我还杰尼龟咧，你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代入人类的角色了？”男孩说，“算啦算啦，这样类比能让你明白的话随你好了。”

路明悠沉默地注视了男孩一会儿，慢慢侧目移开视线，余光落在地砖的缺口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种时候应该说‘抱歉，我还没有理解明白，你可以再解释一下么？’”男孩说。

仿佛茅塞顿开，路明悠重新看向他，“抱唔……”

“我可不想听你毫无感情的重复。”男孩反手一把捂住她的嘴，有些不太耐烦了，“彼此陪伴、信任、支撑，朋友这种东西就是这个意思了。”

眼睫缓缓扇合了一下，路明悠拉开男孩的手，“这是‘哥哥’。”

男孩翻翻白眼，“随你怎么理解，像你这样只能靠概念区分关系不混淆才怪咧。不过你要是真的称呼我为哥哥，我完全不介意哦。”

男孩的笑容像是大大咧咧地表露自己心怀奸计，路明悠静静地看着他，模糊地能感到几分奇怪，却无法辨别他的心思。

“唉，说了这么多还不给反应，看来是以后都不想要看啦。”男孩故作遗憾地叹气，慢慢往回收手。

然而男孩的手仅仅只向后撤了一个指节的距离就被另一只较小的手抓住了，温热而又柔软，路明悠抿着唇，用力地在抓紧他的手掌。

男孩狡猾地笑起来，迅速合拢手指，牢牢锁住掌心里的手，“那么，你就再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反悔咯。”

刹那间，如同时光停滞般的寂静中，有什么东西悄悄破碎而发出细微的声响，似乎有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了。

男孩的拥抱轻得像羽毛一样落在身上，柔软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仿佛从很遥远很遥远的以前终于循迹而至。

这个拥抱好像和哥哥、妈妈的不一样。路明悠并没有感受到那种被爱意小心包裹的温暖感觉，那是另外一种还无法清楚描述出来的陌生情感。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手轻轻压在男孩的脊背上。

“这一次我要告诉你的是，以后会有人想要得到你的牵手、拥抱甚至亲吻，但你无须回应所有人。”男孩说。

路明悠想了一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手指抓紧男孩背部的衣服，什么话也没说。

男孩无声地笑了，“你以为你爱我？还是你认为我爱你？”

路明悠摇摇头，“你说你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小智会抱皮卡丘，我也会拥抱你……我也会爱你。”

男孩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路明悠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面容，“你还记得我？”

“我……不能确定。”路明悠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澜，疑惑而又犹豫，“我好像认识你，没有陌生的感觉，但是，我没有见过你啊……”

男孩直起身，叹了口气，抚摸着路明悠的头发，“人类的记忆真是不靠谱的东西啊，总是那么容易被剥离。”

路明悠从他的话里确定了一件事，至少这个人一定以前认识自己，“我在哪里见过你？”

“那就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讲起来太费时间啦。”男孩低头看她，“就算我说给你听，你以后也会忘记的。”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即使以后分开，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永远永远记住你的。”路明悠一脸平静说这话的样子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男孩沉默了一下，“这句话是从哪里学的？”

“《永远永远爱你》，慈母龙妈妈对霸王龙良太说的。”路明悠回答。

“果然不该对现在的你抱有任何期望。”男孩随意地说，“你一开始就该问名字。至于我的名字嘛，要是由你乱喊皮卡丘什么的，我可就没面子了。你就叫我零号吧。”

“这是……名字？”路明悠还是觉得“皮卡丘”更好听。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作为一个称呼。”零号坏笑，“反正你最后还是无法记住。”

“你为什么一直在说我记不住？”

“你的问题太多啦，这样继续浪费时间会被发现异常的。”零号轻轻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去看花丛里的小孩子们，缓缓叙述，“去慢慢靠近他们，然后微笑，问他们在做什么，在他们回答后对他们说可不可以和他们一起玩；游戏结束后，回去要告诉你的爸爸妈妈，你今天在外面玩很开心，交到了好朋友，明天也想要出去和朋友们玩。”

“零号，我最好的朋友不是你一个人吗？你为什么说的是‘朋友们’？”

“因为朋友可以有很多个人，我是你最好的那个。这样说可以填上你奇怪的求知欲了吧。”零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按我说的去做，但不要向任何人说起我。”

路明悠静静地望着他，“为什么？哥哥和妈妈爸爸也不可以说吗？”

“你例外的人选还真多啊，认识的人都在列了。”零号挑了挑眉，古怪地笑了，“对谁都不能说，因为……只要你说出任何一个字，我就会消失，你就再也看不见我咯。”

“……我不会说的。”

《永远永远爱你》作者宫西达也，讲述的是慈母龙妈妈捡到霸王龙宝宝并将其抚养长大的爱与被爱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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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否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