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山海 第7章 第 7 章

炎夏酷暑，蓝天白云标志得如同电脑桌面的屏保，即使戴着墨镜抬头望向天空也依旧刺眼。

柯妮亚抱着一叠文件，有些烦躁地在车来车往的路上寻找空座的的士。

十分钟前，组长打来电话说落了重要文件，让她送去会场，语气十万火急。

四季对于念能力者而言形同虚设，但不代表她就愿意在这种天气为了这么点事大动干戈地奔走。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只有老老实实地等车这一个选择吧？人生本来就是有很多无奈的事的。

亲自跑过去的想法只是出现了瞬间就被她打消了，她继续抱着胳膊站在路边等车，直到一辆改装过的铃木gsx250r黑武士疾驰而来，又忽然停在了她身边半米处。

“咦？你在等人吗？”摩托上的人翻起头盔上的罩子，露出清澈的绿色眼睛。

普通人的生活，偶尔也可以出现些意外。

这么想着，她摘下墨镜一笑，水蓝色的眼睛像是什么会蛊惑人心的海妖，“是啊，在等你。”

说着，她走过去坐上车，扶着他的腰问：“带我去个地方？”

“没问题！”侠客翻下头盔的罩子，发动了车，并列四缸DOHC的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瞬间蹿出去几十米。

迎面扑来的风让她侧头眯起了眼。她原先不太喜欢那些玩摩托的，用巨大的轰鸣声炫耀和威慑路人，张扬又扰民，不过现在看来有这么个交通工具也挺方便的。

“...你要不就直接抱我，我怕痒。”

夹杂在簌簌的风声和城市繁杂的背景音里，前面的人镇定自若地说。

她故意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腰，他发出声惨叫，像触电般一扭，随即车头一歪，在将要撞到绿化带的时候才将将强行归正过来。

看来是真的怕痒。她有点无语，伸出手臂环抱住他。

摩托的速度很快，侠客又不是严格遵守交通规则老实驾驶的人，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柯妮亚把资料送到前台的时候，她的同事们才刚进会场准备，没想到她来的那么及时，喜极而泣地下来拿。

公司业务原因，对员工的出勤管理也十分松散，她又是一个混经验的实习生，没什么活给她干，一天不在公司可能都没人过问。

她从大楼里走出来，看到侠客还停在路边等，就问到：“你不赶时间？”

侠客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啊？我没什么事，本来只是想去商场看看新出的电子产品。”

她看了眼时间，十点三十五，去商场逛逛吃个饭正好。

“走，请你吃饭，就去你原本要去的地方吧。”

虽然和侠客也只是见过几次面，但或许因为他是个外向的人，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聊，所以莫名就给人一种两人挺熟的放松感。

其实想一想，她对侠客说的话和做的事，是她绝对不会对伊路米做的，即使他们从小就认识。伊路米总是给她一种距离感，让她只能遥远地好奇，却不敢有任何放肆的行为，她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心理障碍还是伊路米的问题。

相比之下，侠客就全然不一样了。无论她在他面前如何表现，都是他们二人间的交际，交恶便交恶，开心就开心，没有什么令人担忧的后果。更重要的是，他就有这种邀请别人向他走近的气质。

没错，是他提供了机会让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的。

“你一直都这么轻浮吗？”她问的直接。

侠客措不及防，呛了口饮料，咳了几下才沙哑着喉咙问：“轻...轻浮？”

她双臂交叠靠在桌上，微微逼近：“是我起的头，但每次你都很配合，不是吗？”

“啊...”他抓抓后脑勺，笑得像只憨厚的大狗狗，“我这个人，向来广结善缘。”

在家人的教导下，她向来是以最复杂的心思来揣测他人的。没有任何没理由接近自己的人，但凡凑过来的人，必有所图。和这些亡命之徒往来，无论面上多风平浪静，实则都是危险至极的行为，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不代表她不清楚其中的风险。

或许只是生活一直过的顺利得稍嫌无趣，或许只是从未受过挫折的盲目自信，又或许她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她无法抵挡地任由自己触碰了理智清晰告诉自己最好别去触碰的事物。

面前的人一如既往地毫无破绽。

对话还未继续进行下去，餐厅门口就走进了几个她单位的同事，同事用打探的眼神望向他们，她有些不适地微微瞥过了头。

虽然入职没两天，爱瞎搞事情的人还是看得出来的，她无意和这些只是暂时相处一下的普通人有不必要的往来，最好还是互不干扰。

既然碰见了同事，这个鱼就摸的不是很便利了。吃完饭，她告别侠客回了公司。

刚进公司大堂，就撞上一场闹剧。一个有些眼熟的栗色短发小姑娘不知因为什么事，仰着脖子和公司市场部的主管争论不休。柯妮亚本来没打算听，只是电梯还在38层没下来。

“你以为你在这样的公司当大领导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了吗？你凭什么看不起我的努力？”

啊，这充满偶像剧味道的对白...这位风韵犹存的主管就是男主了没错吧？

“对，看不起。大姐，谁不努力？凭我的努力有效，而你的努力无效。”

怎么回事，这个男主稍许有些辛辣啊。柯妮亚在心里暗暗吐槽了句。

“你...”女主被呛的一时无话。

他们又争执了几句，男主似乎为了应证些什么，让女主跟他上楼亲眼去看。

于是他们走到了柯妮亚边上。

她规矩地给男主打了声招呼，然后不动声色地给边上两个人挪了点位置。女主有些尴尬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向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讪讪盯着电梯渐渐下降的数字，而男主一脸严肃跟电梯门缝对视着。

真棒，剧情顺利上演了。

“那个...我是不是见过你？好像那天面试...”

她正发着呆，措不及防被女主搭了讪。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应该是面试时候见到过，怪不得眼熟。

她点了点头，女主的目光在她身上留恋地一瞥，感叹道：“真好啊...”

没什么好羡慕的，我就是个靠关系挂在这里混实习证的。她在心里暗想着，面上还是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她实习的品牌部在41楼，市场部在楼上，所以在41楼的时候她就告别了这二位。对此她感到稍许遗憾，说实话她还挺好奇这种剧情一般都怎么走成功的。

走廊路过茶水间，她见到中午吃饭时候遇见的那两个同事，此时正在和其他同事压着兴奋的语气说些什么，一见到她突然很做作地噤声，几个人一起盯着她，直到她走过了才发出嘻嘻的笑声。

“就是她...”

“对对对！”

...

说实在的，她连那两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感兴趣的点在哪里。

原来接触的人都是目的性很强的人，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但是这段时间她觉察到，好像很多人都不明白自己要什么，人与人之间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敌意和对抗。

这样的生**验，还真是让人了解了很多新东西啊。

***

人类上班究竟是为了什么？

上班一周，柯妮亚陷入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

从个人角度回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为了赚钱吧。但是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这件事的话，比如，我们是在创造什么价值？

她从前一排的工位开始看过来，主管弯腰对一同事的屏幕指指点点“让这个黑色有一点五彩斑斓的感觉，你懂吧？”；项目一组组长来回踱步对电话那头的施工单位疯狂输出；两名同事举着水杯在讲解各自茶杯里正山小种的产地和故事；角落边的男同事劈里啪啦打字在群里骂领导；她左手边两位同事把上周做好的需求表格换个格式又做了遍，还有一位火冒三丈在电话里骂自己的小孩——老娘上班够烦的了你还要烦我，能不能省点心？

于她而言，她在这一周内做的贡献主要为在重要会议中送遗漏材料救场一次、装订设计文本若干和走一些报销的流程，当然主要贡献还是给亲爱的同事们提供喜闻乐见的八卦——

目前关于她的传闻包含且不限于：

1.她年纪轻轻就被一个很有钱的金发男人包养，她身上的名牌衣服和包都是他买的；

2.她是土老板的女儿，被牛/郎哄骗的晕头转向，两人中午还一起在公司附近商场吃午饭；

3.她靠不正当手段入职；

4.她穿的都是高仿。

今天早上还收到某位名字和脸她都还没对上的男同事一条消息，问听说她和某副总经理认识？

她在公司群组里找到那位副总经理的头像和名字确认了下，这辈子暂时还没见过。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立马关掉了那位副总的头像，不然回头又要传出什么她仰慕副总已久处心积虑混进公司的消息了。

“咦？又见面啦。”

她一抬头就看到前天见到的那位女主，人力的人正在带她参观，原来她果然顺利入职了。

先前那两位很爱传八卦的女同事见状又窃窃私语起来。她俩一个大饼脸摊满痘痘，头发稀疏的可怜，却最爱讨论别人长相；一个小脸偏长了张大嘴和龅牙，矮的比例有那么点失调，由于至今不知名姓，暂称大漂亮和大嘴猴吧。

只是很短的一个照面，她打完招呼后又回归自己的工作专心摸鱼。大漂亮倒完茶水回来路过她，问了句“刚才那个女生你认识啊？”

她不知道她的意思，含糊地应了声“见过几次。”

大漂亮话音一转：“那你不知道啊？”

柯妮亚：？

看她一脸茫然，大漂亮亲亲切切俯身下来给她科普，好像她俩从来都是好姐妹：“听说这个人睡了市场部的主管后缠上他了，拿这个做威胁进来的，两个人前天还在公司拉拉扯扯。”

...

“小姑娘胡说八道什么，搞坏人家名声。”

边上的大姐在桌面上齐了齐一叠厚厚的文件，对着大漂亮骂了句。大漂亮瞥她一眼，从善如流回了自己工位。大姐意犹未尽，碎碎念到：“成天说来说去，是不是闲的。”

柯妮亚对着大姐无奈耸了耸肩，大姐提醒她小心点那人脑子有病，大漂亮碍于那是老员工，听着不敢出声。下午公司便传出了某更年期大姐老公出轨正在闹离婚，最近脾气大的很的传闻。

午休的时候突然想起暑期实习的一些表格还没有填完发给学校，她怕打字声打扰休息的同事，去楼上的行政酒廊填了。这里是中高层以上的员工才能刷卡入内的，但由于这家酒管公司本来就是他哥哥名下公司的下属二级子公司，她入职时候就拿了万/能/钥匙（说真的我不知道这为啥会被屏蔽）一般的员工卡。

这一整层都很安静，没几个人在这里，只有服务员偶尔踩在柔软地毯上行走的声音和电脑键盘敲击声。

填完表格，时间也差不多，她抱着电脑拿着喝剩的咖啡下楼，走到电梯前突然发现好像把员工卡落座位上了。她一直懒得买卡套，单薄的一张卡带身上，果然还是容易丢。

所幸回去的时候正有人出来开了门，她进去径直走向先前坐过的座位，那里现在刚坐下了一个人。

那人有一头少见的酒红色头发，衬得肤色几近苍白，但是棱角分明的脸和高壮的身材让他没有半分不健康的感觉，相反，看上去就是个很注意体态和保养的人。

她还没在公司见过这个人，这样显眼的人应该见一面就难以忘掉吧。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员工卡？”她问。

“嗯~？”男人回答的有些妖娆，尾音微微向上扬起，夹杂在疑问与肯定之间，似乎故意在卖关子。他抬起头的时候，她注意到，他有双颜色格外浅的瞳孔，看上去神秘又冷血。

柯妮亚暗暗感叹，长挺好一男的，可惜说起话来有些怪异。

“是这个吗？”他修长的手指从口袋里夹出一张卡递给她，她看背面熟悉的公司logo，边点头边接过。

而就在接过翻过来的一瞬间，手中原本应该是员工卡的卡片变成了一张红桃Ace。

她一愣。虽然被对方戏弄了，但对对方这神出鬼没的动作又震惊又佩服，便抬头问他：“你怎么做到的？”

对方似乎挺受用她惊讶的表情，轻声笑了笑，暧昧答道：“因为我是无所不能的魔术师哟~”

说着，他从她手中抽回扑克，手腕一翻，又变回了员工卡。员工卡静静躺在他的手上，等她来取。

“你不会再戏弄我了吧？”伸出手前，她确认了下。

他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赌的人和操作的人都不知道的概率，随时都在改变的结局，在这样的情况下，赌局是否还要继续呢。

她聚精会神地从他手中拿回卡，他没再耍什么花招。

这一回，她发觉了很细微的念的痕迹，但虽说是发觉，她也不是十分肯定，对方的气在一瞬间便消散无踪，快的仿佛是错觉。

没想到这种公司里还会有这样的高手，他大概和哥哥认识吧，所以才会毫不见外地给自己来这么一出。

她感到背后始终有一道不动声色的注视跟着自己。杀手对杀意格外敏锐，或许他只是泄露出了一丝，但那种充满玩味的杀意感觉太过恶劣，使她瞬间紧张了起来，勉强才能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外走。

离开行政酒廊，她甚至没坐电梯，直接跑进了消防楼梯走下去。直到回到工位上，才觉得先前那种仿佛浑身被泡在冰冷毒/液中一般的感觉消退下去。

这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