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盗墓笔记/一人】苦昼短 第21章 浸渍

“我喜爱你的不安，喜爱你的怒气。我喜爱你身上一切尚未被完全同化之处。”

早上六点半。

车队再次出发，离开这个叫做兰错的村子，继续前往戈壁深处。

温羲月依旧缩在最后裹着毯子睡得香，吴邪哈欠连天和小哥换班从前排倒到了最后排，很快就睡得东倒西歪。

哈欠是会传染的，胖子和黑瞎子也接连不断打起了哈欠，惹得高加索人、阿宁和巴伦频频回头。

“你们还真是抱团啊，连没精神节奏都是一样的。”

阿宁脸色并没比他们好哪儿去，但好歹她是睡饱了的，还有精力揶揄两句。

“……这不是没扎帐篷吗……妖风吹了一宿，现在感觉骨头缝里都是沙子。”

胖子含糊着回了一句，理由还是有可信度的，倒是搪塞过去了。

巴伦有所察觉，但他乐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免惹了小祖宗的眼被处理掉。

小哥生物钟很准，昨天没有跟着朋友们胡闹，因此现在十分精神，目光看向车外一成不变的风景，神色淡然。

这一路上有定主卓玛和温羲月的加持，即使阿宁的队伍第一次进入有“死亡之地”之称的戈壁沙漠，也没有出现生命危险。

踏入无人区的瞬间，枯燥平和的天气突兀翻脸，像是在惩罚自大无知闯入禁地的人类而降下的神罚。

月牙形的沙丘上，一条条波纹延绵不绝地通到天边。

在沙海的波纹中，有一个绵长的山丘在狂风肆虐下翻腾着一股滚滚黄云伸向天空，哀嚎不甘，徒劳无功。

温羲月和坐在最前面的黑瞎子交换了座位，将自己的眷族们全部挤到后面去了。

阿宁虽然和温羲月认识时间不长，但这一路上她也或多或少了解到自己请的这位顾问小姐喜静。

能让她有所行动的事，估计会十分棘手。

车队顶风沿着一条枯竭的河道缓慢前行，柴达木盆地中的沙漠如一只只复眼，点缀在盆地中央，紧紧盯着每个踏入死亡陷阱的猎物。

强风怪笑着撞击车队，力道大得几乎掀翻沉重的车身。

无线电无法使用，车外沙尘浓郁翻涌近乎黑夜降临，飞溅的固体泡沫打在车窗上，挑衅似得发出“噼啪”的嘲讽声。

无法分辨方向，也无法找寻其他人的踪迹，高加索人硬着头皮又开了两个小时后再也无法前行，只能在阿宁的指示下转动方向，将车停下，用侧面顶风，以免沙尘入侵发动机。

车内一片死寂，恐惧逐渐扩散。此刻的他们在大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片土地吞噬，掩埋于黄沙之下。

吴邪看向窗外，透过浓郁的黑暗仿佛看到一线淡淡的绿光摇曳，转瞬即逝。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到了那团安静燃烧的绿光向远处蔓延。

温羲月此刻将披散的长发扎成马尾，吴邪看到少女手腕间那十分眼熟的墨绿色头绳闪烁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肯定是和她有关，不是自己看错了。

眷族小分队之间的默契就是不必交流，也明白温羲月动作背后的意义。他们立刻安静迅速地将沙漠服调整好，腰带扎紧，将风镜和斗篷都放在手边，随时都可以带上就走。

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风骤然变大，只听“咣”的一声巨响，不知什么东西撞过来，整个车几乎都被撞飞。

“什么情况？！”

高加索人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他死死抓住方向盘，紧盯着窗外那团突然出现的黑色影子，怪叫了几声。

一张脸紧贴着窗户，好在是阿宁队伍里的人，他的表情惊恐，疯狂地拍打着玻璃，比划手势让他们赶快出来。

很快又来了一个人，他也急促地拍打着车门，示意同伴们赶快下车。

“收拾东西，立刻下车！”

阿宁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连忙戴好风镜，披上斗篷。巴伦拿出几只矿灯，分发给阿宁、高加索人以及吴邪一行人。

温羲月不紧不慢戴上黑色的面纱，小哥和瞎子则将矿灯挨个拧亮。

在确认众人已准备好之后，吴邪和胖子深吸一口气，手上使劲用力打开车门，在门开的瞬间一大团沙尘便灌入车内，将离门最近的二人淹没。

身材纤细的少女抬手按在他们背部，轻松地支撑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刚刚还肆虐的狂风在接触到她的面纱时便退潮。

吴邪和王胖子立刻抓住机会，用脚抵住车门，小哥和黑瞎子没有浪费时间动作敏捷低头钻了出去，并和车外的另一个人辅助拖剩下的朋友出来。

阿宁、巴伦和高加索人则从另一边下车，巴伦替同伴们挡着风，连拖带拽将他们领到远离越野车的空地上。

温羲月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与狼狈的众人格格不入，黑色的面纱和斗篷微微晃动，漫天的风沙遇到她都变得平和，在少女踩过之处形成了一片无风区。

这片异象瞬间被沙尘和眷族们的身躯遮掩，少女几息间便回到他们身旁。

四周嘈杂又寂静，除了狂风与沙砾相互厮杀产生的碰撞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无法听到。

整个车身已经向右下倾斜，在车体右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缓慢地吞噬着。

所有人没有多做停留，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提着矿灯和特制防爆板围成一圈扩大光源和防御范围，将队伍中唯二的女性护在正中间。

路上阿宁一行人陆续见到了陷入流沙中的汽车，并与成功逃脱的同伴们汇合，纳入圆圈队伍之中，将防风带扩大。

后加入的队友比主角团们狼狈太多，有的人没戴风镜，满眼沙子，疼得大叫却又吃进一嘴的沙子。

最后还是吴邪征得温羲月同意后，将为少女准备多余的面纱盖在他的脸上，才踉跄着能继续前进。

还有的人连斗篷都没有，脸上身上被狂风带起的石块砂砾砸得头破血流，队医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消毒处理伤口，只能先止血，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一群人身心疲惫地行走于风沙中，早已没有了刚进入无人区时兴奋的心情。

高加索人舔着干裂的嘴唇，麻木地举着矿灯，机械式地跟着队友前行。

小哥、黑瞎子、王胖子、吴邪和巴伦都顶在队伍前面，他们虽说没到绝望的地步，但心情也没好多少。

阿宁紧紧牵着温羲月，将她护在身侧，圈内的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彼此搀扶着共进退。

不知走了多久，最外层拿着特制防爆板的人停下脚步，与此同时，一片亮光闪烁，几枚信号弹从众人身边掠过。

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远处的人竟然还使用信号弹，估计他们是出了什么意外。巴伦和阿宁打着手势交流一番，立刻改变行进方向，往信号弹飞来的方向前进。

温羲月全程没有说话，她的一切都藏于黑色之下。但令阿宁感到意外的是，少女完全不让吴邪一行人靠近伤员，只是偶尔走到他们身边也确认几人身体情况，完全没有让他们休息的意思。

阿宁也下意识地远离了受伤的同伴，此时不方便问理由，而且自己也不确定温羲月和她的守护者们是否愿意告知，她除了相信别无选择。

时间在此刻变得漫长，对避风港渴望至癫狂的人群哪有什么理智可言，伤员们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撞向最外层拿着装备的队友们。

“我看到那边有灯光！大家肯定在那边！”

“是山岩！它在跑！快追啊！！”

其他人面面相觑，前方除了滚动的黄沙和无尽的黑暗，哪里有什么山岩？

“安静点。”

少女在队伍最中间，声音却在众人耳边炸开。那是一种奇妙的声线，失真的回声交织于冷淡的本音上，层层叠叠如海啸，将疯癫的人镇压。

在少女开口的瞬间，仿佛呼啸的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阿宁深呼吸重新掌控局势，将几个恢复平静的同伴调换位置，防止他们再次出事，巴伦还把拖车绳拿来当登山绳用，系在他们腰间，既能领路也方便控制。

小哥和胖子下意识扭头盯着吴邪，生怕他再次出现云顶天宫观察壁画时的情况，也被拴住。黑瞎子摸不着头脑，但也跟风看着大徒弟。

四个脑袋越凑越近，吴邪瞪着他们，在他们耳边轻声说道：“住脑！不过，我也看得不仔细，那个东西好像确实会动。”

王胖子和黑瞎子一脸恍然大悟，小哥还是那个德行，脸部肌肉坏死一般波澜不惊。因为当下糟糕的天气，说小话的四人很快分开，跟着大部队继续前进。

又走了几百米，众人看到一些巨大的黑影，走近观察，发现是一大片石头山，也被称作魔鬼城。

定主卓玛和扎西先找到了这处避风港，领着剩下的队友们将装备及物资都转移过来。扎西先迎了过来，领着众人前往营地。

吴邪、王胖子、小哥和黑瞎子被温羲月赶去休息，队伍里三分之一的藏人属于哪都通，他们特意在密集的岩山中选了一块不近不远又隐蔽的空地铺好了睡袋，方便几人休息。

伤员病号统一由队医照顾，消毒打针一条龙服务，恢复理智后裹着睡袋躺好，没多久便睡着了

有向导在，阿宁对和他们待在一起的队友们非常放心。在和定主卓玛聊过确认了损失后，刚刚放晴的心情再次沉底。

阿宁走了一圈检查每个人情况，发现还少了一组人，她看上去有些焦虑，手中握着对讲机，看着乌老四、高加索人和巴伦带着GPS一头扎进了风沙中。

温羲月身边跟着定主卓玛和扎西，她不紧不慢在人群中穿梭，黑纱此刻已经取下，露出那张苍白的脸。

伤到头的四人对少女的突然到访反应非常激烈，或许是因为被她无声无息靠近吓到了吧，有的人眼神里残留着尚未散去的厌恶和杀意，而有的人则更多的是恐惧，喃喃低语“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少女走远后，在队医的安抚下，他们很快又恢复平静，睡得香甜。

三人站在最深处的营地，透过层叠的岩山缝隙，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晚上要热闹了，留神点吧。”

温羲月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定主卓玛和扎西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两人目光锁定在头部受伤的几人，表情带着一丝凶狠。

“这支队伍，走不出这片土地的。”

“我向您保证，所有感染者，必将葬身于黄土之下，不会扰乱表世界的秩序，不会影响到人类的存续。”

“啊，我一直相信你们的。”

少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抚平二人褶皱的衣领，这才转身向她的眷族走去。

营地中眷族们身上也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吴邪放松下来，擦完脸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和后背一用力就抖，有些脱力。

小哥原本在给吴邪上药，一扭头就看到温羲月蹲在旁边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疲惫和伤口瞬间被抚平。

吴邪只感觉肩膀上一沉，扭头就能够看到少女熟悉的面容，被她触碰后的身体很快就摆脱了痛苦。

胖子和黑瞎子当然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温羲月和他们相处时，难得多了几分愁容。

“没事的月月，我们皮糙肉厚的，别担心。”

“嘿，小吴同志，你这么说胖爷我可就不同意了，咱们四个，就属你最娇嫩了，啧啧啧你说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胖爷，老齐我也是正儿八经的精致男孩，怎么就大徒弟最金贵了？！”

“哈，还精致男孩，四眼你就是个老腊肉，臭不要脸！”

“有志者事竟成，臭不要脸那也是老齐我心态年轻！”

“牛，还是黑眼镜你牛！”

“嘿，没大没小，叫师傅！”

少女抿唇叹息，看着毫无危机意识甚至还在拌嘴的三人，她又想到队伍里混进来的那堆麻烦，更担心自家的脆皮眷族们了。

人类啊，当真是太脆弱。

却又在某些时刻如此强大、璀璨。

“小月？”

小哥轻声唤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温羲月，少女歪头与他对视片刻，“瓶瓶，怎么啦？”

“发生什么事了？”

“噢，忘记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碰那几个病号，如果有可能，除了向导、阿宁和巴伦，不要接触任何人。”

“嗯——这支探险队现在有两种感染者啦，晚上是没法消停啦！”

嘈杂的背景音瞬间停止。

除了小哥，其他三人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个密度这个种类，是真看得起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传播途径是？”

“体 | 液和大脑寄生，就算没有它们，进了塔木陀，他们也活不了太久。”

“生死有命，落子无悔。”

被保护的眷族们是理智的，是有私心的。他们选择守护少女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取舍。

“我们会注意的，放心吧。”

“嗯，我知道的！”

听话又省心绝佳藏品，就是需要呵护保养，精致的外皮和绝美的灵魂，都要小心翼翼地擦拭，放入神明的珠宝盒才般配。

鲜红的太阳逐渐低沉，带来了严酷无情的寒意，平稳地停驻于少女的唇间，向全知全能的神明献上祭品。

风终于停了。

巴伦三人也将三名队员带了回来，队医脸色不好，但仍强撑着为昏迷的队员处理了伤口，才开始休息。

第一个醒来的机械师和阿宁汇报了他的发现，并表示还有一个同伴困在了魔鬼城中，且地图和装备也放在那边了。

阿宁紧绷的神经松了不少，晚上吃饭的时候脸上恢复了笑容，心里盘算着等休息好了便去接，只可惜她放松得还是太早了。

也不知是怎么了，队伍里有一些人变身压力怪，对着定主卓玛和温羲月一通输出。

“戈壁的信风不都是有规律的吗？阿宁你请的向导都在这儿活这么多年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就是说啊，我看她就是个老骗子，巴不得我们死在这里！”

“还有那边五个人，看到队友出事也不帮忙，就顾着自己，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带着个没用的小姑娘，净拖后腿了。”

“阿宁，我怀疑你被骗了，这一路我感觉没有温小姐咱们也能成！”

定主卓玛和扎西被指着鼻子骂也没生气，他们说的也没错，确实是想让他们死在沙漠里。

温羲月更是不可能在意一些虫豸了，只是在欣赏感染者们逼真的演技，若不是主要战力们和领队都接触过里世界，此刻怕不是已经被鼓动得开始相互猜忌，彼此防备了。

阿宁气得拿压缩饼干挨个儿砸了一遍，“都在放什么屁呢？现在跟我玩内讧，之前做什么去了？”

“管住嘴，别咱们任务还没完成，交情就到头了。”

吴邪他们也气得够呛，但是想到对面可能不是人以及之前温羲月的判决，他们的怒火微妙地平静了，甚至替他们感到尴尬。

草草吃完，众人很快就分开。

晚上八点半，风穿梭于形状怪异的岩石骨骼间，发出凄厉邪恶的尖啸。

阿宁死死地盯着守夜人尸体，那被玩弄被捣毁得破碎不堪的尸体中有一些巨大的、弯弯曲曲的黑色物体在微微发光。

少女的手捂住了阿宁的嘴，呼吸间那滩黑色物体便原地蒸发，一丝痕迹都不曾留，而魔鬼城深处传来的哭嚎与尖叫却从未停歇。

阿宁：这辈子都在被搞心态（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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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浸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