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世界告白日记 第4章 相遇（四）

「今日日记：

今天优作爸爸突然外出了。

有希子妈妈好像知道外出的原因。

回来了。

虽然还是温柔、暖暖的，但好像还有一点悲伤。

是因为我吗？

好像…又给他们添麻烦了。

如果我不在就好了。」

“公安的人啊…”工藤优作神色复杂地看着前面坐着的男子、语气凝重地问道：“你是为了朔也来的、对吧？”

“大费周章动用在FBI那里保存的、朔也的血样，和你们带来的采样样本、进行了多次的基因配对检测，最终得出来的结果。”

“以及你通过探员先生约我在这里会面的原因、你可以告诉我吗？”虽然、他已经推理出来了。

“两份样本、是来自一对亲兄弟的。”沉默许久的男子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才嗓音微微沙哑地回答：“第一份检测结果为父子关系、第二份检测结果则是亲缘关系。”

“您认识那两位先生？”

“哥哥是我前辈、弟弟和我同期挚友。”男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黑咖啡、用那种苦涩压下想哭的冲动，语气平淡地说道：“他们都是警察、只是分属部门不同。”

“前辈是总务处的、另一个是从公安派出的卧底。”

“那朔也…”总务处的警察、危险性可不比卧底低多少，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受到来自犯罪者的剧烈报复打击、有的还会祸及家人。

朔也会出现在非法实验室里、可能或多或少有这一部分的因数导致的，听眼前这位说起这件事的语气、恐怕朔也的亲人都……

“十年前，总务处以几位殉职警官的姓名为代价、成功捉住捣毁一个关注许久的毒枭和他的贩毒渠道和药厂。然后没多久、其中一名殉职警官的大部分家人就因为毒枭报复死了，唯一的孩子也被绑走贩卖。”

“我们查了许久、最后只查出他可能被卖到了某个非法实验室里当实验体。”

“那你们是怎么确定的、朔也就是那个孩子。”工藤优作语气温和地中断男子的话语、提出了他的疑问：“世界各地被各国官方从非法实验室救出来的孩子不少、你们为什么能这么确定，我家朔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孩子呢。”

“就在你们在雪地里救起那孩子不久后，公安收到了来自某位卧底的最后联络。”男子闭上了眼睛、回避着工藤优作投过来的眼神，轻声说道：“他暴露了、带着那个实验室的重要‘商品’逃离了实验室。”

随之而来还有这些年对方所收集到的情报、以及一张显然是暗中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有着雪白的头发、以及一双无神空洞的淡紫色眼睛，像个人偶一般躺在实验台上、接受那些不明药剂的注射；和他不久前发现、跟踪观察了许久的那个温柔安静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而那个卧底、就是第二份检测报告证实为亲缘关系的人。”男子将越来越苦涩的咖啡一饮而光、放下杯子后闭上了眼，微微哽咽地说道：“他是那位少年的亲叔叔。”

“在最后的联络中，他说、希望我们能代替他。”

——“保护那个好不容易从「地狱」逃出来的‘小月亮’。”

一个小时后、工藤优作和那名公安结束会谈，面色如常地离开了这个咖啡馆包厢。他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波动，避免让工藤朔也察觉到、然后又开始自责不安起来。

不过、好像没有用呢。

虽然只有相处快两年的时间、但朔也早已经是他们家必不可少的一员了。

本来以为分别的时候、会是朔也上大学的时候；现在，好像是预定的计划跟不上命运的变化啊。

“优作、今天…”回到房间后、工藤有希子才轻声细语地问起谈话内容，然后安静地听着丈夫的转述。

“是这样啊…难怪你回来的时候、小朔也会那么不安啊。”那个孩子、大概察觉到优作刻意隐藏起来的悲伤了。

“还是被发现了啊。”还以为隐藏的很好、看来还得多练练。

“朔酱现在已经可以稍微控制自己对情绪的感知了、不过，在家里他没有刻意去控制。”所以才会那么快速地发现优作的不对劲。

“我和朔也说一声吧。明天、那个人会上门拜访。”

“为了你说的那件事？”

“嗯。不过我和他说过了、这件事得看朔也自己的决定。”

“优作，你觉得朔也会怎么选择？”

“不知道。”不过、无论朔也做出了什么选择，他都会支持少年的想法、并且给予祝福。

隔天早上、男子按时前来拜访，然后在工藤夫妇的同意下、在书房和工藤朔也进行了一场私下面谈。一个小时后、两个人一起走出书房，男子离开了工藤宅、工藤朔也则变得更加沉默。

早就知晓实情的工藤夫妇当然清楚少年的沉默是因为什么、也明白对工藤朔也来说，要做出那个选择是极为困难的。而敏锐的工藤新一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这几天格外地粘着他，几乎不会让最喜欢的尼桑独自一个人呆着。

哄好格外粘人的弟弟后回房间的工藤朔也、翻开了那本自从那天写完后就没打开过的日记本，一页一页地从头读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翻到了最后一页日记，想起那天书房里、和男子的对话。

回忆和书房中的对话不断来回闪现，原来记忆力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好、我是【麦卡伦（Macallan）】，你叫什么名字啊。”记忆中那把温柔的嗓音、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好像一直都没忘过。就在那个空白的房间里、那个新来的代号成员对实验体伸出了友善的关怀。

“那个带你逃出来的人，是你的亲叔叔、代号是【麦卡伦】。”

“小月亮、我和你说个秘密。其实我有个侄子被坏人拐走好久了、不过幸好我终于找到了他。”那个人笑脸盈盈的悄声说道，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告诉一个实验体这件事。

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人口中说的，「终于找到」的侄子啊。

“十年前、你因为毒枭报复的关系被拐卖，直到两年前他传来消息我们才知道你在那个地方。”

“小月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逃走。”那个人表情严肃、带着紧张和不安的情绪走入那个空白的房间、对他伸出了手说道：“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早早在地狱中将期待消磨殆尽的少年、却在那个人带着不安和期盼的眼神下，握上了那只朝他伸出的手。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或许是心底还有对自由的期望，又或是那天的月光过于耀眼、让他愿意去信任那个人的话语。

然后他们一起逃出了那个地方，在离开前那个人特意在那间房放了颗炸弹、让老鼠和乌鸦认为他被炸死了。他们一起走过了好多地方、然后在一个冬天分开。

“在最后一次的联络中、他说，他成功带着你离开实验室了。没多久就突然失去联络、我们通过埋伏在那个组织里的暗线，才得知他已经被组织杀手处决的消息。”

“小月亮、你呆在这里，感觉到有危险就往那里跑。”那个人指了指另一个岔口、沉静温和地说道：“往那里跑去、别回头，我引开他们后会去找你的。”

“别怕、我会带你回家的。”但白发少年知道、这是谎言。那个人的情绪早已将他的悲伤和遗憾传递给了他，但也在那个小小地隐蔽处、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离开的背影。

然后、少年在那里等了许久，久到寒冷的气温让他的手指微微发紫。突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枪声，和乌鸦的气息。

‘有危险、就往那里跑。’那个人离开前的嘱咐在脑海里响起、少年下意识地遵从，运用起那人教过的技巧、隐蔽且轻巧地从岔口离开。

不知道跑了多久、少年力竭倒在了那片雪地中，在那片白雪中见证自己生命缓缓流逝、走向终结。陷入昏迷之前、他看见了黑色，以及一声声急切温柔的陌生呼唤声。

醒来后的少年入眼就是雪白的天花板、恍惚以为又回到了那个地狱之中。但窗外的景色不是实验室外的空白和人工制造的光线，而是平静温柔的阳光、以及城市熙熙攘攘的车流。

“我们知道你被他带着一起逃跑、所以一直在暗中找寻被他藏起来的你。”

在雪地里被救起、与医院中醒来的少年和工藤家建立起了羁绊，通过证人保护计划成了他们的家人、也有了‘工藤朔也’这个名字。

他喜欢优作爸爸的书房、喜欢有希子妈妈的苹果派、喜欢陪着弟弟看那些书、喜欢上了画画、也喜欢上了月光…

当初对一切没有喜好的实验体、不知不觉间拥有了许多‘喜欢’的事情。

——在地狱中挣扎的幼鸟，终于在工藤家的温暖中、找到了本该属于他的模样。

但是、那个人在哪里呢？

说好带他回家的那个人、怎么还没回来呢。

其实工藤朔也早就清楚、那个人本来就不会回来找他了。那声枪声、乌鸦的气息、还有那个人离开前察觉到的情绪，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他把最初带他走出黑暗的人弄丢了。

——也弄丢了他最后的血亲。

“他叫什么名字？”沉默倾听许久的少年抿了抿嘴后、轻声询问道：“我…可以知道吗？”

“空辉（Soraki）”男子顿了顿后柔声回答道：“久藤空辉（Kudo Soraki）。”

“也真是巧合，你原来的姓氏、和现在的姓氏虽然汉字不同，但居然还是相同发音的。”

然后，男子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出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那个暗线偷偷收敛了他的遗体、将骨灰存放在某个保险柜之中，等待时机让我们带回去安葬。”

“我来美国这里、就是为了带他回去。”或许是那个人的英灵眷顾、他居然无意间找到了已经失去行踪快两年的那个‘小月亮’。

“朔也君（Sakuya-kun）、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男子迟疑片刻、嗓音温和但夹藏着丝丝伤感地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日本？”

“你是久藤家唯一的幸存者、上面也不太放心让你继续呆在美国这里。”虽然Aki让那些家伙以为这孩子已经‘死亡’，但还是担心把人留在这里会被那些人发现。

“比起美国这里、日本会更加安全。”男子眼神微微哀伤地说道：“Aki大概也希望你能回去。”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看看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在男子说完那句话后、书房里的气氛重归宁静。

他知道，这个选择对好不容易再次拥有家人的少年来说过于困难、所以他和工藤夫妇一样，将选择权交给了少年。

“这是我的联络电话。”男子起身前将号码写在纸上、递给了工藤朔也，轻声说道：“我会在这里呆上两个星期，如果…”他没讲话说完、但少年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那次见面后已经是快一个星期了，工藤朔也垂目读着当时写下的那片日记、以及夹在那页上的纸条。

「今日日记：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好像是日本的警察。

情绪和目光都好令人悲伤、是在透过我看谁呢？

他说了个以牺牲为开头、又以牺牲为结尾的故事。

原来他认识那个人啊。

“久藤空輝（Kudo Soraki）”，这是那个人的名字。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回日本。

我没有回答他。

然后他走了、留下了联络号码给我。

选择、比想象中要难呢。」

事到如今、我该选择哪边呢？

是属于血亲的过去、又或是把握住现在的幸福呢？

——无论选择哪边、对他来说都会留下遗憾。

“如果是你，”工藤朔也看着窗外的月亮、轻轻地说道：“你会希望我选择哪边呢？”

“…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