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唐门]我寄昭昭 第56章 偃甲蝴蝶

霍雨浩的识海又为伊莱克斯的这句话闹翻了天。

但他说，曾经。

“自降神格？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像帝天那种吗？”

——没有魂兽知道帝天为什么会陨落到人间界。但总不会有人傻到自降神格，所以她们都说，母神跟帝天开了个玩笑，让他遭遇了一场致命的意外。

“不能确定。”伊莱克斯道，他反复回忆着透过霍雨浩双眼与索尔对视时的感受，他的神态温和，形容谦逊，淡色的眼眸中晕着一汪同样清浅的蓝，宛若玉人，死灵圣法神却不能忽视他竖瞳中跳跃的电光，“但可以肯定，这样的气息绝不是凡人该有的。你们世界的99级极限斗罗也是凡人，他的气息要比雨浩的那位老师可怕得多。”

他说的是已经仙逝的上代海神阁主穆恩。

“讨论下去没有意义，”他继续说，“他是雨浩朋友家里的长辈，总不会害雨浩，但我们有必要隐藏气息，那个人不会太好糊弄。”

过后伊莱克斯又笑道：“来头真大……竟然能让神来做她的附庸。”

这句话是对霍雨浩说的，是一句带笑的调侃。霍雨浩被他侃得不晓得该说什么，来头大吗？当然大啊，玉氏亲王，谁敢说来头不大。然而神秘的龙族与遥远的神祇又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她们都有太多秘密，霍雨浩无意深究。就算有再多秘密，她们也是朋友、战友。

这边她们在识海剖析着呢，那边索尔也没放过她们。他随意地向少主人汇报：“殿下的那个同学身上有四个超越十万年级别的魂环呢。”

“……谁？小霍？”昭昭下意识问道。片刻后反应过来，还能是谁？王冬吗？

她和霍雨浩的想法如出一辙——每个人都有秘密，所以不必探究彼此。在很早之前她们就达成了共识，怪道是师门姐妹，如此同心同德。

她很突兀地联想到了祝令仪曾与她说过的“另一位命运之子”。圣火教主说那是不可说的天机，为此没有透露过她的名姓，这会儿昭昭想，原来是“他”不是“她”，是“命运之男”不是“命运之子”。无可她想，这位命运之男就该是小霍了。除了命运之子，估计也不会有人能持有四枚血色魂环。

“依少主所想，大约如是。”索尔道，他提起了几年前的一桩往事，“昔年殿下前往星斗大森林获取第六魂环，正是那一年，枕冰娘曾与我和帝天传话，说的是瑞兽的命运极有可能被更改。枕冰娘那时说，会有史莱克的人来猎取魂环，按照时间计算，那时来星斗大森林的人正是您的同门姐妹。”

那时候？……她在闭关吗？几年前的事，她已经记不太清了。记忆中似乎确实有那么一次，是玄子带领萧萧、王冬、霍雨浩三人前往星斗大森林……那一次她们三人收获颇丰。

能将帝皇瑞兽的命运与自身相连的，除了命运之子也别无她人。这样看来，也只能是小霍了。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感慨，近似于娘家人的感叹。想的是什么呢？家里孩子出息了。她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她们初相识，那时候他很弱小、狼狈，并不起眼，却也在今日此时为命运所加冕。

“那他一定会成神的。”昭昭笃定地道。古往今来的命运之子，莫论女男，从先神代到神代，未有一个不能成神的，甚至还会带着身边人登临神界，她的母亲和王冬的父亲都是最好的例子。

索尔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人类成神——人身的神祇，他作为一条龙并不那么在意，只是用手掌抵过唇边轻轻地笑了一下，道：“殿下只错料了一件事，您那位朋友身上可不只有十万年魂环，更有一个百万年级别的，只是不那么具备攻击性，很容易混淆。”

昭昭小小地震了一下，但也还好。既然是命运之男，那就都还好，很正常，也在情理之内。她首先想到的是：“那必得是凶兽级别，小霍如何降伏？这世间少有同族愿为人类作傢衣。”

她口中的“同族”指的是魂兽。她也是一条血统纯正的真龙。

“必得是极北之地或是海中魂兽。”索尔道，“内陆魂兽在帝天的运作下，大概无人不知母神的计划，更不会愿意与人类融合。我们当然也有自己的傲骨，未到死地，如何肯低头？”

要说百万年级别么……他心中已有了些隐隐的猜测。不过还需问过枕冰娘与帝天。

他继续道：“不过他体内的气息很不稳定，大约有其中一只凶兽的本源破损、濒临崩溃吧。”

这回昭昭坐不住了。她说过——她也是非人的种族，而魂兽的本源往往比人类更加不稳定，也更具破坏力，更遑论凶兽级别的本源灵力。一旦本源彻底被引爆，那将具备毁天灭地的威能。

她当即问道：“有办法解决么？极北之地……还是要问过帝天？”

索尔心道不如先问过您的母亲。尊神有丰富的在极北之地作威作福的经验。其实问您父亲也是好的，毕竟他是九头蛇尊被撕碎的始作俑者、既得利者。

“……不，”他最终只是温驯地笑着说，“纵是凶兽，也不过是未登顶天道的凡泥，只凭我一人之力即可。”

哎哟，这话说的。昭昭也笑了一下，长睫毛压过眼瞳，内中神情清淡而近乎戏谑：“我不也是同样的凡泥吗？”

他宽容地看向她——永远这样宽容，像温和地注视一头尚未成熟的幼兽，“殿下总这样说笑……您可不是尘泥捏的，身为神子，那是天地的造化。”

她没有在意。只催促他说，赶紧去为小霍解决问题。

他却突兀地说：“他的出身太低。况且我们已与朱氏联合，要取戴氏不被承认的私生男……这于情理上过不去。属下还是更推荐王公子与戴公子，红尘公子次之，帝天再次。”

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龙……昭昭真是想要扶额苦笑了，索尔这叫什么？公公党？大事小事都要操心。

红尘公子次之……是因为笑红尘的国籍。日月帝国的轨迹莫测，不好说她们的下一步棋。万幸的是圣火教主在她们这边，这就算是大半个日月帝国。管她什么圣灵教、本体宗，圣火教主当面，都要老老实实地夹紧尾巴。

……这是母亲为她下的一盘棋。顺风顺水，毫无障碍。她像是装备最精良的玩家，被操纵着一步一步向前，达成既定的、最完满而美好的结局。

母亲有没有想过，她的野心比她还大呢？虎母无犬子，有其母必有其女，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母亲当年做了将星，轮到她，当然不甘心只做将星。

母亲所做的一切，都建立在想让女儿纵情享乐的基础上。不过即便如此也堪用了。她也有自己的手腕。

她们没有谈太久，回到客房时二位郎君已用过正餐，在品味餐后的最后一道点心。那其实是一些特殊种植的灵果，未到仙草级别，却也蕴含着令人心惊的灵气。士族们用这种灵果作为解腻的点心，多有清心静气之效。

“小霍过来。”昭昭探头，冲霍雨浩招手。后者显见很有些迷茫，但身体的第一反应却是遵循她的指示做出回应。

少男站起身，迈开步子走过来。他真的长高了很多，尽管依旧不能用健壮雌伟等词汇形容也堪称精劲修长。魂师之间女男身高差异并不太大，多数优秀魂师都修炼得结实、高大，然而太过于高挑的男子却不太受欢迎，这是一些古老的封建遗风。在某一时期，男子高于女子，使后者仰望前者是要掉脑袋的。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自己被俯视、处于下位，这是时代的必然性——属于第一性的必然。

霍雨浩已然有了高挑的身量，幸而昭昭还要比他再高一点。她舍不得让自己的同门师弟掉脑袋，她非暴君，今朝更非前代。

“干嘛？”

这是王冬问的。他稳稳地坐在位子上，双臂环抱，只挑起半边英秀的眉毛，看起来确实很像一位久得眷爱、地位稳固的少主君，他的视线狐疑地在她们之间扫过，“你们俩真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吗？”

“哎呀……”昭昭禁不住笑了。他总是这样……这样什么呢？她没有再想，只道，“溢之想指点一番小霍的第二武魂，这对他来说是大好处、大机缘。一会儿再跟你说。”

王冬闻言坐得更稳了，他本就不担心那些所谓的“小秘密”。一方面，他知这位年轻的亲王是一位实打实的木头娘子；另一方面，他与霍雨浩相知相识多年，对他抱有足够的信任。他也知道霍雨浩的第二武魂力量蛮横，他也并不是总能控制好极致之冰那可怖的温度。

但见她温和地说：“你要先修炼一会儿，还是让下人过来陪你转转呢？族内新得了一批逗趣儿的玩意儿，你想看看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往日浸冰的神容也有了几分温柔多情。她的眉目和面部肌肉全然放松，莲花玉面，远山眼眉，春光流淌着逐渐消融在她的眼中，交凝烟雾，恍惚一片透金湖泊，烧灼出一些和暖的温度。

他的心下莫名地一松，目光转过她散漫温煦的眉眼，那张脸上始终含有几分倦怠的美丽，仿佛她只是一个掌中无权的闲散亲王，然而他知道她有多么尖锐、多么锋利，却在此时陷进纷纷的春风。

“什么玩意儿？”昊天宗的少主人说，“若论珍奇至宝，本大人未必没有见过。”

“一批偃甲机关。”昭昭道，说到“机关”，原本静默地站在索尔身边压抑精神之海的霍雨浩也抬起头来。所谓偃甲机关，实际上是一种小型魂导器的别称，这类小型魂导器一般不具备杀伤力，多是为士族制作的解闷玩物，俗称，玩具。

它们制作起来并不比其她魂导器简单多少，因为小型魂导器体型更小的缘故，往往更需要魂导师集中精神雕刻法阵。

昭昭叫下人抱来一个箱子，箱子张开，她从中取出一只流光溢彩的偃甲蝴蝶。

它的双翼和触须都由轻薄的金属宝石构成，换言之，这是一只机械蝴蝶。

偃甲机关只需要注入很少的魂力就能自主运转，乌发娘子玉雕似的指尖点在那只蝴蝶的躯干，魂力顺畅地流淌进它的核心法阵，它很快摇晃了一下，随后张开绚烂的双翼，扑闪着停在了王冬的发边，绯红蝴蝶映着他粉蓝色的鬓发、映着他惊喜带笑的眉眼，艳丽如点火樱桃。

“她很会哄郎君欢心，是不是？”

霍雨浩身侧，蓝电霸王龙宗主态度暧昧地笑了一笑，他当即抬眼去看，只见这位宗主注视着不远处的少女少男，眼中神情淡淡。

这是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的小问题。霍雨浩想了想，道：“……她一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