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唐门]我寄昭昭 第57章 游云惊龙

“冰帝、雪帝、百万年天梦冰蚕……全都是极北之地的。还有……咦？”

那位蓝电霸王龙宗的宗主对着伊莱克斯的灵魂光球发出了疑惑的短音。

霍雨浩有点冷汗直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会被轻易地看穿。

那要从少年人们玩完偃甲蝴蝶后说起。昭昭领着霍雨浩去索尔的居所，说要调理他的第二武魂；霍雨浩想到了内核不稳的雪帝，又在心中问过了诸位魂灵，众人都认为这可行。

于是他去了。索尔是昭昭的附庸，少主殿下当面，他当然不会对霍雨浩不利，相反，他会对这个人类以礼相待。霍雨浩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迅速地、精确地勘破他的底牌。

昭昭拽了一把索尔的袖子，后者当即温驯地看向殿下，又将袖袍拢起，她那张金尊玉贵的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只简洁道：“温和些，只讲处理办法。”

这条雷龙于是顺从地低下了头。索尔低头回少主人的话：“雪帝灵识破损，问题出在无力压制本源，这是临近七十万年修为的凶兽。然而正所谓阴阳无极，一味压制不是办法，而应该选择……释放。”

那只百万年的天梦冰蚕当即道：“释放？雪帝七十万年修为，一旦释放，我们恐怕全都得死。”

“是‘你们’，不是‘我们’。”索尔淡淡道。他轻飘飘地瞥了天梦冰蚕一眼，显见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纵是十万年、百万年级别的魂兽，摆在天生地养的真龙面前也犹如沧海一粟，对他来说，她们都是“孩子”。

霍雨浩已经释放出了全部魂灵，包括那个诡异的光团——他叫伊莱克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七十级后，昭昭得到了一些母亲的力量，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伊莱克斯似乎并不属于此间。这个世界的生灵，莫论人类还是魂兽，身上都应当有创世天母的气味儿，而他身上没有。他的味道很奇怪。

繁事交给索尔，昭昭正在抖冰帝玩儿。她的气味和母亲愈发相近，从灵魂本源里散发出一股凛冽而馥郁的浓香——冰帝说这是龙味儿，她要被熏晕了，尾巴弓起来摇摇晃晃。

昭昭也放出自己的尾巴。这个被困囿于人类身体的、曾经的极北之地三大天王当即被她覆盖着灿金色的尾巴尖儿吸引，那双蝎子的瞳孔像猫一样凝成细针般的竖线，她明明很感兴趣，却依旧畏惧于那条龙的尾巴。

霍雨浩也被她的尾巴吸引了——他想了想，问道：“武魂附体？”

昭昭微笑，顺势答道：“武魂附体。”

天梦冰蚕开始翻白眼。冰帝用尾巴抽了他一下，那意思是不该说的别多说。

索尔继续道：“把多余的力量发泄出来，再借以外力重新修补本源，这不是一件难事。”

“这不是一件难事么？”昭昭打了个哈欠，听天梦冰蚕问道。她们诸位思索多时，也只能将雪帝勉强压制，在今日之前，未有人想过释放这个法门。

索尔再次微笑说道：“对我们来说不是。”

对龙来说当然不是。对成神的龙来说，更是小事一桩。

现在这儿有两条龙，一头刚刚成熟的小龙神，一头成熟多年的次级龙——但他曾经同样拥有神位。虽然专业不对口，是雷神而非冰神，不过原理差不多。

昭昭对此只是略知一二，她懂大致的原理，不过不知道该如何实施。直到索尔再一次温顺地垂头请求她：“劳烦殿下去真龙山请母神的遗物。”

这话说得很有歧义。遗物，是字面意思上的遗留之物，不是说她母亲死后留下的遗物……他要她母亲的一片鳞，但不能他亲自去取。龙神虽不在人间，却仍有余威，拔她的鳞片很容易被她的尾巴抽成陀螺。

但妈妈当然舍不得抽她的女儿。昭昭从善如流地去拔妈妈的鳞片了。真龙山某一洞窟深处有一座小雕像，由无瑕玉打成，雕琢成一条有翼的游龙。这是护宗大阵的阵眼，也是母亲许多年前脱落的躯干骨。

昭昭先请示母亲，轻声问道：“妈妈，我想要一片鳞。”

龙用她的五爪艰难地比了一个OK。一块玉色的、流光溢彩的鳞片很快脱落下来，坠进她的掌心。

昭昭速去速回，捧着母亲的鳞片，直勾勾地把那片麟拍上雪帝的肩头。

“成了。”她说，语气淡定。

就在最后一字落下的同时，一股强劲的吸力破开了雪帝封印的本源，仿佛一条神龙漫不经心地用爪子扒弄她的灵魂，掏出溢出的部分，一口吞入腹中。与此同时，雪帝原本破碎的灵识也正在极速修复，如同被造物之主以针线细密地缝补。

“嗯，成了。”索尔也说，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我说过……这对我们来说很简单。”

在说“我们”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字音微微加重，唇齿碾过这两个字眼儿，再重重地吐出。这位蓝电霸王龙宗的宗主讲话没有明显的腔调，他是斗灵帝国人，谈吐间本该有斗灵的乡音，但都没有，只有一种古朴典雅的韵味流淌在话语其间。

霍雨浩连忙谢过了这位前辈。昭昭继续打哈欠，叫他不必拘礼。他于是又去谢她，那双一贯沉稳宁静的蓝色眼睛里转过几番笑意，霍雨浩道：“我总是这样承你的情。”

“这有什么，我很乐意。”昭昭没太在乎地道，她不经意伸手，想像牵王冬一样去牵霍雨浩，过后想起这不是王冬，又念及那些女男大防，终究作罢。手掌临时改道，去拉他的胳膊，他的目光垂落，但望她白皙手臂，筋骨清劲，金枝玉叶的皮肉之上显出几分有力线条，劲拔又流畅，他下意识轻咳一声，然而没有动作，就听她说，“这几日好好调息，过两天去王冬家，来之不易的假期就要结束了。”

这假期真没长到哪儿去。届时不光霍雨浩要回日月帝国，昭昭和王冬也得双双回到史莱克学院继续修行。差点忘了，她还得把红尘兄妹带回去。

她们在蓝电霸王龙宗蹉跎了几日，又在满宗人的注目礼下离开，改去王冬家做客。

昊天宗众人跟昭昭也是老熟人了，她们见过两位宗主，牛天泰坦见了她都显见喜悦——她们其实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昭昭见了二人，先是说：“二位伯伯，我将七郎安全护送回家了，幸不辱命。”

泰坦便朗声笑道：“有昭娘一路相送，我们做长辈的又何须挂念？何必说这样的话。”

牛天更沉稳些，便迎年轻人们进到内室，招待她们许多时日。昭昭在昊天宗过上了乐不思蜀的美好生活，又一次荒废了修炼。

直到她被王冬硬拽起来运转光明之力，一同清修，王冬教训她说：“不思进取。”

“你最思进取了，又何必扰我清梦……”昭昭痛苦地斜歪在榻上，伸出一只手跟王冬交握，纯粹澈净的魂力有了连接的渠道，即刻欢欣地在二人的经脉间游走。

王冬得到她的魂力反馈，像是松了口气，待到光明之力将两个人都蒸得暖洋洋的，他才说：“你都不想我。这几天也不找我修炼，光明之力都快要生涩了。”

“哎呀，什么话……魂力入口总不会堵住。”

她还是那样懒洋洋的，像一头餍足地盘踞在游云之上的金龙。她握着郎君的手，顽劣地拉着他甩了甩，他当即瞪了她一眼，那一眼颇有些逐渐成熟的风情，然而依旧俏丽如少时。

王冬就说：“懒死你得了。”

她像摸小动物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的额角。他很快甩开，面带不满，眼尾一点很薄的红，艳丽非凡，又抬起一点头，高高在上地斥她：“流氓。”

她就吃吃地笑，眉眼松懈出一点散淡的笑意，没有亲王的持重，便有几分王子皇孙的倦怠无形，如同京中尸位素餐的士族子第，不讲究气度，反而荒唐无度，昭昭说：“这又不是小时候，你见天儿地缠着我的时候了。”

王冬哼了一声，神采飞扬地道：“我是长大了，谁晓得你长大没有。”

他其实晓得的。她比他长大得更早。

她是女子，比他肩上天生更有一番责任，她必须早日成长，肩负起家族和朝廷，褪去孩提稚嫩，手中接过权柄。而非像他这样，长大的只有一颗儿郎的心。

她无言地，无奈地望着他，眼中总有亲昵的神色，她的指腹蹭过他的侧脸，被弓剑磨砺过的手指温暖而又粗糙，他有一瞬的晃神，再听她含笑的嗓音，轻柔而又低迷，说的是：“是啊，七郎长大了。”

他没有再讲话。面上寡默，心中想的却是：蓝电霸王龙宗的宗主很中意他，大爹二爹也很喜欢她。他尚且不知双方母父的想法，但模糊的记忆里，她的双亲好像也算认可他；他同样不知晓的是，究竟要长大到何种程度，才得以做她的正君，才堪跟她相配呢？

他没办法问她，于是这个问题又好像没人能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