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吹]行板 第10章 第九章

工作日的清晨，是无数高中生挣扎在被窝与现实间的艰难时刻，安静了一晚的学校大门默默望着零星的来者，这是连前奏都算不上的零落音符，待到一个多小时后青春的喧闹才会正式奏响。

天气渐暖，樱花已经凋谢，绿色的枝叶摇曳着投下树影，只是早上的气温还只有不到15℃，不少学生每日清晨到校练习时都会在青色水手服外披上外套。由于温度变化，现在走入校门的这位高中生把白色校服西装换成了浅色针织外套，这是早到的特权，因为严格的督察老师还没在校门口上班，自然看不到这不符合校规礼仪的打扮。

而今天又有些不同寻常，似乎难得安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未听到管乐的绫香如此想。一般情况下，首席青木雪绘和双簧管前辈橘纱奈都是来得最早的，六点多的走廊应当已经回响起多重乐声。

疑惑持续到绫香推开没有上锁的练习室大门、看到趴在桌子上的纱奈为止。这位双簧管把脑袋埋在臂膀中，绫香靠近时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清良吹奏部的会计、双簧管声部的负责人，名为橘纱奈的三年级生，竟然比平常部员早到将近一个小时来……睡觉?

好吧，绫香知道这位学姐不是那样的人。她正犹豫是否要叫醒对方，就听到从头顶传来的长笛声——然后纱奈一个激灵抬起头，眼神还懵懂着就打开琴盒组装双簧管，念叨着“到练习时间了。”

等到纱奈迷迷糊糊装好了乐器，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着调音时，她才看见邻座坐着一个不知何时也拿起长笛准备调音的后辈，绫香迎着她的目光开口:

“学姐，早上好。”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了还未消退的睡意，绫香在自己的琴包中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根小小的清凉棒，“如果觉得困的话，学姐闻一下这个吧，可以提神醒脑。”

“啊，好的，”纱奈接过后辈递来的东西，脑袋清明了些，“谢谢你，小进藤，你的琴包真像百宝箱一样什么都有呢。”

“学姐过奖了，刚刚是青木学姐在外面吹奏?”

“是的，”纱奈点点头，“我早上来时实在困得不行想小憩一会，正好雪绘今天要在室外练习，就拜托她找到地方后吹响长笛给我充当闹钟了。”

“这个音量……”绫香仔细听着虽然优美却因为距离而显得遥远的长笛声，“没想到可以当闹铃。”

“毕竟我已经听了这个声音快六年了，所以一听到就，呼——条件反射了。”纱奈笑着回答，说到一半又被浅浅的哈欠打断片刻。她揉了揉眼睛，神情终于正经起来，“闲聊差不多就到这里吧，雪绘已经开始练习了，我们也不能落后呢。”

“好的……”绫香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了这位看起来和首席青木雪绘关系匪浅的前辈，“请问，学姐知道青木学姐具体在哪个地方练习吗？”

————————————————

距离咚打鼓节的开幕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清良吹奏部依旧上演着紧张的日常。全是人的练习室、偶尔变动的座位、反反复复的练习；好像变少了一点的挨训、仍然重复着的打断、以及心态紧绷的部员。

等到藤重老师终于大发慈悲的放人走了，冲回教室的学生们发现早读课早已开始，只能悄悄的从后门溜进去。

所幸吹奏部一直是学校的骄傲，藤重老师也素有威望，所以各班的老师们并未为难这些“迟到”的学生，只是刚刚晨训完的孩子们脑袋里全是吹奏乐，本就只剩半节的早读是否有效还有待商榷。

不过，早读学没学的进去不得而知，但能肯定的是，绫香上课大概是走了神。

真由眼睁睁的看见她老实的同桌在被点到回答问题时像个好孩子一般站得很直，却梦游般对着老师的问题回答出“席勒”这个名字，让年过半百的国文老师都哑口无言了一瞬，顿了几秒才告诉她我们在讲亚洲文学家，和德国诗人暂时还没关系。

直到中午吃饭，绫香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真由觉得大抵是最近的练习节奏实在紧张了些，要不大家怎么会一个个都显得心事重重。咲似乎刚刚在表面上恢复了正常，绫香又突然变得比平时更容易自顾自的陷入沉思，莲倒是没有异常，真由还看见她课间从包里掏出了漫画。

她自己在社团练习方面向来心态不错，初中呆过的学校姑且也算得上强校，因此友人们出现的异常才更令她疑惑。咲初中是吹奏部的成员，也有过不少比赛经验；绫香的水平相当不错，真由从同声部的学姐那里听闻绫香似乎在长笛的一年生中表现突出，又每天早到练习，甚至让一部分二年生都有了点危机感。

这样的她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显出反常呢？

于是，真由轻轻敲了敲绫香的饭盒，如同往常般开口道:

“进藤同学，要尝一下我便当里的唐扬鸡块吗?”

进藤绫香是个对待食物非常认真的人，学着旁边的青梅两人，真由也和她建立了交换配菜的友好联系；而每次碰上真由主动的交换式“投喂”，绫香总是来者不拒。

可惜的是，那双偏深的蓝色眼睛似乎没有回神，于是，真由做出了连自己都略感意外的举动: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牙签，叉上鸡块递向绫香，就如字面意思上的“投喂”——

——然后，在绫香竟然下意识咬住鸡块吃掉之后，笑着对她说:

“绫香同学，可以和我聊聊关于吹奏乐的事吗？”

她上一次这么主动，还是小学为了延续友谊而努力的时候。如果无法坦然，她们可能会永远停留在互称姓氏的层面，还未品尝过多便结束友情的赏味期。

她知道，感情会在分别之后逐渐淡去。那么，至少在仍有机会拉进关系时，她想尝试一下。

—————————————————

火候恰好、不过分油腻的脆皮，配上腌制入味的鲜嫩鸡肉，即使因为不是热的而有些影响口感，总体而言仍然很好吃，足以把绫香带回清良的校园。

她吃掉了整个鸡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便当里没有这种小吃，然后便听见了熟悉的嗓音温和的问出了意外的话语——

“可以和我聊聊关于吹奏乐的事吗?”

投喂者手上捏着竹签，面容挂着微笑，绫香从中感受到一丝执着的意味，她沉默了一下，点头回答道:

“聊聊最近排练的曲子吧。”

那双比自己眼睛颜色稍浅的天蓝色眼睛里含着她熟悉的情绪。出于“吃人嘴短”的想法，绫香不想再让别人担心，点头接下对话，却发现收到了自己肯定的回答后对方似乎意外的惊喜，于是她干脆把自己脑袋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刚刚在想我们练习曲子的背景故事……”

“嗯?故事?”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咲的声音，她颇感兴趣的探出头，“什么什么，是有趣的事情?”

“是串烧曲子的背景故事。”绫香接起被打断的话，“《威廉退尔序曲》是德国诗人兼剧作家席勒最后一部重要剧作《威廉退尔》改编而成的歌剧的序曲。”

“啊，这个我也知道，”真由回忆起以前曾经了解过的音乐知识，“记得作曲者是意大利音乐家罗西尼。”

“对，还有菲利普-斯巴克为美国空军乐队所作的《舞动乐章》（DANCE MOVEMENTS），约翰-威廉姆斯编写的电影《星球大战》配乐《帝国进行曲》（Darth Vader's Theme）和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主题曲《奥林匹克进行曲》……都是很有气势的曲子，藤重老师也特意选取了其中情绪最高昂的段落串联起来。”

“确实。”一直默默听着的莲表示赞同，“为了在有限时间里吸引观众，选择的大多是华彩乐段，节奏相对较快，强弱变化大有文章，对演奏技巧也有一定要求。”

“唔……这些乐曲好像多多少少都算耳熟，但果然还是有些难的。”咲努力想忘记双簧管被单独拎起的时刻，尽管这两天这种现象已经少了很多，“所以，进藤同学是觉得演奏时发挥……不稳定吗？长笛好像很少被老师单独检查，感觉大家都很厉害。”

尽管情绪有点不佳，咲关注四周的本能还是让她注意到了绫香的恍惚。大概还是因为演奏的问题，咲如此想，即使在她听来对方的技巧已经算是出类拔萃，只是整体听起来略显平淡。

“……其实，我很难演奏出乐曲激昂的感觉。”绫香停顿了片刻，终于吐露出一点心声，“因为某些事，我对于演奏本身存在着迷茫……尤其难以和情绪高昂的曲子产生共鸣，演奏不出那种……好像有火焰燃烧般的感觉。”

“火焰燃烧……?”真由思索了一下，在脑海中勾勒出火焰的轮廓，又联想到以前曾经在修学旅行里参与过的篝火晚会，“啊——我好像懂那种感觉了，就像被某种氛围感染了一般，有时听到这类曲子时会莫名产生高昂的情绪，演奏也就……”

“……我做不到。”绫香摇了摇头，不自觉的咬起嘴唇，“因为不太能被……氛围感染?”

也对音乐不够坚定。

她在心里补充，罕见的没有直率承认。

早上找到青木学姐时，她没有直接上前请教对方，而是站在连廊的门外，听了一会儿演奏。

学姐的演奏曲目是帕格尼尼的《钟》。

那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音乐，短促的音节，骤雨般的演奏，带着一往直前的坚定感，好像在刺痛她的迷茫一般——向她宣告:

「这是没有动摇与踌躇的音乐」

绫香最终没有推开那扇通往连廊的玻璃门。

时隔不少时间，部分因为现生忙碌，部分因为京吹难绷

会尽量继续努力写下去，只是时间线后续可能与京吹不太相同了，关于真由的过去也会有所出入，结合一些武吹内容，尽量合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