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一剑霜寒 第27章 第 27 章

“万朔夜！万大侠，你怎么走了？我还有事情没问……哎呦、抱歉抱歉！”

闻樱一路追着万朔夜的足音跟去，一不留神就撞进一家嘈杂的歌楼里来。这里人声嘈杂，她难辨方位，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浑身香气的姑娘。这姑娘手中的托盘猛地扣在了闻樱身上，陈年的桂花酿就这样泼了闻樱一身。这可把闻樱被吓了一跳，连忙一叠声地道歉。

而那姑娘也吓得不轻，也是放下托盘，掏出了手绢，手忙脚乱地给闻樱擦着衣服上的酒痕，又说道：“抱歉抱歉，小姑娘，是我没注意到你，你……”

那姑娘话说了一半，这才注意到闻樱和别人比起来略显得有些灰暗的那双眼，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在闻樱眼前挥了挥。而这么一丝微末的风被闻樱捕捉到，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你不用试了，我看不见的。”

听了闻樱的话，这姑娘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去，说道：“抱歉，我只是奇怪，你的眼睛看不见，怎么一路寻到这里来的？”

闻樱动了动耳朵，似乎是在寻找熟悉的脚步声，又应了一声，说道：“我来找万大侠。我就是追着他的脚步声才到这里来的，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那姑娘也不急着上酒了，搂住闻樱的手臂，说道：“这里吗？这里叫梅香坞，姑娘若是来寻万大侠……哎呀，今日梅香坞里有秋露姑娘的表演，他到这边来，只会见秋露姑娘，不知姑娘为何一路追着万大侠到了这里来？”

那姑娘这样说着，看着闻樱那双灰暗的眸，一时之间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兀自脑补了好大一出关于“万朔夜抛下盲眼的糟糠之妻千里追爱为梅香坞头牌一掷千金”的话本，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闻樱笑道：“姐姐，你误会了，我和万大侠也不过是今日才认识。我一路追来，也不过是好奇他的身世罢了。”

“啊，你说万大侠他啊……”

“紫燕。”

这姑娘似乎想说些什么，另一道声音便从闻樱身后传了过来，那姑娘见了此时站在闻樱身后的人，忙低头唤道：“啊，头家娘……”

梅香坞的头家娘恋红梅走上前来，拍了拍闻樱的肩膀，说道：“这位姑娘，先随我来吧。紫燕她还有工作要忙。你的衣服，也需要换一下的，不是吗？”

恋红梅不说还好，她这一提醒，闻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半边胳膊还**地浸着酒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啊，那就麻烦头家娘了。”

*

闻樱随着恋红梅到了后间的屋子，去借了那里歌女的衣裳换上，这才总算觉得清爽多了。她摸着那柔软的衣裳料子，没忍住脱口而出说道：“这衣服穿着倒蛮舒服的嘛，我还以为这里的姑娘们……”

话说了一半，闻樱这才自知失言，默默地闭了嘴，倒是恋红梅，悠悠地饮着一盏茶，问到：“以为怎样？”

闻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还以为歌女姐姐的衣服，会是那种……什么的。”

听了这话，恋红梅一时失笑，她抬手点了点闻樱的额头，笑着说道：“哎呦，小丫头，你可是误会我们梅香坞了。我们梅香坞的姑娘，向来是卖艺不卖身，又怎么会穿那种衣服？”

闻樱一听这话，也觉得很是不好意思，她低下头，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万大侠和这里的姑娘，是朋友吗？”

“这……”恋红梅不知为何，竟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和我们梅香坞的秋露姑娘是恋人。所以，她才会时常到这里来，看秋露的演出。”

“原来是这样。”闻樱听了这话，不由得露出一丝神往的表情来，喃喃感叹道，“真让人歆羡啊。”

听到闻樱这样说，恋红梅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恍惚。

当年她与万曙天离开梅香坞时，她身后的姑娘也曾这样感叹过。

真是让人歆羡。

当初她爱上万曙天，是因为这个人到梅香坞里，只看梅不看人，当时还是头牌的恋红梅年纪轻轻，有无数男人曾为她停留，又有无数金银绫罗千金一掷想要求得她的青睐，所以她那时候看到万曙天，好像她自己说她是不服气的，说凭什么这男人只看梅花不看她，包括后面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她离开梅香坞，也好像是话本子里在庸常不过的桥段，武林豪侠退隐江湖，带着一位姣姣灼灼花一样艳丽的女人离开。

可是好一出救风尘演过，大梦散场，在故事的尾声万曙天死去，他们的儿子也死去，恋红梅一个人，孤零零地，又回到了梅香坞。这时候她什么也没有，她依然漂亮，却不再年轻，风尘和恩怨都厌弃开始老去的女人，世事如水，恩恩怨怨折磨这些女人，不比摧残年轻的小姑娘，好像总归少了些趣味。

可偏偏就算是如此，她却也什么都不剩下。

恋红梅临窗而望，看向舞台的方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让人歆羡，但愿如此吧。”

闻樱听出来恋红梅的惆怅，却不知自己哪句话惹得这梅香坞的头家娘回忆起了往事，一时之间也有些忐忑，她局促地站起了身，说道：“啊，对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

虽然万朔夜身上还有许多令她感兴趣的谜团没来得及解开，但若是再不回去，估计剑无极又要担心的。

恋红梅看了看闻樱那双灰蒙蒙的眼，也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不如多留一晚，我实在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回去。”

闻樱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大刀，说道：“没关系，就冲着我这把凤歌，也没有人敢欺负我的。我先回去啦，等到局势稳定下来，我再来你们这梅香坞欣赏歌舞呀。”

恋红梅闻言，也不好多挽留，只得站起身亲自送了闻樱出门，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梅香坞内中去了。

而另一边的闻樱，走出梅香坞不远处后，她忽然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像是一只轻飘飘的羽毛，慢悠悠地追着她的影子在空中飘荡。

这影子的主人目光中的窥伺意味也太过明显，闻樱皱了皱眉头，挥出一片震荡的刀气来，喝道：“谁在那儿！”

“哎呀……姑娘勿怪。”闻樱话音刚落，就有人慢悠悠地踏月而来，说道，“夜黑风高的，我看姑娘一人行路，实在是又怜又怕，所以才想要一当护花使者，相随一二，不想却惹得姑娘担惊受怕，实在是识龙影的罪过啊。”

“识龙影？”闻樱不喜欢这人说话的腔调，皱了皱眉，不留情面地说道，“未曾听闻的名字，要我如何信你？”

“萍水相逢，姑娘不愿信我，也是情有可原。”那名叫识龙影的人微微一叹，说道，“但我自从我来到还珠楼后，可早就从一剑随风那儿听闻过姑娘的名姓啊。姑娘刀法卓绝，亦有江湖义气，今日识龙影一见，更是发现姑娘容貌绝艳，风姿绰约，让在下一见倾……”

然而，闻樱听了这话，却仍是皱了皱眉，说道：“还珠楼，我知道此处不假，但你如何证明你是还珠楼的人？”

识龙影又是一声叹息，走上前来，说道：“这……我腰上有一枚蓝带玉环，姑娘如若不信，摸摸看便是。”

识龙影说着，就要去牵闻樱的手。

闻樱大惊失色，后退了一步。

剑无极早就和她说过，江湖之中好男人少之又少，而那种油嘴滑舌花言巧语的男人，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于是，她懒得跟识龙影废话，直接一刀就要横过来：“罢了，你所来为何，直说便是。”

识龙影看向闻樱，神情之中是一贯喜欢做出的缱绻，又柔声道：“哎呀，如此良夜……”

闻樱手中刀锋又朝着识龙影逼近了许多：“说重点。不然，杀你。”

识龙影见闻樱根本不领情，只得正色道：“还珠楼楼主有请，希望姑娘前去一会。”

还珠楼主？

闻樱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

早在之前，还珠楼还是由副楼主代管，如今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珠楼主，竟然回来了？

见闻樱默不作声，识龙影便继续讲道：“我们楼主说了，姑娘一去便知。”

闻樱眉头稍稍一蹙，几乎快要拧在一起。她跟还珠楼的交情不深，跟那位楼主更是没见过面，为何如今还珠楼楼主易主，特地要来见她呢？更何况，她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自己面前这个这般轻浮的家伙。

“我早就说过，你这一套行不通，省去你那些轻浮的话语吧，识龙影。”

就在闻樱还在犹豫，要不要相信识龙影的话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了过来。她一时又惊又喜，转过头朝向来人，欣喜地喊道。

“凤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