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一剑霜寒 第28章 第 28 章

“凤蝶姑娘！”

闻樱听了这声音，惊喜地回过身来，一伸手，就握住了凤蝶的手，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凤蝶朝着闻樱笑了笑，难得温和道：“是……主人相邀，要你到还珠楼去。”

闻樱听到这话，顿时了悟了几分。

她对江湖之事并非一无所知，宫本总司和樱吹雪到中原来时，正好就是天下第一剑任飘渺灭绝巫教，退隐江湖的那一年。而燕驼龙带回来的那本《万毒必解》中，更是提到了十年之前，初入江湖，扬名天下的神蛊温皇，由此，才引出了神蛊峰闲云斋上的闲云野鹤之人。

而如今，结合凤蝶和这识龙影的话，不难猜出那任飘渺和神蛊温皇其实是……

闻樱想到这里，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便和你去一趟还珠楼。”

见闻樱答应，凤蝶忍不住瞪了识龙影一眼，说道：“我早说过，收起你这一套，可不是对谁都行得通的。”

“欸，少楼主，你说这话，便是误会我识龙影了啊。”识龙影的话音当中仍旧满是缱绻的意味，他慢悠悠地应声，说道，“我是当真关心闻姑娘的眼睛啊，毕竟，闻姑娘花容月貌，却双眼蒙尘，看不见自己倾城容色，这样一来，岂不可惜？”

眼见着闻樱听了识龙影这话，面色难得出现了几分动摇之意，凤蝶又拉了闻樱一把，说道：“剑无极那边，你去知会一声，我就先带闻樱回去了。”

识龙影笑着应了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凤蝶就已经连忙说了一句“我们走”，便带着闻樱转身离开了。

而直到走出许久，闻樱才忍不住皱了皱眉，说道：“凤蝶姑娘，你现在在还珠楼，每天就要面对这种人么？”

凤蝶一会回来这话，忍不住笑了笑，问道：“怎么，你不喜欢他吗？”

闻樱撇了撇嘴，说道：“这般花言巧语的人，我当然不喜欢。我师兄讲过了，这种人十个当中有九个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还有一个是他自己。

听着闻樱分外真挚的语气，凤蝶还是觉得不要把自己的吐槽讲出来了。她只默默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在的这几日里，江湖中发生了很多大事。”

听到凤蝶这么说，闻樱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扭过头去，问道：“嗯？发生了什么事？西剑流又有动作了？”

“差不多吧。”凤蝶又叹了口气，说道，“主要是主人，他以身作饵，牵动西剑流入局，参与天下风云碑之战，而史艳文与藏镜人被主人设计，已成为众矢之的，你这几日……就别再去正气山庄了。而且，再过不久，天下风云碑便要开碑了。西剑流在决战之前，想要先铲除他们那边的叛徒，也就是宫本总司。这几天，早已经闹得神蛊峰下……很是不安生了。”

听到凤蝶这么说，闻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信息，眉梢微动，问道：“宫本先生，在神蛊峰之下？”

“何止呢。”凤蝶说着，抬手按了按眉心，说道，“你师兄的小弟风间始也在，他现在喝了药，控制思维的禁术又被破，倒是少了些折腾，但有一个人，可是嚷嚷着要回去呢。”

闻樱愣了一下，问道：“谁？”

“……是雨音霜啊。”

*

此时的神蛊峰下，雨音霜受到结界阻隔无法离开，她手持短刃发招攻击，却眼见着那结界仍是无任何变化，不由有些气急，抄起一个石子就朝着结界处砸了个过去，恨声道：“宫本总司！真是可恶！”

“受伤的人何必多费气力，不如一同等待银燕考验的结果。”

就在这时，宫本总司从身后走来，慢悠悠地说道，然而，雨音霜没有一点讲坏话被发现的自觉，只是皱了皱眉头，说道：“废物不值得期待。”

宫本总司摇了摇头，说道：“不放弃自己，永远都值得期待。”

听到宫本总司这样说，雨音霜眉头又皱了起来，质问道：“宫本总司，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要关我多久？”

宫本总司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轻飘飘地叹息一声，说道：“……直到你为自己而活的时候为止。”

雨音霜瞪了宫本总司，狠狠扭开头去，说道：“霜绝对不会顺你的意，绝对不会！”

“为自己而活不代表抛弃西剑流，背叛西剑流。除非它的存在，本来就在扼杀你们每一个人的自由。”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来。雨音霜一愣，抬头寻声望去，竟然看见是那个屡次同西剑流作对的盲眼女刀客。于是，雨音霜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些，她看着闻樱，冷笑一声反问道：“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西剑流对我的意义！”

“对啊，我确实不懂。”

令雨音霜没想到的是，闻樱竟然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然而，下一刻，闻樱却是话锋一转，就又说道：“让朋友倒戈，让手足相残，我当然没办法理解这样的组织如何给你带来意义。你没有离开过西剑流，你从来不知道以雨音霜自己的名字，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是什么感觉。”

听到闻樱的话，雨音霜那张白瓷一样的面颊上竟然隐隐约约泛起恼怒的薄红来，她提起短刃便要朝着闻樱冲过来。

然而，闻樱却只是轻飘飘地躲开，说道：“你负伤在身，我不会与你交战。”

雨音霜闻言，更是恼怒，提着短刃再度朝前，一旁的风间始见状，连忙伸手拉住雨音霜，说道：“霜姑娘！你冷静点，你现在重伤未愈，不适宜作战的啊……！”

风间始这样一说，雨音霜到底是顿住脚步，气鼓鼓地瞪了宫本总司和闻樱一眼，一转身就走到僻静的所在去了。

雨音霜离去后，宫本总司这才看向闻樱，半是无奈半是感叹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孩子啊，这张嘴还是这般不饶人。”

面对宫本总司，闻樱顿时换上一副笑脸，又伸手搂住宫本总司的手臂，撒娇一样地晃了晃，这才说道：“哎呀，宫本先生，你自己一个人躲到这里，教新的小孩子，可真让人伤心啊，明明我找了你好久呢。再说，你还没有教我无极剑法，怎么就玩失踪呀？”

宫本总司叹了口气，说道：“伊织的刀法你并没有完全学会。再说了，我已经说过了，你并不适合无极剑法。”

无极剑法的精髓在于“无”之一字，剑招一出，天地之间便都是无影无踪的四溢剑气。因此，目不视物的闻樱若是掌控不好，很容易便会被这剑气擢伤。

闻樱听到宫本总司又是这句话，说道：“那……宫本先生，如果我说，我的眼睛有治好的希望呢？”

宫本总司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说道：“是谁答应了，要为你医治双眼吗？”

闻樱连忙点了点头，她笑起来，语气当中有些雀跃，说道：“是温皇前辈！”

然而，听到这个答案，宫本总司却只是沉默。这样的沉默让闻樱有些不安，她伸手，拉了拉宫本总司的衣袖，问道：“怎么了，宫本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宫本总司摇了摇头，伸手去摸了摸闻樱的头发，说道：“啊，我只是……”

看着闻樱那双灰蒙蒙的眼，宫本总司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不要跟她说出那场即将到来的赌约好了。

于是，他又轻轻拍了拍闻樱的肩膀，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也许会有医术更高明的人也说不定。神蛊温皇到底是毒医出身，你从小便是我看着你长大的，你去找他医治双眼，我也难免担心。”

“我听闻，俏如来如今受到默苍离指点，而默苍离的知交好友冥医，曾为剑无极医治，所以，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闻樱刚想说，其实不必再考虑，但她转念又想到宫本总司既然这样说，想来应当定然是有他的用意在的。于是，闻樱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再好好思量一番。但是，我也得先去一趟还珠楼，凤蝶姑娘刚才来见我，我总不好让她白跑一趟。”

宫本总司一听，转头朝着闻樱身后看去，就见凤蝶站在不远处，并不打算上前来，只是沉默地站在阳光下。

宫本总司犹豫一下，走上前去，喊道：“凤蝶。”

凤蝶抬头，有些警惕地看着走过来的宫本总司，问道：“做什么？”

凤蝶和宫本总司交集不多。但这家伙在神蛊峰下的时候，凤蝶偶尔也会听主人的吩咐，顺手送一份茶点下来，顺便偷偷看一眼这个被关在神蛊峰下面的人。

刚来中原的萧无名还没这般不修边幅，甚至脸上还没有胡子，立在神蛊峰下的水帘之后，像是一棵挺拔的梧木，但习武之人到底有些不在乎形象，他忙着顿悟剑招、忙着管理天地两部，分明比神蛊温皇大不了几岁，却似乎更快地苍老。

局势还算和缓的那段时间，宫本总司有时候也会去附近的小镇逛逛集市，买些必备的东西。凤蝶似乎怕神蛊温皇找到的对手偷偷跑了，跟在后面几次，似乎被发现了、似乎又没被发现。

因为下次凤蝶再来送茶点的时候，就见宫本总司盯着她头顶看。凤蝶知道，自己的头发上别着一只小小的蝴蝶，那时她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义父送她的礼物。她的义父总是很忙，没时间照看她，所以这很多年前的蝴蝶已经有些旧了，镀着的一层银子蹭掉几块，露出有些暗淡的金属。凤蝶被他看得心虚，撇撇嘴瞪他，说看什么看。

宫本总司就挪开目光。

而这个时候的宫本总司竟然掏出了一个木盒来，说道：“这个送你。”

凤蝶愣了一下，拆开那个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只蝴蝶样子的簪子。款式同样也有些旧了，应当是很多年前买的。

她想到那次她问宫本总司看什么看。

宫本总司回答她，要是我有女儿，兴许也是你这个年纪。

*

带着闻樱离开神蛊峰的时候，凤蝶的眼尾隐隐约约有些红了。

闻樱缀在凤蝶身后慢吞吞地走。

凤蝶突然很庆幸，这个时候的闻樱，还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