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一剑霜寒 第26章 第 26 章

“他身上……有一本秘籍。”

听到万朔夜这么说，闻樱一愣，转过了头来，说道：“嗯？什么秘籍？”

万朔夜却皱了皱眉头，说道：“上面的字，我看不懂……也许写的是异族人的文字。不如，你将这本书先收起来。我们现在先回村子要紧些。”

闻樱也是这样觉得，便索性将那本书揣进怀中，说道：“也好啦，我们先回去，我在外面逗留这么久，师兄他们肯定已经等急了。走吧，朔夜。”

*

夜色已经很深了，但村庄中却没有一个人睡去，大家聚集在村中的广场上，焦灼地等待着。小东靠在父亲的怀中，睡眼朦胧地打着呵欠，却忍不住开口问道：“爹亲，你说，闻姐姐会成功吗？”

一旁的剑无极转着手中的太刀刀柄，说道：“这是当然啦。我师妹可是很厉害的，若不是我受伤，定要和她双剑合璧，对付一个什么凭金吾，不在话下的啦。”

剑无极话音刚落，空中忽而飘起阵阵血色樱雨。

“紫电斩寒云，明月无清尘。血樱开遍飞絮尽，霜刀拂断金石阵——”

而与此同时，闻樱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就见那一身玉兰色锦裳的姑娘眼覆白纱，缓步踏来。而在这姑娘身后，则是跟着一个背负大刀的少年刀客，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随行在她身后。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问道：“闻女侠啊，怎么样了？那、那个凭金吾……到底有没有被你解决掉哦？”

闻樱没急着回答那个人的话，她只是笑而不言，趁着这个机会，猛地抬起手臂，将那染血的人头拎了起来。

人群静默了一晌，接着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声音震得闻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都跟着彭彭直跳，她有些骄傲地勾了勾嘴角。一旁的万朔夜上前，将那人头接过，丢给一旁的村民，让他们去处理掉。这时候，剑无极方才上前，抬臂和闻樱拥抱。

剑无极搂过她肩膀的时候，闻樱听见她的师兄轻声问道：“你哪来的诗号？”

“刚刚现场编的。怎么样，酷吧？”

闻樱这话一出，一旁的万朔夜笑了一声。剑无极这才注意到这个和闻樱一同到来的刀客，就退了一步后，就拧着眉头细细打量起这家伙来。他抱着双臂，声音一扬，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和我师妹一起来的？”

闻樱一听，笑嘻嘻地扯过万朔夜的手臂，说道：“他叫万朔夜。刚才在邻村，是他……是他救了我！”

万朔夜一听，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开口想要反驳，却见闻樱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他登时了悟，默默后退一步，抱着刀点了点头，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该然为之。”

剑无极抬眼，见那少年风姿不凡，一身白袍欺霜赛雪，手中长刀锋芒更甚，俨然一副天资卓绝的江湖刀客形象，莫名有些不爽了起来。他抬手，将闻樱拽回了自己身边，说道：“别什么人都跟着一起跑了。也不知道有些人，是不是包藏祸心的歹人喔？”

万·包藏祸心·朔夜抽了抽嘴角，却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挪开了目光。闻樱见了，抬手用胳膊肘撞了撞剑无极的手臂，说道：“干嘛呀，不许这样说万朔夜。万大侠他啊，是来、是来……呃，万大侠，你是来做什么的？”

万朔夜垂下眼，言简意赅地说道：“天下风云碑在昨日已经开碑，我要去挑战天下第一刀。”

“天下风云碑？天下第一刀？”万朔夜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听得闻樱也是跟着一愣，“天下风云碑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要去挑战独眼龙前辈？”

万朔夜点了点头，说道：“是。就在前不久，神蛊温皇为稳定中原局势，和炎魔提出了以天下风云碑决胜中原。而在风云碑开碑之时，无论是谁发出挑战，被挑战方都不能轻易拒绝。我打算去挑战独眼龙，夺回天下第一刀的名号……这些，是我的私人恩怨，你不必知道。”

就在万朔夜提起天下第一刀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春桃忽而抬起头来，说道：“你！是你！竟然是你……你、你这个家伙，怎么还有脸回来？”

闻樱：…？嗯？有瓜？

万朔夜听到春桃的话，只是挪开了目光，说道：“春桃姑娘，抱歉。当时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只是，这么多年，秋露她……也很想你。”

春桃的表情顿时古怪了起来，她拧着眉头，质问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秋露，秋露她明明已经……”

“我还有事，先走了。”

谁知道，万朔夜不等春桃说完，将手中大刀归鞘，竟然径自转身离开了。春桃一时气急，骂道：“你这个疯子！你本来就不该回来！你现在假惺惺说什么抱歉？我不会原谅你，秋露她也不会原谅你！”

然而，这时候的万朔夜，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了。春桃脸色惨白，气得抹了一把眼泪，也转身跑掉了。

附近山匪未散，剑无极见春桃离开，犹豫了一下，忙转身追了过去。而闻樱呢，见万朔夜走远，心中仍有许多谜团未解，一咬牙，跟上了万朔夜的脚步跑远了去。

*

春桃又回到了那墓碑前。那座刻着“聆秋露”三个字的墓碑仍旧安静地立在那儿，像是她的旧友，自生而死，都安静地矗立在这片土地上。

她想起当初万朔夜离开不久，聆秋露的父母又为她安排了另一桩婚事相看。知道这件事的聆秋露毫无怨言，只是低着头，平静而哀伤地问道：“春桃，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将我们两人分开？”

为什么？

可这世上哪里来的那般多为什么，有的只是自古而然、向来如此——自古以来，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就该温柔娴静地当一朵解语花。

自古以来，女子便不能爱上女子。

春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回答道：“那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做，就是是为了你好啊。”

聆秋露始终眼睫低垂，喃喃细语一样发问：“但是，这是我的人生，他们怎么能替我决定什么才是好的。”

春桃看着自己的朋友，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若是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安排，那就离开这个村庄吧。”

离开这里吧。像我们十五岁那年约定好的那样，离开这条村子，顺着那山路走下去，外面是更高更远的世界。

然而，聆秋露却只是摇头，像一株已经扎根了的柳枝，她叹息一声，说道：“我怎么能这样做。忤逆生养我的父母已是罪过，我怎么能丢下他们，自己离开呢，我只是想要珍惜每一个，我所深爱的人啊……”

聆秋露是对的，人没有办法真正恨上自己的家人。血缘这东西最是玄妙莫测，让人彼此相伴，又让人彼此攻讦憎恨，宛若仇敌，可真正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却偏偏又让人不舍。

聆秋露死去那年，她那个曾经总是阴沉着面色，如山一样压下影子的父亲似乎在一夕之间老去，拄着拐杖皱缩成一团，沙哑着声音说“秋露啊，我的女儿啊，她不会再回来了”。

春桃正想得出神，就在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春桃回头望去，就见剑无极走上前来，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有些局促地说道：“啊，春桃姑娘，我看你刚才忽然离开，有些担心你，所以……抱歉，这位是……”

看春桃站在这里伤怀，剑无极反倒有些词不达意起来，春桃却倒是坦然，应道：“是啊，这座墓底下是我的一位好朋友，现在也只有我会来看她而已了。”

“你的朋友？这般年轻就……”

听到这里，春桃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秋露她啊。她和我完全不一样，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姑娘。本来应该是可以嫁入好人家，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但是啊，她却爱上一名流浪的刀客。只能说，是上天捉弄吧，人是没办法选择去爱上谁，爱上什么样的人，遇到了就是遇到了。结果啊，受到她家人和村民的极力反对。她们在众人的眼光和批评之中，活得很辛苦。这棵树下，是她和那个刀客相遇的地方，后来，她就在这里…上吊自杀了。而那个刀客……”

剑无极了然，抬眼望去，说道：“是刚才那位……”

“对。就是她。”春桃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她不会再回来。可是没想到……她回来了，还是那一套说辞，那一套理由，就像完全忘记了秋露的死一样。别看我刚才那个样子，我其实不恨她……只不过，秋露的死，实在让我难以释怀。”

“我理解你的感受。”剑无极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和春桃看着同一座墓碑，“只是……我就说，那少年刀客不是什么好人。”

听到剑无极仍旧介怀，春桃到底还是忍不住，轻飘飘地笑了一声，说道：“你还真关心你的那位师妹。”

剑无极也跟着笑了一声，说道：“就像你刚刚讲的那样，人是没办法选择去爱上谁，爱上什么样的人的。”

“遇到了就是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