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李叶】临江仙 第3章 第 3 章

咖啡厅是洋人开的，卖的也是洋人的吃食，放的是洋人的歌曲，一派异国的情调。

李承恩提前了一刻钟到时，远远便见叶英坐在临窗的沙发上，正低头搅弄着面前的一杯咖啡。他赶忙小跑几步，进了咖啡厅，才见到叶英身侧坐了个他不喜欢的人。罗浮仙穿着身鹅黄色的女士小袄，小脸板着，向李承恩欠了她钱一般。

她方才被叶英遮住，与李承恩倒是谁也没见谁。可李承恩一进咖啡厅，他们就如两只斗鸡般对上了眼，只死死盯着对方，完全忽略了叶英。

叶英不由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嘱咐罗浮仙道：“你先去，该问的我都会问了。”

罗浮仙闻言，恨恨地瞪了一眼李承恩，才慢慢起身，端着咖啡一步三回头，重新寻了个吧台附近的位置坐下。

当着叶英的面，李承恩只能无辜道：“我好像没有招惹过罗同学。”

叶英只得替罗浮仙赔不是道：“她一向有些多疑，不爱和生人交往，还请您多担待。”

李承恩本就不为寻衅而来，虽然叶英替罗浮仙说话令他有些不快，可终究他们才是相识已久青梅竹马的人。他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才在座位上坐下。早等在一旁点餐的洋人女店员听他们不说话，立马凑了上来，递了份全是洋文的菜单到李承恩手中。

李承恩没念过几日书，也看不懂蝌蚪般的洋文。可叶英就在面前，他却不好漏了陷。又想到大帅往日做事的模样，干脆有样学样，也不翻看手中的菜单，直接递了回去道：“我与那位先生一样。”

他边说，边看了眼叶英。叶英没有在看他，可洋人女店员却是撇嘴，一副失望模样回了吧台。

叶英头也不抬，却像是见到了女店员的模样，解释道：“我喝的是最便宜的咖啡，李同学若是第一次来这家店，不妨点一杯冰淇淋，他家的冰淇淋在学生中极有名气。”

李承恩不好再改，只推说：“既然是叶同学邀我，我也不好撇下叶同学自己吃喝些别的。”

叶英也不强求，只冲李承恩稍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不说话，李承恩不知他来意，更不会多言些什么。场子一时间也冷了下来，只听得到叶英手里的金属勺一下一下，不时就敲到杯壁。李承恩便刚好借机打量着叶英。叶英与在学堂里时不太一样，他穿着身白色的西服，细看上头还有金线条纹，胸口的口袋里插着手巾，上头绣着一页银杏。这么一打扮，叶英看上去就大了几岁的样子。

洋人女店员端了咖啡上来，虽没有一副好脸色，却为着小费，还是端出一副笑脸。李承恩略识洋人规矩，掏出钱夹，抽了张10块的票子放在桌上。10块不是大钱，可放普通人家，节约着也能是一周的伙食费。这回洋人女店员笑得是发自心扉，收了钱就走开，让出了说话的地方。

叶英还是不说话，李承恩去看他，他就转开目光，不与李承恩对视。

眼看时间过去，店里头的音乐又换了两首，李承恩干脆寻了个话茬，主动问道：“叶同学手绢上的绣花看上去很精致，不知是哪家裁缝店的手艺？”

他话才出口，便发觉不对。谈论衣貌绣花，像是女学生似的。可话已说出口，他不由得硬着头皮接下去道：“我听讲学堂里一向有要学生穿西式衣服的时候，我正想找机会去做两套。”

“衣服是家里人替我定的，我也不知是哪家裁缝店的手艺，这个绣花……”叶英看了眼帕子，又看了看坐不远处的罗浮仙，尴尬到：“这是罗浮仙绣的。”

果然不该说这些话。李承恩心想着，心里乱成一团，自己也记不住与叶英说了什么话，两人就像是约好一般双双沉默了下去。

罗浮仙这事做得有些荒唐，哪怕如今叶英坐在这里，他却是还未决定好要不要同李承恩说实话。李承恩是外来人，不是杭城与叶家有来往的人家，本来说了也无妨。

可话到嘴边，叶英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他转头去看罗浮仙，罗浮仙穿着双白色的皮鞋，她身材娇小，坐在吧台边高高的椅子上，不安地双脚不停地晃动，刚对上叶英的目光，就想要跳下来，替叶英问个究竟。

叶英可不敢让罗浮仙这个炮仗对上李承恩，他又转回头去看李承恩，李承恩也看着他，眼里是疑问与莫名的惊喜。他长的浓眉大眼，可偏偏生了双带着湿气的眼珠子，大约这就是让他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关键。

叶英莫名其妙开始研究起李承恩的眼睛。他看着李承恩，仿佛看到只鼻头湿漉漉的小狗，正抬眼哀求着他。为了这个眼神，他决定像李承恩说实话。

打定了主意，开口也就没那么难。

叶英一向都是少言寡语，三两句就把事情说了，却隐瞒了是罗浮仙的发现，只说是自己多疑，对不住李承恩。说着，就要邀了李承恩一同去大酒店里，要摆桌席面赔罪。

李承恩却是不敢的。叶英把话说个明白，他却不敢实话实说。跟踪是真，可为着什么目的，却绝对不能对叶英说起。他看着叶英一脸的真诚，心里是越发愧疚。再念及大帅的计划和自己奇怪的心思，李承恩虽违心受了叶英的道歉，却是越发奉承起叶英来。

他二人各怀心思，话却是越说越投机。

叶英一向与人生疏，却是一心渴求得一二知交好友的人。而李承恩此人，明明才没认识没多久，话亦没说过几句，于叶英来说，却像是前世之交。与他随意说上两句话，都能够满心欢喜。因而不过几刻钟的功夫，他二人倒是说着笑着，关系越发融洽。

罗浮仙远在吧台边坐着，发觉不对赶来时，他二人已称兄道弟，谈论着学堂趣事。气得罗浮仙直跺脚，抛下叶英自己回了叶公馆。

这却正合了叶英之意。罗浮仙走了，刚好由他多与李承恩说几句话。

眼看夕阳西下，咖啡馆里的大座钟响了又响，提醒着人时候不早，该归家罢。李承恩话正说到兴头上，听着钟声震耳，却是意犹未尽。他不由得看向叶英，却见叶英微微皱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模样，换其他人来做，难免摊上个矫揉造作的名声。可落在叶英身上，李承恩只觉得他有事困扰。

因此钟声停了，李承恩也停了说话，静静看着叶英。

叶英却是后知后觉，好久才回神，抬眼看向李承恩，疑惑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他一个眼神，李承恩心里像是打起了小鼓，鼓声越敲越快。他咽了口吐沫，问叶英道：“时间不早了，家中父母正等你吃饭，不若我送你回去？”

他话落，叶英却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飞快收回眼神，含笑应道：“我们之间可别说什么送你送我的话，老爷太太未在家里等我，不如我与你一路走走，请你吃碗面条怎样？”

叶英说着，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唤来洋人女店员结了账，随即起身邀李承恩道：“我听学堂里的人讲，你是从北方来的。我父有位至交好友亦从北方来，讲予我们听吧，说北方讲究出行前要吃饺子，到地方了要吃面。你也算初到杭城，大约还未有人与你接风，不如今日凑巧，让我请你吃一碗我们南边鼎鼎大名的阳春面去。”

他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全然不似他往日的语气，却偏偏带着股不容李承恩拒绝的气势在里头。平心而论，李承恩亦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像被什么拉住，糊头糊脑便跟上了叶英的步子。

叶英自小于杭城长大，对杭城的巷弄可谓熟悉不过，带着李承恩一路穿梭，也不知从哪儿到了哪儿，竟把李承恩带到了一处巴掌大的面摊边上。面摊不过是摞了两个灶台，又搭了个茅草顶的蓬，支了四五张桌子。

李承恩正犹豫着，也不知该不该坐下，却见叶英脱了西装外套，捡了张里头的桌子坐下。他只好跟上去，坐在了叶英对面。

叶英大约是这面摊的熟客了。李承恩屁股未坐稳，那面摊老板已放下手中活计，笑容满面凑上叶英面前问道：“可是和往常一样？”

叶英亦是笑道：“给这位先生上一碗大碗的面，再上一碟子你最拿手的肉。”

他说完，看向李承恩，热情道：“这家店虽小，味道却是顶顶好的，你可要细细尝。”

说罢，他从桌上的筷筒里抽出双筷子，不由分说就交到了李承恩手里。

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桌，雾气之后，叶英眉毛弯弯，眼睛明亮，看着李承恩的眼神，满满是期待。李承恩受宠若惊，许多日后都无法忘记这碗面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