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李叶】临江仙 第4章 第 4 章

叶孟秋孤身一人闯下这大片的家业，满心里想的都是该有个合心合意的继承人。叶英作为长子，他难免对叶英给予厚望，因此往往叶英做错了些小事，他便发了大火，要关叶英的紧闭，饿他个一两顿的。好叫叶英也清醒清醒脑子，该想想如何做好商行的生意。

这些事向来只瞒着外头人，叶家上下，从太太到看门的听差，却都能说上两句话。

李承恩循着学校里托人要到的叶公馆的地址找到地方时候，已是该点灯的时候。过了栀子花的季节，天明的时间短了许多。他站在离叶公馆大门还有四五十步的拐角处擦着汗，抬眼望去，路两侧公馆围墙中间缝隙里透出半个夕阳，天色已微微泛黑。

近来叶英与李承恩多有书信往来，常常是由公馆看门的听差跑腿。因此叶英与李承恩不过是学校里见面，说上两句话，倒是常送信的听差与李承恩混了个脸熟，见了面也能说上一两句话。

今日恰也是这听差看着门。李承恩还未走到叶公馆门口，远远便见到那听差的嘴里叼着草根，靠着围墙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李承恩悄悄走了上去，拍了拍那听差的肩膀，笑着问道：“阿同，你唱的是个什么调？”

阿同吓了一跳，谄媚地笑着朝李承恩做了个揖道：“李公子，您何时到的？吓了小人一跳。”

他不知李承恩身份，只知道叶英与李承恩交好，李承恩又是一个人住着大公寓的主，大约是他地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出来求学，因此一向对李承恩多有奉承。

若在大帅营中，李承恩也算个爷子辈，应付个把听差是不成问题。他赏了阿同两分钱，抬着下巴问道：“你们大公子在家吗？”

阿同闻言却是变了脸色，抓耳挠腮看着李承恩，不知当不当讲。

李承恩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在就在，不在就不在，你这是做什么？”

阿同却是做了个奇怪的鬼脸，引了李承恩到墙角，低声道：“老爷今日生意不顺，训了大公子一顿，如今正把大公子关在屋里，也不给饭吃。”

李承恩闻言，心却是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他手比脑子快，一把抓了阿同的衣领，厉声问道：“你说真的？”

阿同连连求饶，推着李承恩的手道：“我哪里敢瞒您。您去后街随意打听，人人都是知道的。”

他话音刚落，便见李承恩松了手，拔腿就往叶公馆的后街处跑去。眼见李承恩身影看不见，阿同才理了理衣领，朝李承恩去的方向呸了两声，慢悠悠倚回公馆门边。

李承恩无神去计较阿同在他背后的小动作。他匆匆几步跑到后街，转了角，却又放缓了脚步。

街边路灯下坐着几个妇人，正打着扇子纳凉，嘴里说着家长里短。

李承恩凑了过去，靠在墙角，妇人的声音便清晰明朗起来，一阵阵传进李承恩耳朵里。

有个嗓门大些的，正求着另一个道：“李嫂子，你上回说的太太赏你那件衣服，你借我穿两日可好？我家小姑过几日要出嫁，我只求穿件好衣裳，也长些脸。”

那个李嫂子声音小极了，若不是李承恩留神，大约也听不清楚。她的手在围兜上搓了两下，说道：“我们姐妹一场，你开口我也不好不借，只今日，老爷在气头上，太太又在哭，我也不好拿衣服给你。”

大嗓门的妇人却是喜道：“您答应了，哪一天也不要紧，我也不求你今日就借了衣裳给我。”

又有个年轻的声音插嘴道：“今天叶老爷那阵火可真是大，我在外头听得都吓人。”

另有一个声音道：“可不是。只可惜了叶大公子，那样好的人物，哪怕对我们都一向礼貌相待的，不知叶老爷看不上他什么。”

几个妇人都附和道：“就是，就是。”

李承恩却再听不下去，他清了清嗓子，吓住了那些说小话的妇人，正准备走出去，却听头上一阵木头吱呀响，李承恩抬头，见二楼推开了扇窗户，叶英探了个头出来。

他二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对视了几秒，李承恩哈哈大笑，叶英却只是勾勾嘴角，皱着眉看着李承恩道：“我正奇怪怎么听到了你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累极了，待李承恩也有些冰冷。李承恩思量着，大约他心里也不好受，挨了骂又受着饿，正委屈着。

于是他也不去计较叶英的态度，只小声说道：“你等我几分钟。”

他说完便匆匆跑了。叶英撑着窗台望出去，见李承恩大步跑出后街，不多时又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个大纸包，上头似乎还冒着腾腾热气。

李承恩跑到叶英窗下，仰着头看着叶英，咧着嘴笑道：“你让开些，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你要做什么？”叶英边问着，便退了两步。就见李承恩扎进衣襟，退了两步，助跑几步就踏着围墙跳到叶英窗台上。也不知他怎么坐住的，可就牢牢扒着窗台，稳稳坐在叶英面前。

叶英呆呆看了片刻，才开口道：“你怎么跳得上来？”

李承恩却是笑得整张脸只剩一口白牙在发亮。他得意洋洋道：“这是我的秘密。”

他坐在窗台上，靠着窗，解开衣襟从怀里掏出那个纸包，三两下拆开，巴巴捧到叶英面前。他捧得太近，叶英往后仰头，才看清楚纸包里的东西。

里头热气腾腾，是两个烤得金黄的红薯。

李承恩把纸包放在盘起的腿上，捡了个大个的红薯塞进叶英手里，催促道：“我不知道你吃没吃过，总之先尝尝。”

叶英哪里有没吃过的道理。可他却不说话，只紧闭着嘴，两个手指慢慢撕着红薯皮。

李承恩转了头，看夕阳已完全沉了下去，月亮升了上来。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的味道，说话一顿一顿地：“我小时候，还没有被领道叔父身边时候，我觉得这是最美味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叶英撕下的红薯皮，小声道：“我冬天的时候，会和村里的小孩一起，去地里刨那些被挖坏了的红薯常常是半块半块的，丢在火堆里，香味能传几公里。”

“姐姐不喜欢我跟那些小孩一起，她觉得我做这事丢了她和姐夫的脸。可姐夫上班赚的薪水，养一家人很是困难，我和姐姐常常要饿着肚子。”

“于是我就早早去城外村子里刨红薯，赶在姐姐回家前烤熟，和她一起吃。她看我一身灰，虽然会数落我，可能吃上东西，姐姐哪里会生气。”

他说到后面，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然而叶英不是个很好的听众。叶英他吃了两口红薯，才慢慢开口问道：“后来呢？”

李承恩语气轻快，回答道：“后来我被叔父领走，他给了姐姐一袋钱，送她和姐夫回了老家。”

“我问的是你。”叶英说道：“你后来呢？你不再吃了吗？”

李承恩沉默了一刹，像是掩饰什么般哈哈笑道：“后来我跟叔父走了，就只能在叔父的书房里用火盆烤着吃了。”

叶英点了点头，又吃了两口红薯，才道：“我小时候也吃过。父亲出远门进货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和二弟，在锅洞里烘着吃，煮饭前把红薯丢进锅洞里，饭熟了，红薯也熟了。”

他也不等李承恩提问，自己就说道：“后来搬了家，请了几个大姐，母亲不用自己做饭，也就没了人陪我烤红薯。”

“你二弟不与你一起吗？”李承恩问他。

叶英却是摇头道：“父亲希望我能早日帮上他的忙，对我要求很是严格。”

话音落下，他二人皆是想到今日里发生的事，双双沉默了下去。

叶英轻轻叹了口气，问李承恩道：“你回想念你姐姐吗？”

李承恩不摇头也不点头，只说道：“我与姐夫一直有互通书信，她日子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一转头，又问叶英道：“我好像很少听你提起你二弟。”

谁知那头他刚问完，叶英的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叶晖蹑手蹑脚，背着身子钻了进来，轻轻合上门，才发觉屋子里坐着两个人。他吓了一跳，抬起手捂住嘴巴，怀里抱的东西也落了下来，砸的楼板一声响，人也楞在了原地。

叶英似是被逗乐，含笑朝李承恩道：“这是我二弟叶晖。”

转头他又向叶晖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李承恩，听了我的事，来探望我的。”

叶晖连连点头，朝李承恩笑了笑。叶英却又看向李承恩，把吃剩的半个红薯放进纸包里，轻笑道：“要先拜托你下楼了。”

李承恩点头，朝叶晖说了声“再会”，抱着那一个半红薯，轻巧的跳下楼去。叶英则不慌不忙关上窗，拉紧了窗帘，这才看向叶晖，问道：“你还不快出去吗？老爷就要上来了。”

叶晖抖了抖，慌手慌脚出了叶英的屋子。只是前脚他出门，后脚就遇上了来检查的叶孟秋，被叶孟秋逮在门口，与叶英一起受了一通教训，这才得以脱身。

叶孟秋离开已是两刻钟后的事情。

叶英推开窗，却不见李承恩的人影。他不信邪，探出半个身子去看，却见李承恩贴墙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索性学着李承恩的样子喊了一声：“你让开些，我要下来了。”

李承恩被叫到，抬头一看，叶英已蹲在窗台上。他连忙张开双臂，朝叶英道：“你放心跳，我接着呢！”

叶英却是笑笑，回身关了窗户，轻轻一跃，落在李承恩身旁。

他拍了拍手，朝李承恩得意一笑道：“带了钱没，领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