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病愈后的第二个月再次遇见我爱罗的。
依旧是在任务中,不过在返程的路上。
我悄悄地鼓起勇气,靠近他。
“谢谢你的仙人掌,还有花。”
我意识到似乎总是在向他道谢,急忙忙地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绿色......我有好好给它浇水......好吧,也没有浇得很勤快。”
言语是词不达意的,苍白的。
很难准确表述自身对颜色喜好的缘由。
我喜爱烂漫的颜色,特别是砂忍村所缺少的那一抹生机的颜色,总是对着仙人掌的,植物的,那双眼瞳中的绿色会生出偏爱。
“我很喜欢。”
话语很细很碎,他安静地看着我,令人莫名生出一股自得,一点欣喜。
无需借助血继限界的力量,我依然确信它传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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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居住的住所门口偶尔会多一束仙人掌,表面缀满花朵的,各种颜色的都有。
看着屋子里一排排仙人掌,我想着自己应该回礼的。除了轻飘飘的感谢以外,应该赠予我爱罗更合适的礼物。
可我一无所成,连工资也仅仅维持生存,没有多少存款。朋友也几近乎于无,更没有多少回礼的经验。
如此想来,活这么一生,竟然有些失败。
我这么一纠结便是两三个月,没能想出答案,却迎来了中忍考试。说来也是讽刺,一群早已执行着中忍,乃至上忍任务的下忍,竟然要通过一场考试来决定晋升。
我毫无向上晋升的执念,更希望做一辈子的下忍,可惜任务并不随意志而转移,我依然被自愿成为了中忍考试大部队的一员。
从身边多数摇曳的深红中,我隐约嗅到了几丝不安。不少人的眉头紧锁,泛出的紧张气息几乎要浸透大脑皮层。
我不动声色的靠向黑色的阴影下,比起焦躁,我宁可躲到一片虚无之中。
到达木叶前夕,不详的预感成真,所谓的任务卷轴被下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中。我将其默不作声地读完,销毁。
任务很是简单,阻止不怀好意的人接近此次行动的中心人物,我爱罗。换言之,我需要大部分时间呆在他的身边。
人柱力的身旁空荡荡的,我毫不费力地靠近他,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中向他点头。
“我是千枝,有感知形的血继限界。”
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请多指教。”
我爱罗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不带任何情绪。就在身后的金发女忍碰住我的肩膀,有些惶恐地想要将我向后拉时,他突兀地挤出话语。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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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罗的生活无趣且痛苦。
这是我观察了他三天后得出的结论。
“他不需要睡眠吗?”
我拉着金发女忍手鞠进行人柱力三千问:“真的不会困吗?黑眼圈都这么重了,好可怜。”
她面露麻木,眼下同样挂着黑色的眼袋,看上去大脑已经不思考了:“求求你了,让我睡吧。”
“可我爱罗还没有睡。”
“他是人柱力。”
“人柱力就不用睡觉吗?”
“是的,他很特殊。”
“为什么特殊?”
“因为他有守鹤。”
“为什么有守鹤?”
“因为......”
话语戛然而止,手鞠地眼神瞬间清明,口中含糊的吐字变得危险而清晰,灵魂之中烈焰的深红燃烧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她的情绪警惕而恐惧。
“没什么。”
看来这不是我能够触及的秘密。
我在整个中忍考试的作用是充当炮灰,路人与背景板。攻击能力低下的我靠着苟和捡漏突破了第二场考试,在与1V1环节果断弃权。
“你倒是挣扎一下啊,千枝。”
这是来自勘九郎的吐槽,“对手看上去也没比你强太多。”
“人贵有自知之明,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这是我围观两个日向家时悟出的经验,那拳拳到的肉一看就疼。
我这人,怕死又怕疼。
再者,按照中忍考试木叶下忍发挥出的实力来预估,砂忍下发的任务实现可能性并不大......这场考试就算通过了也不会作数吧。
我龇牙咧嘴地给躲避攻击时形成的擦伤喷酒精,趁我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赶紧绑上绷带。带队的上忍马基拍着我未受伤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复盘与分析:“你的体术和忍术都太弱了,幻术倒是勉强达标,以后要加强练习啊。”
他点评了两句,将目光放回了考试的赛场上。
我笑了笑,表示知道。
一位资质平平的忍者获得的资源是有限的,我能够呆在三位砂隐村的未来之光身边,顺带着被点评两句已经是最大的荣幸了。
默不作声地退到旁边,继续看着这一场注定无法正常展开的中忍考试,血继限界展示给我的世界里,所有人的颜色都是独一无二的。
有漂浮的沙砾擦过脸颊,我的肩膀被不知名的事物点了一点。
我向着一个方向看去。
红发的少年言简意赅,视线落在我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上。
“血。”
未缠紧的绷带再次渗出了血迹。
丝丝缕缕的,鲜红色的,一动便疼痛的,必须要忍受的,像是整个忍者世界的潜规则,大家都习以为常。
我是,他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
除却习以为常的疼痛,一钟更为异样的,难以定义的情绪于胸膛中无声漫延。
我傻愣愣,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着。
一点点的淡粉色转瞬即逝。
我揉了揉眼睛,怀疑是太过疲惫的错觉。
“下一场对战出场的是,砂忍村,砂瀑我爱罗。”
他先一步转开眼,将沙子收回葫芦,跳下了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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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率先出局,我不得不做回了老本行,被派出去当情报忍者搜集情报,天天大摇大摆地在木叶村里逛吃逛喝。
我并不是存心摆烂,仅仅是不相信以砂忍村的战力能够战胜木叶。能有这类想法,我只能说是风影大人的脑子坏掉了。不对,风影大人似乎从来没有正常过——特别是在对待人柱力的态度上。
我所忧心忡忡的一切,终于在中忍考试的末尾爆发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狼狈不堪的我爱罗。
虚弱,疯狂,不顾一切。
我也终于认知到了他体内隐藏着怎样的怪物,那人人喊打,恐惧的一尾究竟是什么具体模样,那一摊混沌的阴影终于有了雏形。
“千枝、千枝!”
“千枝!!!”
手鞠拘住我的四肢,将我向后拎离,“你不要命了?不怕被波及到?那可是尾兽啊!尾兽!”
沙瀑与橙火相撞的瞬间,整个死亡森林都在震颤。血继限界在过载的查克拉冲击下发出悲鸣,数不清的色彩正在撕扯我的视网膜。
"别过去!"
三星扇钉入我脚边的地面,"那已经不是人类能插手的战斗了!"
我的唇瓣微动,两眼依旧紧紧地盯向战场,视线在一尾守鹤与巨大□□的交战间徘徊:“我只是在找点东西。”
“什么!?”
“颜色。”
找一些隐藏在那无尽黑色以外的颜色,不论红橙黄绿青蓝紫,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我蜷缩在断裂的树木后方,砂砾混着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守鹤完全体的威压让呼吸都变成刀割,但血继限界仍在固执运转。
理智告诉我,大可不必如此。我与他不过是泛泛之交,他平日里看我的神情似乎与看烦人的苍蝇并无差别。
感性又不断否认了理智的决定,两相斗争决不出一点胜负。我只得维持原状,将查克拉运转到极致后,我的眼周烫得惊人。
“终于......找到了。”
那一如既往的深邃的,要将所有人吸入绝望的黑色正中,燃烧一小团烈焰般的红。
我鬼使神差地将自己挪出了遮挡物,耳旁手鞠的尖叫被风声撕碎。
我远远地伸出手抓住了那一抹色彩。
灼热的、烫手的、要将人撕碎那般痛苦的。无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情感涌上了心头,令人几近要承受不住。
我想起了年少时的我爱罗。
忍受人柱力的一切,心理要么变态要么自闭。
我试图将狂躁的红色从他的身体中抽离,守鹤凌乱的动作渐渐冷静。此时此刻不得不感激木叶那位黄头发忍者的作用,好像是叫,漩涡鸣人?他一拳打醒了我爱罗,令人从假寐之术中清醒过来——这极大地减轻了我的负担。
指尖依旧传来灼烧的痛感。那缕从漆黑漩涡中扯出的猩红,竟是由无数染血的砂画组成,每面都涂满不同时期的我爱罗。
蜷缩在停尸房角落的幼童、挥动沙刃刺向夜叉丸的少年、在竞技场被砂之棺椁包裹的人柱力。
这是...记忆的碎片?
血继限界突然失控般运转,那些虚幻的,现实中并不存在的红色顺着指尖爬上我的手臂。我爱罗的皮肤表面同样浮现出细密的线,与他额角的爱字产生诡异共鸣。
像是红线。
这班情况我仍旧生出莫名其妙的想法。
手鞠的惊叫倒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千枝,你的眼睛在流血!"
但,这已经无法停止。
红色的虚线缠绕着右臂,将我与百米外的兽化人柱力连成诡异的共生体。鸣人的螺旋丸擦过守鹤身体时,我竟同步感受到皮肤开裂的剧痛——不是物理层面的伤害,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崩解。
这个真的只是单纯的情绪吗......
"快切断连接!"
一半的理智在叫嚣,"你会被守鹤吞噬的!"
"不会吞噬..."
我的另一半神思却在说,"不要害怕。这是共享。是你所掌控的血继限界。"
既然如此。
我闭上了双眼。
世界在刹那间颠倒。
守鹤的嘶吼变成砂隐村呼啸的夜风,我跪坐在一滩粘稠的暗红里,面前是浑身绷带的红发男孩。年幼的我爱罗正在一摊血迹中紧紧地抱着自己,他的怀中是一个熟悉的球。
这就是他的内心世界吗?
我伸手触碰周边漂浮的光点,指尖传来仙人掌花苞的触感。
男孩突然转头,左眼封印阵渗出黑血:"为什么闯进来?"
“为什么?”
“为什么!”
地面裂开无数缝隙,砂暴裹着守鹤的利爪冲天而起。
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看向他,如同儿时一样。
我向年幼的我爱罗伸手。
他的攻击停滞了。
在沙子触及我之前,那些利爪自动松散开来,唯有点点的沙砾洒在我的脸颊上。身边的光点汇聚成花藤,将可怖的砂刺缠绕成盛开的花架。
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颤。现实中的守鹤发出痛吼,兽化躯壳上浮现出龟裂的蓝光。外界传来的螺旋丸轰鸣声里,夹杂着那位名为漩涡鸣人的木叶忍者声嘶力竭的喊叫,说什么,别再睡了,你这混蛋之类的话。
我继续保持着动作。
他抿了抿唇,将怀中的球递给了我:“这个给你......千枝。”
我摇头:“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睁大眼睛,圆圆的碧眼中满是不解。
我顺从本心,直接握住他的手,将他踉跄着扯出了那暗红的色彩。
守鹤在外界的嘶吼泛起涟漪,飞溅的查克拉碎屑在精神空间化作飘散的尘埃,五岁的我爱罗松开怀中的球,任其滚落。
男孩的手指在我掌心蜷成贝壳状。那些即将吞噬他的暗红色砂砾突然凝滞。
砂隐村雨季特有的铁锈色云层四处散开,我们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月光,一如当年我与他分享的。
“可以一起玩吗?我爱罗。”
我弯起眉眼,“我很久很久以前一直想这么问,但小时候实在没什么勇气......你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不对,我问题更大,也不主动和你说话。”
“我小时候不太会说话,好吧,现在好像不太会......”
“当时血继限界暴露之后,我被院长直接送去学校了,没和你告别真的很抱歉......”
风沙逐渐平静,砂砾开始逆流。
“你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做什么能够告诉我吗?
之前送的仙人掌一直没有回礼,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你之前送我的仙人掌已经开花了,你有空想来看看吗?很漂亮。”
原本缠绕男孩脚踝的暗红潮汐,逐渐散去。
“等你醒过来。”
我碎碎念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垂下眼睫,小声道,“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我爱罗怔愣地看向我。
很久很久,久到我都觉得外面快打完了,他才极其缓慢而郑重地点头。
“好。”
月光偏移的刹那,连接悄然断裂,无数淡绿色的光点散开。
耗尽查克拉的我的视线模糊不清,跪坐在龟裂的战场上,看砂尘缓缓勾勒出少年恢复人形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