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从哪里跌倒,从哪里起来’,王夫人查明故意使绊子源自将军,甚至是亲王,心中一团火—那便是东山再起。
二话不说便盘了贾府账房余下的银钱,只得三千四百多两。
琉璃厂七六的店铺自是不能再用,若是一经用,将军、亲王便得知又是贾府所经营,必又会使计来做坏。
倘若是重新签租店面、装修一番,所花费不下千两,况且临近过年,这次再起只许成功不可失败。
再往深想,王夫人陪房都是往来之人皆识,若是避开亲王妃等人耳目,当然不可能再用他们。
但要用外人,一来不知其人底细,二来培养时间之久,着实难放心。
正待王夫人惆怅不已,只听屋外一阵喧哗吵闹声,其中最吵闹的声音便是彩鸳。
问了三四遍不得知,王夫人亲自起身出去瞧一瞧,看到彩鸳气得跳脚,忙脸通红地指着屋内吵嚷道:“有陌生男子在里头!”
王夫人屋内的婆子一听,无须等王夫人指令,几人作势要进屋擒人,便听一道弱弱的声音传了出来‘莫慌莫慌,是我。’
“惠儿姐?”彩鸳先是嚷了出声,众人疑心:这惠儿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难不成是在偷汉子?
谁料门一开,只见一个男子装扮身影闪了出来,身高不矮但肩窄骨子小,不似男子身型,仔细一瞧,赫然是惠儿。
彩鸳惊了一声:“惠儿姐,你怎么穿了男装?”
几个婆子见状,一声不吭便进了屋去,搜查了半晌后出来,摇了摇头,示意无人在内。
彩鸳反应过来,闹了笑话,连忙打发着周遭看戏的丫鬟婆子散了去,一溜烟儿跑到王夫人身侧,扶了进屋去,闻讯赶来的周姨娘一看局促不安的惠儿,一同唤进了屋。
“惠儿姐,你这身打扮在屋里,天色又暗,我眼花当是男子偷溜进屋,这才闹了笑话。”彩鸳笑嘻嘻说道。
惠儿自知理亏,不敢说彩鸳闹事,说道:“也该是我没与太太报备,累及太太。”
周姨娘出来打了圆场,连忙追问道:“你倒是说与太太听,如何这身不男不女的模样?”
见事情掩盖不住,惠儿只好把实情一一道出,原是在宫内惠儿与一宫女认了姐妹,一同作自梳女,如今干妹妹出了宫来,又不欲与惠儿一样在某家宅内当值,索性一人住在京城某巷处,因怕附近的街霸痞子来骚扰她一个独居女子,便设计让惠儿故扮男子身,假装成她的丈夫进出宅子,邻里知晓她家中有男子在内,自是不敢轻易非议、惹是生非。
“如果是一女子独居,确实该多加防范,这事做得也没错。”周姨娘先是颇为认可惠儿的计谋,但不免责怪道:“只是你向来见人牙子才进出府邸,没声告知就男装出府,如今还被屋内外都知晓,岂能不罚?”
惠儿道了声知罪,王夫人笑道:“行了,初次犯了便饶过。”惠儿连忙磕头道谢,喜滋滋地立在一旁。
周姨娘见她还未醒悟,忙道:“还不去换下这身衣裳!”
彩鸳拉着惠儿转了身,笑着打趣道:“若是多了一撇胡子,便真真是个男子。”
“就是肩膀小了些,加个垫肩才像。”采儿这才进了屋内,原是听闻王夫人院子里出事,忙小跑回来,大饶是在寒季,额上依旧一层细汗。
丫鬟几人打趣着惠儿,而王夫人若有所思地打量惠儿,又听到身量不小的采儿出声,灵光一闪,便唤来人将贾政未着过的衣裳拿来。
小丫鬟不知王夫人何意,只是手脚麻利地取出贾政衣裳,王夫人命惠儿、采儿一同试穿上去。
众人眼里不解,只好闷不作声地听从命令,周姨娘和彩鸳也在旁协助,只是王夫人屋内无假胡子之物,垫肩此物倒不少,于是一通打扮下来,两人活脱脱是个俊俏郎君,任哪个女子见到都不免荡漾春心。
王夫人连说几个妙字,眼里浮现了喜悦之色,才开口说道:“如今我又一事要去做,正愁没人主事,你们这样打扮妥当,我也好放心交付你们。”
惠儿、采儿闻言一愣,两人相视一看,问道:“太太要命我们做何事?为何做男子打扮?”
王夫人使了眼色,见彩鸳又散去了一拨丫鬟婆子,笑道:“我见吴兴不足当主事,想要换个人去经营一番。”
“太太,这如何使得?先不说我俩未曾涉足经营之事,况且我们身为女子。”惠儿、采儿异口同声道,心里皆是震惊:没料到太太居然打算将经营之事交与她们两个弱女子身上,要说她们从未听闻女子经营之事,自是不敢轻而答应去做,免得坏了太太大计。
“原来太太让姐姐们着男装,是为了外出经营?极好极好!”只见彩鸳打断了她们话语,拍手称快,又神助攻道:“要我说,惠儿姐本就擅长账本之事,又经府里采买和调教下人之事,能力自是不消说。而采儿姐之前常帮姑奶奶处理管家之事,这管家与管铺子差不多,当然没问题。”
听得惠儿、采儿急得否认,说道:“这女子经营本就闻所未闻,不可不可。”
王夫人笑道:“谁说女子经营不可?这史上可不乏有女子英雄事迹,自秦便有寡妇巴清经营丹砂而获秦始皇为其修筑‘怀清台’,西汉吕母不满官府压迫而酿贩酒业,成就起义之事。更不说常登戏台的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后便亲自经营酒肆,流传至今。且不说古人,就说如今世上,多有妇人暗中经营的。”
彩鸳连忙插嘴道:“就像是太太这般的。”
惠儿两人依旧踌躇不决,道:“太太命里我们自是不该驳,只是有疑,明明太太有陪房大爷们,为何不使他们呢?”
王夫人叹了口气,道:“前有宝墨阁之鉴,自是要小心行事。虽不知为何有人为难贾府,但敌人在暗伏击,唯有面生者去,方能破此局面。”
知晓这期间有龌蹉,几人都不禁咬牙切去,气得采儿两人便应下了此事,回过神来,又道:“太太,只是我俩外出做事,便少了人服侍太太左右。”
“这事倒无碍,有周姨娘分担一二,你大姑娘、秦姑娘也在府上。”王夫人笑道,周姨娘、彩鸳连忙应是。
得了王夫人的指令,况且惠儿、采儿本就有心之人,自是积极出府去寻铺面、招揽伙计。而且两人小心行事,在外便是男子打扮,回贾府前又换成女装,自是无人知晓王夫人又东山再起。
有了宝墨阁前车之鉴,王夫人一一嘱咐,不多时琉璃厂悄然无声开了一家‘莫言阁’。
要说这莫言阁格局、所卖之物与宝墨阁并无二般,但惠儿出了主意,意在使莫言阁脱颖而出。
索性在莫言阁里招揽的伙计都是女子,这种红袖添香的气息,诱得不少读书识字之人前来采买。
见莫言阁名声一打出,王夫人想起受骗的纸张用处,说与惠儿两人:“那纸张虽非瓷青纸,但文先生说用于山水画却是一绝,以此为噱头也未尝不可。”
妙在经营之事王夫人都放手与她们两人,于是采儿心出一计,在莫言阁准备举办一次山水画展活动,定于某日聚画家作山水画,当日便进行拍卖,所得银两与作画者分二八,莫言阁得二,作画者得八。
况两人生得比旁人五官端正、气质清雅,不少读书人心生喜欢,一呼百应,加之有心邀请能人混入其中,办展那日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
虽说来的作画者不一定都有名气,不乏有人趁着免费纸张而作画,难免有人夹杂其间道:“这下莫言阁只怕做了亏本生意。”
又有人道:“你道是亏本,不过是费了些纸张,博得好名声,我觉是赚到了。”
其中有人专门来看作画的,便嚷道:“住嘴住嘴,该专心看他们作画,一幅好画千金难求。”
各各皆有所想,惠儿她们本就没想过盈利,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此次所作山水画,多者比瓷青纸贵十倍都有,少者亦是瓷青纸售卖价。
这无疑给采儿、惠儿两人更大信心继续经营,给后来扩大店铺及所经营范畴,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