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红土之下 第9章 第 9 章

距离卡伊向伊万科夫提出要寻找泰格的那天起，很快又有半个月悄然而逝。一在报纸上知悉太阳海贼团的最新动向，多拉格便与领航员分析出他们大致的航向，到最近的大城镇淘到了可以指向那段航线的指针，又到船坞添置了一艘小船交给卡伊。

“做什么都要当即打工赚钱——这是你最初观测人们生活时学到的常识与不停短途航行养成的习惯吧？但这些是作为朋友的饯别礼。今后我们就不能再帮你了，卡伊。”

为了阻止一上岸就想要立刻去找零工的卡伊，多拉格这样劝说道。

有了船、导航工具和生存物资，卡伊立即就准备出发。毕竟她在路上浪费的时间越少，找到太阳海贼团的希望就越不那么渺茫。多拉格他们航行的方向与她不同，所以他们准备就在这里分别了。

“还记得这两周我们都教了你什么吧？”变回了少女体型的闪电在码头边询问卡伊。

“呃……恶魔果实是什么、天龙人从哪里来、玛丽乔亚代表着什么、伟大航路的指针用法、世界政府加盟国都包括哪些、如何不引人注目地迅速混入新的城镇……”

卡伊迟疑了片刻，闪电恨铁不成钢地用指节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补充道：“还有如何回避和应付海军！近些年海军开始注意到我们了，上次上岛作战时你也被目击过，说不定他们已经开始把你当作我们的同伙通缉了。”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卡伊乖巧地点头应下。闪电妥协般放松紧锁的眉头，从自己的随身包袱里抽出一扁瓶朗姆酒，递给卡伊。

“——这也是作为朋友的饯别礼。”

“谢谢您，闪电小姐。”卡伊接过酒瓶揣进怀里，用指腹摩挲过光滑的玻璃外壁，流露出一丝迷茫而怀念的神情。“……可以在雨天用来暖暖身子。”

停在不远处的多拉格的船舷梯旁，其他船员做好采购计划，也纷纷走到卡伊身边。

“——提早观察到积雨云要赶紧躲远点，记住了啊。”

“——睡醒后记得对照指针确认方向有没有偏移。”

“——追丢了不要慌，可以一边等新闻报道一边分析海流。”

“——尽量别钓太大的鱼吃，血腥味会引来鲨鱼。”

卡伊逐个念出这些旅伴的名字或职务，一一谢过他们。旅伴们或面露微笑或表情淡然地与她挥手道别，随后他们转身分散向集市各处。卡伊目送他们远去，背上忽然挨了不轻的一巴掌。

“别忘了我啊，卡伊姑娘。”用魁梧汉子的手臂拍上卡伊后背的伊万科夫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那伊娃先生在我身上留下点印记如何？如果我能随时看到让我联想起您的事物，就不会忘记您了。”卡伊说着挽起袖子，指向自己光滑的手臂。

“啊，我明白了，你之前跟我借针线就是因为不想忘记泰格。”伊万科夫挑起一侧眉毛，望向卡伊背后。“你绣在外套上的就是鱼人背鳍的形状吧？”

卡伊讪讪地承认了，伊万科夫猛一摇头，将手插进自己蓬松的爆炸头卷发，摸索一番后从里面翻出一只彩妆盒。他在卡伊身前蹲下，用小指蘸了一点红色的眼影，在她的眼尾抹开。“我可不想费力在不会受伤的躯体上落疤，也不想被跟别人的象征混淆在一起。看——这不就很不错了吗？”

“这样的痕迹下一次雨或洗一次脸就会消失的。”卡伊碰了碰伊万科夫为她擦上眼影的那块皮肤，看着粘在自己手上的细碎亮片，为它的牢固性感到担忧。

“嘿哈，消失就消失吧，这也是朋友的饯别礼。我对自己给人留下鲜明印象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就算有一天卡伊姑娘忘了我的名字，忘了我的脸，我也敢保证你不会忘记曾经遇到过我这么一个人。”

伊万科夫用涂着鲜艳口红的大嘴咧开一个确实令人难以忘怀的张扬笑容，拎着闪电也往城镇中去了。多拉格这时也和被雇来检查船体的船工交流好需求，单独走到了卡伊面前。

“——当心别死了。”

“呃……我可以把多拉格先生的这句话当作‘保重’吗？”

多拉格颔首默认，视线扫向她系在船柱上的小船，感慨一声：“你也帮了我们很多，谢谢你。”

“那，那我可不敢当，要不是有多拉格先生船上的各位教给我的航海知识，我不可能这么自信地独自离开——啊，说到这个，我还要向您道歉呢。”

多拉格疑惑地低下头，卡伊仰视着他，认真地说道：“多拉格先生希望解放更多的人，我希望您能赢，也愿意为您的目标使用自己的力量。只不过，虽然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但我的大脑不知还能维持多久不彻底衰退。以这样迟钝的学习能力，我无法记住错误与吸取教训的缺点只会越来越明显。您想走的那条遥远的路，我可能走不下去了，在剩下的时间里，我还是想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将我的力量利用殆尽。”

“没必要道歉，你本来就有自由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多拉格叹了口气，像伊万科夫一样蹲下身，好直视卡伊的眼睛。“有人说，这个世界生病了，种族与种族之间、国家与群众之间、人与人之间……到处都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这些并不是治不好的，我们会继续在寻找病根的路上清除病灶，而你和费舍尔.泰格他们则可以斩下病变处的腐肉和蛆虫。我不知道你会在多久后忘了我，但我希望你记住——永远不要向这场恶疾认输。”

卡伊感受到一丝凉意拂过眼睑，多拉格的声音和面孔忽然变得朦胧而遥远，她无措地眨了一下眼，发觉有满盈的泪水顺着自己的脸颊滚落。多拉格的脸在她眼中恢复清晰，他也跟着眨眼，似乎在表示疑问。

“抱歉，刚刚不知为什么有种很遗憾的感觉。说不定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呢。”卡伊反复品味多拉格刚刚的话语与随之从心底生长而出的情绪，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干眼泪，然后稍稍把剑抽出一点，用拇指顶住锋刃。

“——我记下了，多拉格先生。今后每次拔剑，我都会想起您的话。”

……

随着太阳海贼团名气渐盛，主动找上他们的海贼船数量甚至超过了海军军舰。袭击奴隶货船又击退追踪海军后，泰格本以为能久违地拥有一段相对平稳的航程，却又遭遇了一伙来意不善的海贼。他一如既往地整队迎击，但双方刚刚交战，两艘海贼船之间就搅动起剧烈得前所未有的漩涡。

对方的瞭望员在桅杆上大吼着通知他的同伴避让，似乎是把这当成了鱼人的攻击方式，然而太阳海贼团的众人也对这次异象并无预料，一个个警惕地退向鲷鱼头号。下一秒，就像是不慎停在了准备换气的蓝鲸上方，对面海贼团的船被托着底从海里顶起。四溅的水花与倾泻而下的水流中，泰格分辨出一个精悍的人形，强烈的既视感让他立刻就认出，是一个巨人用肩膀扛起了对面的船，它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船上恐慌或愣神的海贼们，腾出一只手将甲板上尚未撤退的鱼人扫落水中，随后把将船平抛向远方。

——啊，这个动作也和上次十分相似。

泰格跨上船舷，想要看清巨人的动向，而巨人不像上次扎入水中隐去踪迹，它转身面向太阳海贼团，两手搭上船舷，缓缓拉近自己与船之间的距离。有些鱼人认出了这就是他们去年曾目击过的那个掀翻海军军舰的生物，彼此窃窃私语着猜测这东西究竟从何而来。刚刚从敌船上被扫下来的阿龙气急败坏地直接从水中跃出，挥起他的锯状长刀劈砍向巨人的手腕，但巨人微微抬了抬手，就用小臂轻松接下了斩击，阿龙无法从它紧绷的肌肉间将刀拔出，干脆跳上它的手臂，像是准备和这家伙来一场近战肉搏。

“等一下！”泰格忙叫停阿龙，挪到巨人正前方，示意其他船员也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巨人想要攻击鲷鱼头号，早就可以出手了。虽然它庞大可怖的身躯和样貌就足够让人紧张，但它并没有针对他们表示出任何敌意。

巨人眯眼端详他几秒，露出一个近似微笑但令人脊背发凉的表情，松手放开了船舷。它的身体像是正在失去意识一样瘫软下沉，体表升起潮热的蒸汽，它低垂下头颅，颈后的皮肉古怪地涌动，有一个人影突兀地从中破出，拨开巨人海藻般披在背上的长发，踏过巨人的头颅，轻盈地跳到了船舷上。

每一个看清来者的鱼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怎么看都只不过是一个小巧的年轻人类女子，外套上挂着碎肉一样的血色残片，脸上却绽放着与这诡异景象极不相称的开朗笑容。她不顾周围的鱼人们看到她后顿生厌恶的表情，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划过一道弧线横到身前，向自己正面的鱼人船长弯腰行礼。

“日安，泰格先生！”她语气快活地开口问好。“我是来找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