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红土之下 第11章 第 11 章

事实证明，在海贼面前，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在接下来的一段航程中，巨人不费吹灰之力扔开两艘意图挑衅的海贼船后，太阳海贼团的鱼人们对她的脸色好了不少，其中有的还开玩笑似的抱怨身子骨快生锈了，叫她在下次遇到敌袭时给他们留点敌手对付。原本就对她登船表示强烈反对的那些成员依旧用厌恶的眼神注视她，而原本没那么排斥她的成员则开始能够和处于人类之姿的她搭话聊天了。

不需要迎敌时，卡伊的生活起居都在她的小船上进行，它像只棚屋似的被固定在一般船只放置救生艇的侧舷，有些自来熟的船员偶尔还会大大咧咧地跑到她的船舷边钓鱼。

“……要我说还是鱼人岛那个深度的章鱼肉质才最柔韧最好吃，离了家感觉外面吃什么都不是那个味。不过如果要挑一个最舍不得的东西，那果然还是香波地四十一号岛上最偏的那条街上的章鱼烧铺，味道香到我们都忍不住上去买了一回，结果一回来就被大哥他们骂了一顿……啊，你看，那儿有飞鱼掠过去了哦。”

坐在卡伊的小船上，两只手握着吊竿、一只手拿着水壶、一只手搭着凉棚望向远处、一只手整理鱼饵的章鱼鱼人腾出一只手拍了一下卡伊的后背，让她看向自己指的方向。放弃思考的卡伊一边照他说的移动视线，一边怀疑究竟是她的大脑过于单线程所以跟不上对方的动作和语速，还是对方的嘴跟不上过于复杂的动作所以一个人能唠叨成三个人的样子。他对卡伊倒是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排斥，理由就是“能随手扔出去一艘船的巨人太酷了”。

“小八！别跟那个没鳃没鳍的玩意儿浪费时间了！”又一个卡伊印象较为深刻的嗓音从桅杆顶端传来，打破了小船上相对悠闲的氛围。卡伊和章鱼鱼人一起看向声音来源处，发现是那个长鼻子的坏脾气鱼人阿龙在呼喊。“有船接近了！这次是海军！”

小船上的两人顿时从船边站起来准备迎战，但阿龙跳到甲板上，一把将卡伊推搡得摔回小船里。

“别掺和了，废物东西！这是鱼人的仗！”

“如果您要我别插手，说一声就够了！”

卡伊咬牙顶回去，久违地觉得自己快要被惹怒了。

“谁说我在要求人了？”阿龙将长刀扛到肩上，斜眼瞥着卡伊，从鼻子里喷出哼声。“只不过是在路上看到脏东西，顺便吐口唾沫罢了——走了，小八！”

刚刚还与卡伊和睦相处的章鱼鱼人见她没受伤，就轻飘飘地判定无需担心，随口嘱咐她一句帮忙看着点鱼饵桶，就转身去抽自己的刀了。卡伊用力扯开身旁的卷帆索，让船帆在自己和阿龙之间建立起一道屏障，借此给他们相互散发的怒气暂且降温。

阿龙在帆后发出啧声，带着章鱼鱼人小八和其他打前锋的鱼人一起迎向海军军舰。很快又有几个人鱼船员将小船当跳板跳入水中，其中一个蓝尾巴的大块头被船帆遮住视线，差点把卡伊撞下船，他匆匆道了半句歉，就被海浪吞没了声音。卡伊从帆下钻过，换到靠近鲷鱼头号的一侧，远远注视海贼们的进攻。现在她意识到了，此前几次让巨人率先对海贼船出手，应该是太阳海贼团的人在对她的实力和立场进行试探。仅凭鱼人们自己的话，不等敌船接近到炮火射程内，就能从水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随着两艘船在交战中相互接近，卡伊和其他留在船上防守的鱼人逐渐能够听到主力们战斗时的刀剑碰撞声了。有个看起来职位高些的海军将领站在高处，他捏着单片眼镜，对着混战中的鱼人们指指点点，同时朝控制大炮的士兵们大喊：“鱼人皮糙肉厚，不要吝啬炮火！即便在奴隶身上多留了点疤痕，世界贵族们也不会注意的！”

“——你凭什么把我们的船员称作奴隶？！”

一声洪钟般的怒吼盖过炮火，费舍尔.泰格大步穿过混战的人群，挥手甩开那些阻拦他的士兵，抬脚踹在瞭望台所在的主桅上。粗壮的木桩应声碎裂，海军将领随之摔到甲板上，泰格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拎起，直接用他的身体砸裂了船头的船舵。

“——既然在我们身上找不出奴隶的‘烙印’，就把你的嘴管好！”

整艘军舰仿佛都因为鱼人的力量而震颤了一下，海军将领一边咳出鲜血，一边反讽道：“你以为反抗世界贵族的权利就是占理的那一方了吗？你们还不是和奴隶主一样……我们可是听说太阳海贼团把那个云游四方的巨人给驯服了啊？”

“已经传到海军耳中了吗……”留在鲷鱼头号上指挥、像是副船长的蓝皮肤鱼人皱着眉念叨，他转头看向躲在小船帆后和他一样观察着战局的卡伊，斟酌片刻，低声对她说：“该你上场了！”

“可是阿龙先生说这是鱼人的仗。而且那位海军刚刚用驯服巨人的事来指责泰格先生，现在巨人出现会不会不太合适？”卡伊躲在她的小船桅杆后，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

“阿龙应该是觉得面对海军就要特别彰显出鱼人的力量……算了，不用管他。”蓝皮肤鱼人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既然海军会注意巨人的动向，那么巨人参战就对彰显太阳海贼团的存在感是有好处的。只要你主动出战，就能够证明巨人不是被‘驯服’的了——泰大哥一定能明白这个意思。”

“好的，我明白了。”卡伊郑重地应下，将右手搭在了剑柄上。“请……嘱咐大家尽快离开海水，找栏杆抓好。我要在水下变身。”

蓝皮肤鱼人用简单的口令向同伴们发出指示。卡伊跑向船的另一边，从背对海军的那一侧跃向大海，在触碰到水面的前一刻将拇指抹上剑刃。

熟悉的闪电从天而降，熟悉的飓风掀起波涛，熟悉的热浪蒸腾海水。两艘船之间搅起的漩涡中，庞大的身躯破水而出，卡伊一掌拍在军舰侧面的炮筒上，拾起泰格刚刚踢断的桅杆远远丢得不见踪影，然后动作温和地将手搭在了泰格身边。泰格稍愣了一下，随即跨上她的手臂，站到她肩膀上，俯瞰着军舰上的战局，对着海军和鱼人们高声宣布：“这孩子是我们的同伴！不要把我们和买卖人口的混账混为一谈！”

仿佛在印证泰格的话语，卡伊举起双拳，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长长的咆哮，这让泰格重心一晃，不得不拉住她的耳朵找回平衡。卡伊顿了两秒才放平双肩，待泰格对她耳语了指令，便携着恐怖的威势俯下身去，双手扶到军舰的两侧。

鱼人们纷纷会意，相互掩护着抽离战局。卡伊抱起军舰扛到肩上，一手托船头，一手托船尾，稳稳地投向远处。士兵们难以置信的尖叫瞬间远去，军舰划过一道圆润的抛物线消失在了海平线尽头。

“我就说这超级帅的吧！”

以小八为首的几个鱼人转头就把海军带来的不快抛到了脑后，兴奋地欢呼出声。一个穿武道服的鱼人顺手在小八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抱怨他太松懈了，但听起来并没有真生气。泰格很快也从战斗中的戒备状态放松了下来，笑着招呼鲷鱼头号靠近。

卡伊已经对与这群海贼相处有了些经验，她一手扶住鲷鱼头号的栏杆，一手伸进水里。虽然鱼人们能靠水中获得的加速度轻松纵身上船，但有些图新奇好玩的还是会选择把巨人的身躯当舷梯，卡伊通常就在这个时候来分辨谁对自己态度有所缓和，谁还不愿意接受她作为同伴。蓝皮肤的鱼人跟泰格交代了他刚刚与卡伊交流的顾虑与斟酌，泰格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决定，然后转向卡伊招呼道：“辛苦了，海军今后大概就会将你视作太阳海贼团的战力，以后也要多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我就是来做泰格先生的同伴的。

巨人迟钝的唇舌不足以支撑卡伊流畅而清晰地说出三个音节以上的语句，她只能抿嘴笑起来，颔首致意。那个抱怨了小八几句的武道服鱼人眯眼打量她半晌，突然提出了一个此前一直被忽视的问题：“这家伙，一直不穿衣服，是不是不太好啊？”

所有鱼人的目光都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而聚焦到了卡伊身上，过于密集的注视和刚刚鱼人脱口的问题带来的别扭感让卡伊一个激灵沉向水下，只露出脑袋哀怨地望回去。

阿龙第一个打破微妙的寂静，指着卡伊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对啊！你这家伙怎么跟牲口似的，成天裸奔都不知羞耻的啊？”

蓝皮肤鱼人沉下脸，像武道服鱼人拍小八那样冲着阿龙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不过他可没收着劲，差点把阿龙凿下船来。穿武道服的鱼人尴尬地咳嗽一声，继续解释：“因为巨人什么性别特征都没有，所以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它是什么会拟态的海兽，没有衣服也正常……但既然知道了这个巨人和一个正儿八经的女人是同一个人，我们就没法对你裸奔这件事视若无睹啊！”

——不不不，不至于，别说成“裸奔”啊。

卡伊用力踩了两下水升起半截身子，举起双手表示抗议，但没人明白她的意思，议论声一下子炸开了锅，还有人用手在胯部比划着表示水深，意味深长地说：“就算没有女人的胸部，谁远远看着一个疑似男巨人的家伙不穿裤子也会觉得害怕吧！”

鱼人们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刚刚忽然从甲板上离开的泰格从他们中间挤过，举起手中捧着的一叠帆布，询问卡伊：“可以再起身一下吗？”

卡伊兀自生着闷气，只举起一只手够到船沿。泰格跳上她的手背，滑至她肩头，展开帆布披到她背后，又用布料的两角在她颈前系成一个结实的结。

“站起来看看。”他蹲在她耳边提议。

卡伊明白了他的意思，重新挺起身，用浸湿后垂坠得像斗篷一样的帆布遮住了自己的躯干。她将泰格送回船上，试着抬了抬手臂，但这样简单固定的单片布料还是不能像正常衣服那样起到完善的遮蔽作用，卡伊动作稍一大还是会展露出自己的整个正面。

“大小合适就没问题，之后可以去裁缝铺裁成方便活动的设计。”泰格扶在船沿边安慰她。“毕竟你同时也是人类——每次变身都要换衣服会很麻烦，有一件斗篷应该能方便不少。”

卡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她用粗大的手指笨拙地解开帆布上的结，递还给站在船舷边的几个鱼人，然后彻底沉入水中，解除变身，踏着巨人残躯的头顶爬回船上。刚刚开玩笑的几个鱼人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面对胸部和腿间均一片平坦的巨人时他们尚还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当卡伊以人类姿态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好像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当面调侃异性的性别特征。

“卡伊可是年轻的女孩子啊。”泰格缓和气氛似的将手按到身前两个鱼人的肩头，给这个话题打上一个句号。“咱们这一船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是稍微在意一下这一点吧。”

——不是人类或巨人与鱼人，而是女人与男人。

卡伊笑眯眯地表示自己不介意了，心里却因泰格的话产生了一丝恍惚。即便除去种族之外，他们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相异与相似之处，但在这场战斗中，还是只能将种族这一特征贴到彼此印象的第一层。

——泰格先生一开始将我作为“巨人”而非“人类”介绍给太阳海贼团，一定也是因为这个。

卡伊注视着鱼人们各回各岗，自己也回到了小船，脱下湿掉的外套晾起来。鱼饵桶和鱼竿因为战斗时的颠簸而翻倒在了船舱里，卡伊收拾好这片混乱，回身寻找它们的主人时，小八正好也完成了他的战后善后工作，挥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六只手向小船这边走来。卡伊迎上他的视线，脑海中回想鱼人们看向她的一双双眼睛，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迷茫。

——他们究竟是将我视作什么映在眼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