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赫奇帕奇的校园王子,霍格沃兹的并列勇士,男生学生会主席——
讲真,要不是后来再在凤凰社里碰见塞德里克·迪戈里这个人,我都快忘了我的校园时期还有过这一号风云人物。
但记忆一旦开闸之后,一切印象又变得鲜明起来。比如,在他那一长串金光灿灿的头衔后面,还应该再加上一个……
隐藏的花花公子。
好吧,我真的不是在污蔑他,我发誓。
一切的起因是两个乌龙,恰巧发生在那场如火如荼的三强争霸赛期间,也恰巧是微不足道的我,与这位校园风云人物最后的交集。
第一个乌龙是圣诞舞会前夕,这位迪戈里先生对我发出了邀请——别急,我都说了,是个乌龙。
我是从来没想过去参加那劳什子舞会的,甚至连礼服都没买。有那点闲钱,我还不如早点还掉助学贷款。然而没兴趣,不代表我不欢迎——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一场盛大的狂欢过后,霍格沃兹又能有多少人还记得“作业”那种东西。我已经看到金加隆在向我招手了。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我走下天文塔楼。
没办法,见多了人性的丑恶,有时候我必须要用一些不沾人味的东西——比如星星,甚至是黑湖里的巨乌贼——来洗洗眼睛。不然在从霍格沃兹毕业之前,我会先被斯莱特林的恶臭熏死。
迪戈里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该感谢我在发出恶咒前谨慎了一秒,不然他就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肿成猪头的舞会开场勇士。
深夜的塔楼比平时更加昏暗,加之今天星光璀璨,那便说明月光暗淡。于是在微薄的光线中,我和他几乎只剩下了两个朦胧的轮廓。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感受到了对面的惊魂未定,“嘿,冷静,我没有恶意!”
距离上一次我和迪戈里认真谈话已经有五年,还是在他的变声期之前,因此我当然不可能立刻认出他的声音。虽说这是一个我特意挑选的天文塔空闲时间,但不排除真就偶遇上了另一位喜欢深夜看星星的怪人。所以我按下魔杖,就准备离开……
“不,等等!……”那人下意识地想拉我的手腕,又在我要反射性地攻击之前,松开了手,“抱歉,我知道这样做很冒犯。……但是平日里我们都见不到面,你又很讨厌公共场合下的纠缠。我实在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接近你,才能令你不那么反感,只能出此下策。……”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莫名其妙。这人说的话,我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在我要不耐烦地打断之前,那个黑暗中的男声又径自絮叨了下去:“能给我一分钟吗?……不,三十秒就好!我问完问题就会离开,不会耽误你。”
看在他态度还算良好的份上,我勉强点了个头。然后就听见昏暗的寂静中,一道轻轻的吸气声……
“请问我能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作为圣诞舞会的舞伴吗!——”
整句邀请忽然卡在了名字那一步,因为不想再抓瞎的我点起了荧光闪烁。
霎时之间,那一抹杖尖的亮光化作一尾逃离幽暗的火焰鱼,径直游进了来人的眼睛里。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蓝灰色眼睛,以至于被点亮的时候,就像纯净的宝石忽然遇见了惊艳的光,万千光采都透过不同的切面折射出来——
“迪戈里?”我困惑不已。眼见着那张从几个月前就一直在徽章上展露迷人笑颜的家伙忽然到了自己跟前,还在一瞬间涨红了脸。
好吧,即使我再怎么不待见这个家伙,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一副无可挑剔的脸和身材。
但比起我,他的反应可大多了。
除了面颊上一瞬被尴尬涨起的通红,在看清了我的长相后,他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怪物,眼神动摇得跟刚出生的小鹿似的,还忽然结巴了,“我、嗯,没错……H-Hi,克……福雷斯特。”
我敢说连机器人都比他打招呼自然。
这下我还有什么不明白。不过这局面实在太过荒唐,连我也忍不住……
“噗!哈哈哈……”我捧腹大笑起来。
在光线不好的地方把我认成秋·张还能理解,但一路走到天文塔……这家伙是不是路痴得有点绝望啊?而且等人的时机也糟糕透了。我要是秋·张,高低得在这深更半夜给他来上一棍。
迪戈里先是被吓了一跳,又很快紧张地四处环顾起来。不过我既然敢笑出声,就有绝对不会被抓包的自信。果然没多久,他就松了一口气。
取而代之地,他似乎也被我的笑意感染。魔杖的光亮被我狂野的笑姿一抖一抖地晕染了整个空间,仿佛湖光投影在波心,也在他眼底一圈圈荡漾开来。
情不自禁般,迪戈里也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方便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这么开心吗?”
我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没什么,你就挺令人开心的……”
他的脸马上又红了,“我、我?……”不知道把那话解读成了一种夸奖还是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被打一巴掌还要关心对方手疼不疼?
无所谓,我已经玩够了,很快收敛了笑意。不过看在他给我的夜晚贡献了罕见的欢乐的份上,我还是留下一句善意的提醒:“拉文克劳的塔楼在西侧。而且入口也不在这层,在六楼。”
难道秋·张和他约会的时候,就从来没带他逛过自家的公共休息室吗?我无语,说完就打算离开……但迪戈里又叫住了我。
“等一下,”他急切地绕回到我身前,“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想去拉文克劳塔楼,我要找的人就是——”
但在我皱起的眉头面前,一切话音都停了下来。
说实话,第一次把我拦下还算有趣,第二次可就算骚扰了。
“是什么?”我不耐烦地问。
“是……”他愣住了,随后缓缓垂下眼,“没什么,什么也不是。”
“哦。”那就别挡路。
他这次听懂了我的潜台词,侧了个身就让到一边。但就在我快要离开这个走廊的时候,他的声音又远远传来。
“谢谢你给我指路,还有……晚安。”
我回过头。
“晚安,福雷斯特。”
月凉如水。失落的月光似乎使那个以温暖著称的笑容也笼上了一层萧瑟,但仍然照亮了他眼中那种隐隐的期盼。我知道他是在等着我也回一句“晚安”。①
真是典型的赫奇帕奇。因为自己友善待人,就期待别人也友善回应。
所幸经过刚刚那出我心情没那么坏,愿意暂时维持他对世界的美好想象,“不客气。你也晚安,迪戈里。”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看见他在我身后又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真正到了舞会那天,迪戈里的舞伴却变成了芙蓉·德拉库尔,而并非那位传说与他约会了一年的秋·张。
我就是在这时默默加上那个“隐藏的花花公子”标签的。
原本以为这场闹剧对我而言就此结束,却没想到,紧接着就出现了第二个乌龙,还更加离谱——
“我……迪戈里的宝物?”
在那个瞬间,我认为自己的耳朵和邓布利多的脑子之间,一定有一个出了问题。
但邓布利多仍然泰然自若,天蓝的眼睛在半月形镜片下温和地回望我,仿佛我错愕的质问只是一个三岁小孩的幼稚撒泼,“没错,福雷斯特小姐。那么基于刚才的说明,你愿意暂时昏睡一会儿,协助第二个项目的进行吗?”
他又面向其他的人质——没错,不管他们用“宝物”还是其他花里胡哨的称呼来美化,很显然这仍然只是一群被聚齐的人质——“就如刚才所言,各位的安全与勇士们的比赛结果无关。即使有勇士没能及时解救,我和所有的院长也会确保各位平安地从湖底回到岸上,请不必担心。”
人质们面面相觑,但还是都纷纷犹豫地点了头。从中我可以看见赫敏·格兰杰时不时也向我这里投来疑问的眼神,就好像连她也觉得我作为“迪戈里的宝物”出现在这里是件怪事。
那我怎么可能还会犹豫?
“不好意思,”我果断道,“我不愿意。”傻子才会任由别人催眠自己然后沉进湖底。
不管邓布利多是昏了头还是老花眼,像迪戈里一样把我认成秋·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不想继麻瓜和巫师的歧视之后,又来解决亚裔和白人的种族歧视②。何况我和迪戈里什么关系,我这个当事人最清楚。
要我相信他会拼命来解救我这个六年都没说上三次话的陌生人?做梦吧。考虑到不久前我才撞破他那些花花公子的绯闻(他确实打算邀请过秋·张),他不把我沉湖灭口就不错了。
邓布利多的镜片闪了闪,划过一种意味深长的亮光,“哦,你确定吗,福雷斯特小姐?因为在我看来,你的参与会给迪戈里先生带来很大的助力。”
“我确定。”邓布利多绝对是老眼昏花没错了,“我不愿意参与这个项目,请另寻高明吧。”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露出那副他最擅长的波澜不惊的笑容,“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决定,福雷斯特小姐。”但马上又自顾自地对我吩咐起来,“可以劳烦你离开时,顺路去赫奇帕奇将麦克·布朗先生叫来吗?非常感谢。”
“……”一个斯莱特林去赫奇帕奇是顺的哪门子路啊!
但我还是骂骂咧咧地去了。毕竟当场不给校长面子这种事,最好不要做第二次。
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在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我又碰见了迪戈里。……好吧,是我苛刻了,毕竟他是个赫奇帕奇,而这是他们的休息室。
但他就非要这时回来吗?!
我把胸口的领带遮了遮,试图隐藏自己的存在感。既然那什么麦克·布朗是一个替换我的人质,那么把他叫走(诱拐)的过程还是不要被正主发现比较好;何况被三番五次地搅进他的乌龙之中,我对他可没有什么好脸……“克——福雷斯特?!”Damn it.
与我阴沉的脸色相比,他可谓是积极阳光过头了。整个人一扑过来就是一股子柠檬香气,额发上还滴着水珠,一看就是刚洗过澡。
从他另一只手上抱着的金蛋来看,大概是刚从什么赛前训练回来。
然而和他那一脸张扬的阳光一样,他身上沐浴后的香气和热度也在一瞬间把我张扬地包围起来,我被吓了一跳,几乎要十分克制才不对他应激地拨出魔杖。迪戈里在我绷紧的神色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马上退到了更舒适的社交距离。
“对不起,我……”他涨红了脸,摸着脖子,“因为我不常在这附近看见你,所以可能有些兴奋过头了。……”
说着又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你到赫奇帕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当然不常在这附近看见我,因为我根本是第一次来到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
与此同时……上次在深夜我还没有发觉,现在陷在这种特殊的境况,我更加意识到,与我相比,他的身形有多么高大。即便退回到了社交距离,他整个人——他的笑容、他的气息、他的声音——都仍然若有似无地侵占着我的私人空间……
这种被动的感觉,让我不自在得要疯掉了。
但比起让他再离我远点,我决定还是快点停止这种纠缠,于是抬头:“你知道麦克·布朗吗?”
他怔愣一瞬,眨了下眼,面上的喜悦似乎就这样被眨散了些,“哦……你找麦克吗?”
我点头,“看来你认识。那么请帮我把他叫出来吧,谢谢。”
这下他最初的喜悦已经烟消云散,但还是硬生生地对我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没关系,那我现在去找他,你稍等一会儿。”
但没走出几步又回头,目光闪烁,“我可以问问……你是因为什么事要找麦克吗?”
我说过了,我已经没有耐心对他摆什么好脸。于是我只是微笑,字正腔圆地道:
“显然是不关你的事,迪戈里。”
有一瞬间他脸上那种灰暗的表情让我下意识地反省了一秒。但转念一想,他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女孩们都对他殷勤示好,才会对一个普通的拒绝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下我心底那点愧疚荡然无存。我可没有义务去照顾被宠坏的小男孩的心情。
没过多久,晕头晕脑的麦克·布朗就接替迪戈里的落寞背影从赫奇帕奇的洞口走出来。而我受够了这一切,马上把他打发去了麦格教授的办公室。
07.
在凤凰社碰见迪戈里不是什么意外。倒不如说,D.A.当年在霍格沃兹闹得那么波澜壮阔,如果见不到他我才感到意外。
然而我会在凤凰社却是个意外。
五年级,在每个人把就业意向表填得五花八门的时候,我的就业意向表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离开魔法界。
开玩笑,怎么会有麻瓜出身的巫师选择留下呢?麻瓜出身的巫师在这里什么都不是,但是回到麻瓜世界,却可以混得如鱼得水(成年后躲过魔法部的眼睛用点小魔法,简直易如反掌)。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你一早便打算离开,那当初为什么还要选择入学呢?——亲爱的,一个学成归来的巫师和一个在麻瓜界不懂得控制自己魔力的灾难,可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再说了,说的好像当初我不进霍格沃兹,就会有别的学校要我一样。
而且我不仅打算离开魔法界,我还打算离开英国。
有了第一次巫师战争,谁在伏地魔复活之后还嗅不到第二次的气息?到时候我这种尴尬的身份,要么选择被食死徒们当球踢,要么选择效忠凤凰社——然后大概率死在某一次乱战之中。
也许逃到国外也不是万全之策,但留在英国一定约等于乖乖等死。
可惜,“意外”的含义就是,在一条计划完全的通途上,一定会飞来什么横祸——
福雷斯特夫人病了。而无论是她亲生还是收养的那些孩子,没有一个在她身边留下。
啊,总有一天我会诅咒,诅咒所有遗弃子女的父母和遗弃父母的子女。鉴于我是个巫师,所以当我说“诅咒”的时候,我是认真的。
原本我想带着福雷斯特夫人一起离开,但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英国。没办法,我们只能一起偏居在某个麻瓜社区。
这时,就是魔法界的那些祸害再次登场的时候了。人一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也塞牙。
麻瓜社区千千万,食死徒偏偏和凤凰社打到了我家门口。在一瞬布下的反幻影移形魔法场下,我只来得及给福雷斯特夫人施一个幻身咒,就被当成凤凰社的俘虏抓走了。
被当成俘虏的原因很简单——身手太好。
意料之中的,伏地魔在得知我是个麻瓜出身后,便立刻给我判了死刑。彼时被缴械的我也并没有什么反抗的**。毕竟阿瓦达索命咒,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安乐死。我费了这么大劲活到今天,也许最后死得轻松点,也算个好事……
偏偏这时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分院帽的声音。
“让我看看……聪慧、机敏,很强的学习能力……嗯,会是个拉文克劳吗?……”一如往日,那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清明地回荡,“噢,不对!哈,你真是个不简单的小姑娘,是不是?……既然如此……”
“斯莱特林!”判决声响彻礼堂。
于是在那道绿光即将发出之前,我重新睁开了眼。
“我可以为您所用,黑魔王。”我对上那双猩红的蛇眼,“我可以在凤凰社当一个完美的间谍。”
活下去,克莱尔。不顾一切地活下去。
不要比那些曾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先下地狱。
“你需要一个能带你走向胜利的学院,”分院帽说,“才配得上你这不屈的野心。”
08.
我花了半个月去研究手臂上的黑魔标记。
诚实地说,那是我见过最丑的纹身,没有之一。但除了丑外,它似乎没有其他更大的缺点。
无法定位,不会致命,只是在被伏地魔召唤的时候会激起一点刺痛。如果不响应召唤,顶多只是会被发现叛变的事实罢了。
简单来说,这个标记,最大的作用只是装逼。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但不比上次,这次一旦跑路,我是绝不可能再留在英国了。这就意味着,我不仅要在离开前安顿好福雷斯特夫人……
还要学会大脑封闭术。
伏地魔毕竟是个摄神取念大师,难保那个黑魔标记不会还藏着我没发现的猫腻。而且在把我“收入麾下”之前,他先像一个入室强盗一样把我的大脑翻箱倒柜了一遍。那种恶心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遍。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瞌睡来了就会有人递枕头。伏地魔安排给我的那个同为凤凰社卧底的内应,居然是——
斯内普。
不,我不是惊讶斯内普为伏地魔做事。而是斯内普这种一看血液里就流淌着黑魔法的货色,凤凰社居然能给他做卧底的机会?而且邓布利多似乎也足够信任他,斯内普一把我带过去,邓布利多就同意了我的入社申请。③
凤凰社是真的缺人了。
同为摄神取念大师,在我提出学习大脑封闭术的请求后(当然我堆砌了一大堆为黑魔王服务blabla的废话),斯内普只是沉默地盯了我一会儿,就答应了。
作为一名斯莱特林,这真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何为被院长“偏心”的红利。
而既然并非食死徒也非凤凰社的骨干,在这漫长的卧底时光里,我只能勉为其难地——两头摸鱼。核心情报由斯内普掌握,我只要负责每个月给伏地魔发去些边角料的消息就够了。
当然,我知道,有了斯内普,伏地魔还把我派到凤凰社,更大的动机就是——
监视斯内普的忠心。
所以那种“院长每日生活流水账”我也顺带捎去了一份。照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月我就能把大脑封闭术学会,然后美美润出英国。一切看起来都通往光明的未来……直到迪戈里撞破我的卧底身份。
坦白讲,他之前也撞见我用守护神给伏地魔传过几次消息(这么一说,为什么老是他?),但都被我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而且比起我给谁、发什么消息,他似乎更感兴趣我的守护神为什么是一只黑猫。
“我是个女巫,所以她是只黑猫。④”我言简意赅,“这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吗?”
显然我们都是不祥之兆。
迪戈里却被这话逗乐了,发出那种总是能飘起一大片过路女孩脸上的红云的爽朗笑声。他的笑点还是那么低。但笑完之后,他又显得羞赧,“我的守护神是一匹白马,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哦,不想知道。
但为了不让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我的间谍消息上去,我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承,“噢?白马?挺适合你的。”说完脑海里又下意识地蹦出个画面,我忍不住笑着再重复了一遍。
“确实挺适合你的。”这家伙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噗——白马王子啊。
“谢谢,”他显然又把这当成了夸奖,有些羞涩道,“你的守护神也很适合你……你们都有一种,相似的感觉。”
但没等我再想用两三句话摆脱他,迪戈里又轻声道,“看见你能召唤出守护神,我很高兴。”
我挑起了眉。
果然,一看到我的表情,他也领会到了这句话冒犯的含义,马上慌张起来,“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能召唤出守护神,就代表这个人至少拥有一些快乐的回忆,不是吗?”
我把眉毛挑得更高了。
“……并不是说你平时看起来不快乐的意思。”他看起来很想让一条地缝把他吞下去。
我打断了他,“你知道,乌姆里奇也是有只守护神的吧?”而且一想到她的守护神也是一只猫,我就不爽起来。
一听这个名字,迪戈里也同样皱起了眉,但很快就说,“我不认为你和乌姆里奇拥有同一种快乐。”
“不过我也很好奇,”他的眼中浮现了些隐隐的期待,“你在召唤守护神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看着迪戈里眼中那种透彻的蓝灰色,换做平时,我只会说“关你屁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种颜色有一瞬间融入了罕见晴朗的天空,显得格外顺眼,又有可能是快到格里莫广场12号时,秋日的阳光里飘下来一片落叶。
我接住了那片落叶,“一棵橡树。”
阳光透过金棕色的眼睫,在迪戈里的眼底闪烁。
“有时我会想起一棵橡树。”
我笑着说,不知道是什么又染红了面前男孩的脸颊。
09.
揭露我的卧底身份那天,是毁灭性的。
至少对迪戈里来说好像是那样。
虽说我平时只是个在凤凰社帮斯内普熬熬魔药的打杂,但情势紧张起来,打杂也是要上战场的。倒霉如我,就必然要在战场上碰到以前被我打趴下的傻叉,就必然要被公报私仇,然后也必然要收获一条从左肩贯穿左臂的伤口。
那道贯穿我伤口的恶咒打消了覆盖在黑魔标记上的混淆咒,没有额外精力幻影移形的我,只能躲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某个角落自己治疗。
黑魔咒越复杂,念反咒时也就越要全神贯注……迪戈里就偏偏要在这时敲起门来。
“克……福雷斯特!你还好吗?……唐克斯他们说你受了伤,但一转头又不见人影,所以很担心……”那当然是因为我故意躲着他们,但你这家伙又是怎么找到的啊!“你下去接受一下治疗,好吗?”
想也知道,正在念反咒的我没有嘴巴回应他。果然十几秒的沉默过后,他又嚷嚷起来。
“……如果你不想让其他人治疗的话,能至少开一下门,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吗?”
依旧,我不可能回应他。好在我没有忘记在进门时锁上一道咒,比阿拉霍洞开更加高级,他应该闯不进来——
咔哒。他闯进来了。
该死,看来他当年O.W.L.s上的几个O确实没有黑幕是吧?
“抱歉,因为你一直不回应,我实在很担心——”他道歉的话音戛然而止,不知是因为看见了伤口还是黑魔标记。如他所愿,这下我终于没法把反咒念下去。
骤然停止的咒语声撕裂了原本愈合的伤口,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残阳似血,未关紧的窗帘漏出一丝鲜红的光,弥散到布莱克老宅潮湿的灰尘气味中。迪戈里就在那时快步跨越了那道鲜明的分界线。
“对不起!”他慌乱地凑到我的身边,一副想要缓和伤口又不知道拿它怎么办的模样,“要是知道你在专心地念反咒,我一定不会这么唐突地闯进门——”他的话音再次戛然而止,不过这次目光准确地落在了我左臂的黑魔标记上。
所以破案了,刚进门时他确实是被我的伤口吓到了。
没有反咒占据我的心神,我马上开始快速盘算起来:虽然大脑封闭术还有半个月的课程没有学完,但应对伏地魔的追杀应该足够了;福雷斯特夫人前不久就被安置在一个更偏辟的安全屋,也请了专人照料,不会有大问题;如果迪戈里今晚就要揭穿我的话,我可以连夜收拾包袱走人……
但没想到,砰地一声,迪戈里却用魔杖关上了门。
“治疗这个伤口的反咒是什么?”紧接着,他问出的居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我的脑子一时宕机,“什么?”
“反咒,”他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是问,针对这个黑魔咒的反咒是什么?我对黑魔法不像你那么熟悉。”我按捺住疼痛回头,撞进的也是他意外平静的眼神。
尽管不明所以,我还是说:“我可以自己……”
“不,”他罕见地打断了我的话,“这个伤口已经蔓延到你的后背了,你一个人是够不着的。”
我在后背上处理过的伤口比你想象的多多了。但我咽下了这话,没有说出来。头一次,迪戈里沉着如水的目光让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把反咒一字一句地教给了他。
那真是一个诡异的场面。在一间傍晚的昏暗卧室内,我袒露着半边只穿着胸衣的身体。而迪戈里坐在我身后,柔缓而清晰地念着一道残酷的黑魔法的反咒,一寸一寸地愈合着我的伤口。我们挨得那么近,一切却透不出半分旖旎。
他是在庞弗雷夫人之后,第二个用魔法帮我疗伤的人。
即便他在上一秒已经发现我是个卧底的食死徒。
“好了。”一切结束后,他轻声说。
我点了下头,“谢谢。”
可是他温凉的指尖又忽然落在我的皮肤上,阻止了我再次把衣袍披上。
那触感太过轻柔。有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仿佛他正在以指代吻,亲吻那副残破的身躯。
“会留疤的。”他终于说,收回了指尖。
我默了一瞬,只是笑了,“难道少留一条会改变什么吗?”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说,谢谢你。”我起身,这次没有犹豫地整理好了衣袍,“如果你要告发的话,我不会阻拦你,你现在就可以——”
“为什么?”如同跨越了数年的光阴,相同的话,从当年的医疗翼,传递到现在的我面前。
“为什么,”迪戈里坐在床边,一如当年,仍然那样悲伤地、脆弱地望着我,“为什么你要去当食死徒的卧底?”
他们最痛恨麻瓜,你不知道吗?
他们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不知道吗?
一旦他们成功,第一个杀掉的就是你这样麻瓜出身的巫师,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为了活下去,我不会祈求任何人的原谅,“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
“‘自然而然’?”他不可置信地反问,“‘自然而然’你就可以替伏!——”
我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在这里说那个人的名字,你疯了?”想让凤凰社暴露就早点说。⑤
那话却像是忽然落入灰烬里的火星,迪戈里的眼睛重新亮了。见他不再有冲动的打算,我慢慢移开手掌……
可他转而截住那只手,目光如燃烧般明亮,“果然,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我怔愣一瞬,但很快回到理智中。
服了,没见过像他这么喜欢给人脱罪的家伙。我抽回手,“不管我是不是有苦衷的,我没有做过对得住凤凰社的事。”
他眼中那亮光暗淡了一瞬,但很快便振作起来,“但你可以选择从现在开始弥补,不是吗?”
“如果从这一刻开始你不再选择当一个食死徒,我不会告发你。”好家伙,他居然开始策反我了,“而且等一切结束后,我可以当你的保证人,只要——”
“你以为当我不再效忠那个人,我就会开始效忠凤凰社吗?”仿佛一头被踩中逆鳞的困兽,我的声调登时尖锐起来,“别太天真了,迪戈里。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喜欢站队,坚定地站在正义的光环之下。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效忠谁,从始至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更加不善地朝他逼近,更加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光像一盏灯那样熄灭了,“你以为我在意你的告发吗?你想告发就去好了。如果一切结束后,凤凰社取得了胜利,要把我关进阿兹卡班,我也坦然接受。我不需要乞求你大发慈悲的庇护和当一个怜悯的‘保证人’。”
残阳如落灰般熄灭了,黑夜终究降临。在我摔上那道门之前,只是听他轻轻落下一句。
“可是我从来没有怜悯过你,克莱尔。”
10.
迪戈里最终没有告发我。
不管是因为他的同情心还是别的什么绅士品格,总之感谢他,又为我多争取了一些跑路的时间。
但我也没有那么忘恩负义。为了报答他那份好意,我给伏地魔传去了更敷衍的情报。反正等他意识到那很敷衍的时候,我已经远走高飞了——
但谁能想到斯内普居然是个双面间谍。
比起斯内普愿意真心地效忠凤凰社,我更愿意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某种程度上,也差不多了。
理论上而言,这个发现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既不会大摇大摆地向伏地魔告密,也不会因为斯内普的忠心所向就一拍脑袋倒到凤凰社那头。问题就在于,这个发现出现的时机,真是糟糕透了。
一切的起因是食死徒抓走了罗恩·韦斯莱。而不管是食死徒还是凤凰社——就算只是一个浅浅了解过三强争霸赛的校友——都知道,那就是救世主哈利·波特心尖上的宝。只要罗恩·韦斯莱有性命之忧,哈利·波特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于是凤凰社里所有想让哈利·波特远离营救任务的劝声都失败了,而食死徒一个个设计围困救世主的陷阱,却屡屡成功。
好在救世主之所以能成为救世主,就说明他头顶的梅林光环不是盖的。即便一次次地踏进陷阱里头,哈利·波特也能一次次奇迹般地死里逃生。最后,凤凰社甚至连罗恩·韦斯莱真正的囚禁地都误打误撞地找了出来。
但作为一个伏地魔安插到凤凰社的眼线,我很容易用同样的眼线思维去反推出来事情背后的真相。
他们一定也有一个埋进了食死徒里的间谍。
不过食死徒里面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他们能混进去一个正常人,还真不容易。——无论如何,与我无关。简单吐槽过后,我便把这事抛之脑后,直到凤凰社行动那日的到来。
伏地魔忽然召唤起了我和斯内普。感受到手臂上黑魔标记灼痛的斯内普只是怔愣片刻,便很快淡淡地吐出一句:“中计了。”
“什么?——”我下意识地问出一声,却马上又在电光石火之间串联起了一切。
斯内普就是那个间谍!
他居然还是个双面间谍,靠!
在凤凰社秘密营救罗恩·韦斯莱的当天,伏地魔却向我们发出了召唤,意图很明显,他发现了间谍的马脚,正在怀疑我们的身份——而那个到凤凰社手上的所谓的“罗恩·韦斯莱真正的所在地”,大概率又是一个陷阱的饵。
只不过这一次,那个饵钓的不仅是哈利·波特,还有食死徒内部的间谍。
现在局势很明显了。不响应伏地魔的召唤,间谍的身份便会被实锤;而不快点幻影移形去阻止已经行动的凤凰社(无论是猫头鹰还是守护神都来不及了,这肯定也在伏地魔的算计之中),哈利·波特这次就有可能真的掉进陷阱之中。
在那一瞬间我也明白了邓布利多对斯内普那种莫名其妙的深厚信任从何而来。考虑到他在食死徒中的资历之深,邓布利多大概在很久之前就埋下斯内普这个线人了。一旦间谍身份暴露,不仅对斯内普本人,对凤凰社都会是一个致命打击。
——也就是说,不管斯内普怎么选,凤凰社都死定了呗。
短时间内得出了这个麻木不仁的结论,我不仅不震惊,甚至还有点想笑。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斯内普当时到底做出了什么决定。不过不管他决定如何,我想大概都不会比我的更加愚蠢。
“我去。”在接到那道黑魔标记召唤的两秒后,我说。
斯内普微微动了动眉毛,直视上了我的双眼。一如当年,他两只幽深的黑色眼睛像一面漆黑的镜子。而不同于当年,我相信,这一次他也在我漆黑的眼睛中照见了自己。
“我去找哈利·波特。”
每一秒时机都禁不起耽搁。
我不等斯内普回应——事实上,我也怀疑他会回应出什么好话——说完那话,便幻影移形,啪地一声消失在了空中。
11.
我再次被食死徒活捉了,毫无疑问地。
显然伏地魔给食死徒们下的第二个命令就是,抓不住哈利·波特,就一定要抓住那个叛徒。
如果说我这倒霉的一生可以为我证明什么的话,那就是不要有良心,有良心会变得不幸。如果有来生……不,我不要有来生。
“来,来,瞧瞧看我们这里有什么,”伏地魔缓慢而优雅地抚摸着那根被掰掉蛇头后、跟他一样秃头而丑陋的马尔福的魔杖,“一个自不量力的双面间谍——或者说,自不量力的泥巴种?”
在马尔福庄园幽暗的门厅内,食死徒们围着我蜷缩在地的身体哄堂大笑。
“告诉我,邓布利多究竟用什么样的条件说动了你,才会让你忘掉我当初饶你一命的恩情?”
这让我想起很久前听过的一个笑话。一个人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怒吼: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啊!后者翻着白眼在想:TM的你先松开我的脖子我才能说啊!
傻叉伏地魔,不会以为扔了几个钻心剜骨之后人还会有力气说话吧?
于是我选择像那个笑话一样,虚弱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很好,”伏地魔失去了耐心,那个对他来说和鼻子一样稀缺的东西,“现在不想说的话,那就永远也不要说了——”
“等等,主人,”然而食死徒中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阻止了那根即将冒起绿光的魔杖,“既然这个泥巴种能获得凤凰社足够的信任,去成为一个双面间谍,说不定她已经掌握了一些机密情报。”
“有道理。”伏地魔沉吟片刻,说,但马上甩过去一个毒咒,“不过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打断我的话语的特权了,特拉弗斯?”
在痛苦的呻吟声中,那个声音奄奄一息道:“……对不起,主人,原谅……原谅我的不敬,是我疏忽了……”
一时静默,直到另一道狂热的女声毛遂自荐:“交给我吧,主人!您知道我的能力的,无论多紧的嘴巴,我都能把那些秘密撬出来!”我终于提起一丝兴趣掀开眼皮,正对上那个疯女人发亮的阴狠目光。我屏住了呼吸,心中第一次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最终将我带走的食死徒,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12.
我要自杀。
从被那个女人带走的那一刻,我就坚定了这个念头。
开玩笑,作为一个打杂,我能知道什么机密?就算我真的说了,他们又会相信吗?赫敏·格兰杰上次在她手中逃了,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无非是想找下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玩具罢了。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向我“打探机密”的频率是两天一次。一旦她开始那种日程,我就用大脑封闭术将意识与身体分隔开。当她走后,我便重新建立起大脑和身体的连接,然后去寻找周围足以致命的物件。
当然,在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没收了我的魔杖又把我锁在牢房的角落后,我能找到的东西少之又少。更别说每次我重新建立起大脑连接后,要花足够长的时间从阵阵的余痛和干呕中恢复过来。
就这样度过两百多天之后——其实在暗无天日的牢房很难获得这样的时间概念,但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给了我独特的计数法。每当她的折磨结束,她都会像盖上一个完结章一样在我身体显眼的地方刻上一道“泥巴种”。所以我只要数数身上这样字母形状的疤痕,就能大概推知出时间——于是,这样的两百多天之后,我完成了那把用各种零碎拼凑而成的“匕首”,又在不久后,打探出了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下一次离开的时机。
那似乎是一次颇具规模的袭击,抽调走了大半的食死徒。马尔福庄园空荡而安静,偌大的宅邸只剩下了三三两两的、像我这样被遗忘的囚徒。
除了有些昏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寻死场景。我甚至恶意满满地想,等会最好让我这种为数不多被请来的“泥巴种”的血流得再多些,最好多到晦气,这样看马尔福还不能在这幢“被污染”的大别墅里延续他们世代纯血的信仰。
然而在这时骚动发生了——破空声,幻影显形的破空声,接二连三地在庄园的各处角落响起——我顿时警惕起来。
食死徒已经回来了?这么快?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边举起那个简陋的锐器边想。缺少把手的边缘割破我的手掌,鲜血淅淅沥沥地蔓延下来。被囚禁了多日,我本就气力无多,万一这次自杀不成,下次成功的几率就更小,还不算上他们发现我的自杀倾向后又会采取什么严防死守的措施……
脚步声在四面八方响起,透出一丝不属于食死徒的慌乱,可是我无心辨认。其中一道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地接近,我下定决心,将最尖利的一头对准心脏,猛地——
“不!!!——”
一道魔咒猛地打偏了我的手,锐器飞出,连带着将虚弱的我也击倒在地,锁链一阵噼里啪啦地乱响。我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好吧,也许我终究就是这样一个倒霉蛋。拼命想活活不成,拼命想死也死不了。
“克莱尔!!——”可是那个声音接着道,还叫出了任何一个食死徒都不会喊出的名字。
我忽然感觉一阵腾空——是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把我扶了起来。这时我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是迪戈里。
他还是那个样子。干净得体的装扮,温和俊朗的容颜,干爽和煦的香味……只除了在他眼角滑落的泪。
如果不是那滴泪,他依旧会像往日一样,像一颗盛满阳光的水晶球,美好得很不真实。当然,他此刻居然出现在了我面前,置身在这个残酷而黑暗的背景之中,又是更不真实的一件事。
可他为什么要哭呢?……啊,是被我这副惨状吓哭了吧。毕竟我敢说,一把被打人柳痛殴过的扫帚都会比此刻的我更能入眼。
真好啊,因为他会为任何人而哭,所以也会为我而哭。我这辈子居然还能遇见一个认为值得为我落泪的人,真是意想不到。
“你再这么哭下去,”我试图开个玩笑缓和气氛,但在那副因长期的尖叫嘶喊而损伤的嗓子之下,可能收效甚微,“我可没有干净的布料给你擦眼睛。”
但他的目光仿佛黏上了胶水,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视线从我身上数不清的“泥巴种”疤痕上挪开,将泛红的眼眶面向我。
愕然、愤怒、悲痛——我在他的眼底分辨出了这些情绪。我们只无声地对视了一秒,但转瞬之间,迪戈里那双因泪水而显得心碎的眼睛已经变得坚毅起来。
“我现在就救你出去。”三两下击碎了那些将我束缚的锁链,不由分说,他将我打横抱起,好像比拾起一片羽毛还轻松。
似乎又料准了我会在这时开口,他率先解释道:“凤凰社计划好的营救任务。我们提前得知了神秘人下一次大规模袭击的时间,所以安排好了在这时解救马尔福庄园剩下的人质。”我只能合上了刚张开的嘴,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颜盯了一秒,从善如流地靠在了他的胸口上。
不过我又不算你们凤凰社的人质。我听见他胸口稳健又微微加快的心跳,默默想着。
他不知怎地又明白了。
“别傻了,”他这一次的回答中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震动通过胸腔传递到我的耳廓,“如果你认为自从你为了救哈利他们被食死徒抓走之后,我们还不把你纳入凤凰社保护的一员,那我们就太像一群白眼狼了。”
白眼狼倒不至于,缺心眼是真的。
他又笑了,“我好像已经听到你在心底的骂声了。”讲真,他过去的那段时间是不是秘密培训了摄神取念?——这当然不可能。摄神取念至少要对上眼睛,而且他不可能突破我的大脑封闭术。
迪戈里大概是到达这里之前就把地图记熟了。即使带着一个累赘,他的脚步也没有被丝毫牵绊,果断地通过了每一个岔路口。
直到又一阵骚乱倏然降临。
同样来自幻影显形的破空声再次在马尔福庄园的四处响起,与此同时,一只体型偏瘦的狼形守护神来到迪戈里身边。
我和迪戈里对视一眼,都在一瞬间明白了现状:食死徒提前在计划外回来了,凤凰社要立即撤退。
“门钥匙在穆迪手上。”迪戈里忧虑地低声道。
很显然那是为那些太过虚弱而无法随从显形的人质准备的。而从他那并不轻松的表情推测,我们大概在赶到穆迪身边之前就会被食死徒抓住。
片刻静默,“把我放下。”我很快说。
但他也很快接上,“不可能。”
我拧眉看他,在马尔福庄园昏暗的光线中,他只是仍然把嘴角抿得紧紧的,“放任你再去接受那些惨无人道的酷刑,还是放任你去自杀?——都不可能。”
我无声地用皱得更深的眉头传达自己的意思:那你留在这儿干嘛?让凤凰社再少一个战斗力,还是让食死徒再多一个凤凰社的把柄?然而在他回应之前,三个食死徒已经显现在了走廊尽头。
“放我下来。”我在最后又用力地挣扎了一下,但很显然以我们现在的体力差距,那对他而言只是小猫挠痒。果然,迪戈里无动于衷,只是把对我的横抱换到了背上,调整为了更适宜战斗的姿势。
我没有被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折磨死,先要被他气死了。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食死徒的战斗风格。食死徒招招致命,从不使用出格黑魔法的凤凰社成员对付一个都已经是吃力,何况是被拖累的一挑三?
不出所料,在勉力躲过又一道黑魔咒后,迪戈里便失手把我从背上摔下。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动作分散了注意力。食死徒看出了迪戈里对我的在意,大概以为我是什么重要人物,魔杖一偏,干脆决定先干掉我……这样也好,该来的总要来,迪戈里要是够聪明的话,就应该辨认出来这是他唯一可以从三个食死徒的包围圈逃走的时机——
但命中注定的绿光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迪戈里严密地遮住那绿光,向我整个人扑来的画面。我生平第一次陷入了恐慌,不!他绝对不要!……情急之下,我用尽全身力气抢去他的魔杖……
下一刻,我坐在格里莫广场的瓢泼大雨里。雨水混杂着鲜血,蔓延成一条血红的河流。
我的怀中躺着塞德里克·迪戈里双眼无神的尸体。
幻影移形失败了,我在令人撕心裂肺的分体痛苦中痛哭出声。
①
“你听我说,”塞德里克说,“用级长的盥洗室。在六楼糊涂蛋波里斯雕像左边的第四个门。口令是新鲜凤梨。我得走了……愿意跟我说晚安吗——”
他又咧嘴对哈利笑了一下,然后匆匆下楼,找秋·张去了。
——《哈利·波特与火焰杯》
这句话一直让我觉得挺苏的……
②有一种种族歧视表现为,某些白人觉得“黄种人都长得一样”。
③私设这里的战争比原著打得久,子世代都已经毕业并加入了凤凰社,小天狼星死了但邓布利多还没有。
④在西方,女巫和黑猫通常配套出现。
⑤实际上在格里莫广场12号喊“伏地魔”不会有事(可能是因为赤胆忠心咒吧,反正哈利在原著里就天天喊),但克莱尔和凤凰社的人一直半生不熟,又比较谨慎,所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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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番外七 克莱尔日记(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