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蓄意 第12章 Chapter 9

我转过楼梯，黑魔杖立刻殷勤地为我加上了幻身咒。

夜晚的霍格沃茨对我而言反而是最美丽的，毕竟白天我也只能看到黑色，不如夜晚来得实在，一切都是真正的暗影。

我一路走，我的魔力丝便一路蔓延，一一拂过打着瞌睡的画像、静立无声的雕塑与墙缝里不为人知的秘密，直到猛然在空旷的道路上碰上一团魔力——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奇洛，你说是不是啊？

我调整着面部表情，解除了咒语从拐角中走出，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晚上好，奇洛教授——”

“啊！晚、晚上好，啊，呃……”奇洛显然吓了一大跳，他新培养的一紧张就只能发出拟声词的毛病立刻发作，但是与之相反的是——我仔细感受着魔力丝描摹出的面部表情，他似乎是在……微笑？

已知，奇洛在这么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出现在禁室门口，也许与幕后主使有所牵扯，但也不排除今晚斯内普教授或维克多教授临时有事和他换了班，他只是夜巡途中恰巧路过；但又已知，他身上附着有伏地魔的主魂，那么显然是第一种可能性更高；至于现在的微笑——他显然保有自己的意识，但伏地魔似乎也能对此有所感应或者能掌控他身体的部分机能——初步推断是声音，所以表情与音调不符；但是微笑传达的含义，究竟是盼望自己被发现是个替罪傀儡，还是单纯由于遇见的是……我呢？

百般思绪一刹而过，眼看着奇洛中途没了声音，甚至没有问我怎么在宵禁后出现在禁室门口，我连忙给他递台阶：“奇洛教授，这么晚了，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哦！我、我要去——去找阿——阿不思，”奇洛一边打寒战一边冲我挑眉，“我想引渡几——几只——”他非常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响亮地吞了一口口水，“巨怪。”

巨怪？新的情报——

“你、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奇洛正了正围巾，“现在已——已经宵禁了！”

是啊，已经宵禁了，这个点去找邓布利多校长要许可，难道巨怪已经到校门口了？你这借口完全就是为了送情报，根本不顾逻辑啊！

“我和校长报备过，要去为我刚从山海京回来的朋友们接风洗尘，”我仔细观察着奇洛的微表情，惊讶？警惕？或者紧张和担忧？“我刚从拉文克劳塔楼出来。”

“原、原来如此，”他结结巴巴地说，略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希望我提到拉文克劳们的信息——又送情报又关心学生，看来伏地魔完全还没有掌控他，“快回寝室去吧。”

我同他道别，互祝好梦。

我们谁也没说，这条路既不通往校长室，也不始于拉文克劳。

回了寝室，我首先丰富了哈利的档案。

看看，短短一个月，“极其幸运”、“救世主特殊待遇”、“直觉准确”和“飞天扫帚”——实在是不容小觑。

接着翻过一页，我又新开了一个奇洛的栏目，简要地记录了承明等人对他的高评价、他与伏地魔相处的异常行为，并将方才的交锋转告母亲。

“『我们现在可以确定邓布利多在霍格沃茨里藏了宝贝，』”母亲摩挲着下巴，“『让现在只是个寄生虫的伏地魔也心生贪婪的宝物……大概率具有重塑肉身之类的功能。』”

“『这倒是帮了大忙，』”我喃喃，“『如果他真能自己重塑肉身，那么我只需要注意保护他的□□——这可轻松多了。』”

拜斯莱特林的诅咒所赐，我想死并不容易。但是痛苦地活着——NO WAY！我才不要这么病殃殃地、谨小慎微地活着。魔力丝视物确实能见人目之所不能及，但是人眼能看见数十光年以外的行星，我的可视范围却连魁地奇球场都难以覆盖；能够不受魔药味道影响而对斯内普教授的杰作照单全收固然方便，但对所有美食几乎味同嚼蜡日子又有什么盼头？我还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具有情感缺陷。最致命的是魔力。别看现在挺会阿谀奉承，其实不仅随时可能被别人夺走，它自己本身也会试图离家出走——尤其是伏地魔万一在我附近脱离了奇洛的身体，我打赌我身上和房间里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拦不住它炸了地窖去倒贴。

所以我需要一个足够听话的魔力共享者，而不是伏地魔这种易燃物。感谢伏地魔制作魂器的癖好，我有诸多选项。目前我最满意的（也是唯一接触过的）是哈利，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和伏地魔一体双魂，还在坚决贯彻与伏地魔不共戴天原则，说明这个魂片很乖。或者说谨慎。至少它和伏地魔本尊之间的联系肯定很弱，到时候分割起来应该容易一些。

如果伏地魔还能自己重塑肉身，那我只需要想办法把哈利身上的魂片剥离下来种到他的尸体里就行了——是的，魂器能够保证主魂不死，但是切了那么多快，谁说原装的那块就一定是主魂？最大的那块才是。这也是哈利唯一的缺点：他头上那块太小了，我要么得把伏地魔现在这块主魂削很多次，要么就得再找几个魂器融在一起——唉，两者都不容易。当然，其实把魂片从哈利身上剥离出来就不太容易，灵魂是最高深的领域，我仅仅有这种设想，还尚未掌握这种技术；毕竟这种研究不能让邓布利多发现。

……奇怪。我似乎不久前还在纠结支持黑魔王还是救世主？为什么现在能这么自然地、笃定地选择立场？这个设想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我的备选方案中的？我明明原来还在思索和伏地魔和谐相处的可能性……不对，我真的考虑过吗？试图掌握剥离魂片的技术？……救世主当然会赢呀，我要考虑的是保证伏地魔不被真正杀死……救世主为什么一定会赢？——是的，我想活下去……

经历一场战争就够糟糕了，我想走在阳光下……

活下去……

“『前提是他真的能自己重塑肉身。』”母亲的声音似乎是从黑湖另一端传来的，“『在不惊动邓布利多的情况下你可以考虑向他卖个人情，也方便打探别的魂器所在地。』”

“『我觉得他再信任我也不会透露关于魂器的事情。』”我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我是指通过接近、了解他，猜出他可能的藏宝地。』”母亲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意识到我的异常，自顾自开启了新的话题，“『至于奎利……奎里纳斯，』”她的目光变得十分渺远，仿佛要落到从前的时光，她轻轻地说，“『也许这就是他的选择，站在伏地魔那边，为了……』”

为了什么？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但是画像似乎完全沉入了自己的回忆——现在不在状态的人变成了她——她表情显得迷茫，还有一点点愧疚——愧疚？又或许是冷漠，和因为事实恰如意料之中而生的一点难过？我摸不准，我的察言观色能力毕竟是母亲手把手教出来的，她想隐瞒什么实在太过容易。

“『也许是时候检测一下你的【摄魂取念】了，』”母亲迅速抽离了情绪，从太阳穴中抽出一小缕记忆，示意我查看。

对画像【摄神取念】——母亲教给我最实用的技能之一，不仅能极其迅速地获取古老的秘密，还能凭借画像的眼睛真实地看到世界，和魔力丝视物一样是我用来弥补视觉缺陷的手段。我托秋从山海京带回来的小物件里就有特制的隐形彩墨，打算抽时间在身体合适的地方画一双眼睛。

我沉下心神，将魔力丝包裹了那一小团蓝白色。

首先出现的是一面双面镜，镜子那头的人漫不经心地说：“我把一小袋金加隆熔成金块买了一座乡野别墅——我叫它拉文克劳塔楼。”话音刚落，我便进入了下一段记忆——一个阴沉的雨天，灰白色的层云堆砌之下，密林中的鹅卵石小径尽头“彭彭”两声，一座简约的双层白色房屋和一个黑袍女人几乎是同时突然出现。显然，前一段记忆是为了让我看见这座施了赤胆忠心咒的“拉文克劳塔楼”。

黑袍女人还没按下门铃，门先自己打开了。开门的是年轻的奇洛，很迅速，就仿佛他原本守在门后，手指搭在门把上；他此时还带着些许熬夜过后的疲惫，麻瓜款式的衬衫和长裤上还残留着魔力痕迹，我猜是【清理一新】（我不得不再次为我母亲这纤毫毕现的记忆所折服），但比起现在那可笑的头巾造型显然担得起一句英俊。

女人放下了兜帽——当然是我年轻的母亲，同我见过的所有照片和亲眼看见的所有时刻几乎一样苍白而美丽，干燥的、纠缠的白色长发倾泻，面容惨白，嘴唇失了血色，仿佛精心雕琢的瓷娃娃；眼眸倒还是漂亮的橄榄绿，但时时刻刻有浅淡的灰黑色雾气从她周身毛孔中渗出，而未渗出的部分则潜伏于体内，勾勒出了她血液的流向，仿佛繁复的魔纹镌了一身，显出绮丽而妖异的美感。

奇洛像与我初见时一样一边挑眉一边将她让进屋里，亲昵调侃的语调下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噢梅林，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布莱克呢？”

“死了，”母亲几乎不动嘴唇地低声回答，同时拢了拢斗篷。

奇洛关门的动作顿了顿，看着母亲毫不见外地径直窝在了沙发上——顺带一提，这小屋内部比起外表精致了不止一星半点，像是麻瓜研究教室一样杂乱但温馨——于是耸耸肩，一边指挥茶壶倒茶一边错开话题：“虽说外面风传现在伏地魔那根搅屎棍已经败给了一周岁的婴儿，但食死徒还在兴风作浪，有什么不能双面镜里说，非要冒着风险出门？”

“奎利，如果有朝一日，我为了活命，必须救护伏地魔，”母亲双手捧着茶杯，氤氲的雾气和漫溢的魔力一同模糊了她的表情，唯有那一双静如死水的绿眸却是清晰可见，“你待如何？”

奇洛僵在了原地，他的瞳孔有片刻些微地放大，嘴唇翕动着似乎要说什么，有一瞬间我以为他要跳起来发射攻击性恶咒，但他最后只吐出来一声沙哑的：“什么？”

母亲微微地笑起来，那些魔力裹挟着雾气逐渐消散在空气里，但我知道它们的目标是奇洛：“我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巴希达教授说，纽蒙迦德塔尖上住着的人魔文水平在她之上，或许可以帮我。”

奇洛似乎放松了一些，但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纽蒙迦德可不适合作墓地。怎么——你来口述遗言吗？”

“不，”母亲笑意加深，“那不危险。”她柔柔地接道，“我来，是问你有无问题需要他解答。”

“当然，”已经逐渐模糊的奇洛开玩笑般道，“问问他愿不愿意留你一条小命。”

我收拢思绪，重回受制的视野。

白发绿眸的、苍白优雅的母亲，此刻就坐在画框里，像一朵菟丝花一般娇柔无害，安然地望着我，等我提问。

我百思不得其解：“『您就这么……直接告诉他……？』”

“『注意技巧，』”母亲的笑意就如同那段记忆里一般浅淡娴静，“『我认为是时候挖掘你的天赋了——还记得奇洛的反应吗？』”

当然，瞳孔放大，四肢僵直——“『恐惧』？”

“『是的，我们的天赋可不只局限于类读心。』”母亲把那一小团记忆收回体内，“『恐惧——我们生来就能操纵恐惧，用以诱导他人做出利于我们的决定，或者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而掩盖我们的真实行为。考虑到你那弱得可怜的甚至需要共情铺垫的读心天赋，我不确定这项技能你继承了多少。但我想就算只有皮毛，辅以心理暗示和【魂魄出窍】总归效果也差不多。』”

相当实用的技能，显然，我的下一堂课内容将会是【魂魄出窍】。但我仍然存有疑问：“『您又怎么知道会是他最早遇见伏地魔？』”

“『你知道，那些穷乡僻壤也只有拉文克劳才觉得有研究价值。』”母亲的笑意淡了，眼睛冷漠地微眯起来，决定结束今日的谈话，“『很晚了，快睡吧，即使明天周末也最好不要打乱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