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惊呼声传进我的耳畔,于安逸中打水漂儿似的掀起涟漪。自那日游乐园鸟兽散,女贞路所有孩子不约而同孤立初来乍到的我。如果不提被小狗缠上,那也算得上一桩喜事。瘦骨嶙峋的小狗仿佛见到能填饱肚子的骨头,呆愣愣追着我东奔西跑。
我又一次递给所偶遇的哈利面包,在他的感谢下不经意露出笑容。
这些天总是能见到这只朝气蓬勃的小狗,在陈旧作废的游乐园、弃置的德尔西河河边与逼仄的小径等等意想不到的地点偶遇。而每天看见他都极力惊慌否认自己不是跟踪狂时,是不咸不淡生活中饶有兴味的事。
从最开始匆忙拒绝到红着脸接过食物,再到日以为常地吞下,已过半载。
终于,哈利反应过来,塞着食物嘟哝着:“我们行动路线大差不差,经常见面是最正常吧?”
“你穿的太薄了。”我拖起下巴,坐在前不久落满白雪的石阶,担忧地看见他微升红晕的脸颊。他抿住嘴闷声不响了,此刻像在收养他的德思礼家前噤若寒蝉。
接受他沉默时传递的信息,起身的我打着哈欠伸赖腰,在哈利视线中邀请:“要来我家玩玩吗?”
这大概是哈利生平第一回被邀请做客,他茫然失措地跟在我背后踏入被灰蒙蒙笼罩的庭院。
卧室窗台上已凋谢的花颤巍巍在厉风前苦苦挣扎。庭院比起整洁倒不如说是无人气,大片大片纸箱落在乱糟糟的草坪,连小偷都会略过这家的样子。
在温暖的壁炉前,我们坐在地毯——沙发它太小太破旧,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各自喝着奶茶默默无言。
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不过我的目光是直白的,而他遮遮掩掩。我想他会有一堆问题,不过却不懂该如何打破这鸦默雀静的气氛,自从游乐园那场对话我们再无正常交流。于是我起了头,打破这令人难耐的寂静。
“你——”话语被打断了,惊慌失措的他嗖一下站起,杯子被他放置在桌面,奶茶面掀起波浪在我的注视下落回杯内。
“抱歉我第一次做客,是哪里出问题了吗?”坐立不安的哈利像觉得我鼻尖有什么别人看不见的蝴蝶,目不转睛盯着它。他手上还在扣弄单薄衣裳。
也是第一回邀请别人进家门的我掩饰性喝着奶茶,整理被打断的思绪。
“你真的要和我做朋友吗?”礼貌的寒暄在我嘴中绕了个圈,变成又一遍确认。
“嗯。”
“好哦——”
“等等你干什么啊!”被拥抱住的哈利面红耳赤地想要推搡,却在我的下一句话中停止动作。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盯着倏然一言不发的哈利,我囔囔着:“你呢?说说嘛。”
“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他绯红的脸颊因此被我亲上。
壁炉内火焰倒映在他的绿眸,就好像出现燃烧着的雨林,炙热照亮着昏暗的房子。咕噜咕噜声从哈利的肚子内传出,我疑心他滚烫的额头都能炒鸡蛋了。
“我们出去吃?”
“我没有零花钱。”啜嚅的哈利视线开始漂移:“……但我会做饭。”
“那么我打下手——”跳起来的我欢呼着说。
英国天气向来多变,就在哈利和我一同端着热气腾腾的午饭走出吵吵闹闹的厨房,原本湿润多云的空气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
它不大不小,却让衣裳单薄的哈利为难了。顺手将花瓶内丧气的花扔进垃圾桶,我说:“那就留下来吧,反正你也没什么想干的。不是吗?”闻言,在我对面的哈利拉开椅子坐下。
比起我平日吃的各种快餐,哈利做的午饭很是美味。听到我如是赞叹,哈利红着脸埋头苦吃。
在一片刀叉相撞声间,想到之前的相处我新奇地说:“朋友半年也可以不交流吗?”面前的他摇晃着头,嘴里塞满东西而无法说话。
自言自语的我又说:“那我要和你一个班级啦,开心吗?”在他惊诧的表情面前,我笑起:“我们可以一起玩什么的,嗯,一起回家什么的。”
“但我不想要我的朋友被达力盯上。”他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滔滔不绝的我瞬间语噎了。
风呼呼吹打窗户,雨先生休班了,体贴地没有及时叫太阳女士接班。面对钻入细缝的窗低,我披散在肩上的头发在空中飘舞起。
“我们是朋友吧?”跳下椅子的我说:“所以你要保护好我!”
“是的,但……”被拉着转过身奔向门口的哈利慌里慌张地喊:“但我也不能打败他啊!”
阵阵大风吹过拉开大门的我们,身体还留神于暖烘烘的餐桌没反应过来。阴蒙蒙的天空下我回头看到哈利破旧的眼镜落在鼻尖摇摆不定。
“那就一起被打喽。”我耸耸肩,笑着牵起他的手,对着天空大喊:“我们可是与众不同的!”
摇摇晃晃的哈利不说话,只是在树木重重枯枝下跟随我的步伐。他开始下意识观察分析我的举动言语,再一针见血指出最重要的部分令人哑口无言;指向正确的路,像天生的领导者。
“这里就是?”兴致勃勃拉着哈利在即将入学的校门口徘徊的我问。
哈利在左右鬼鬼祟祟看了一眼才回复是,我看向冒出太阳角的天空感慨了下千变万化的天气,晃悠悠走向远处灌木丛。
“你要做什么?”
“看,”我的食指指向学校上空的一朵云:“它是爱心。”
很快的,我就看到哈利眼睛出现朵新型云彩。
“它很漂亮,所以我送给你了。”
借花送佛也不是这样献的吧?从哈利脸上我读出这段话,接着笑地东倒西歪到哈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