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上午,西里斯正在自己房间里盯着墙上的相框进行“哦当时我们这么年轻愚蠢谁知道后来会变成什么样”的怀念反思活动,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会这么干的人屈指可数,他知道莱姆斯以一贯的体贴和烦人让几个人排了班,每天给他点事做,消耗他虽然很少但十二年又两年多也会积攒到溢出的社交份额。他只希望这回是为了有点意义的事,而不是单纯赏点活儿给他没事找事。
“你好,朵拉,真高兴见到你。”他拉开门,冲着那团粉毛说,“但如果我两次给你拉裙子拉链,就有形成惯例然后被你妈绝育的风险,而可能被阉并不在邓不利多允许我出门的短得可怜的原因清单里。”
“好吧,我们可以认为你暂时不会丧失生育能力。”唐克斯回答,西里斯发觉她的五官和泡泡糖粉短发都在抖动,不是犯病抽风兴奋过度那种抖,而是更接近怎么说呢,变形术课堂上珍珠鸡被变成珍珠猪前的那种抖。不同的是珍珠鸡通常只会抖一瞬(失败的时候可能会更久,但西里斯没多少这方面经验),而这种抖在此刻的朵拉脸上成了持续性的,就好像她的五官在竭力与不可抗力斗争要留在原位,这点从她出席葬礼般空前严肃的表情也能得到佐证。
“你的变形出问题了?”出于一名有着丰富经验的非法阿尼玛格斯的直觉,西里斯问。
“可以这么说,不过问题并不在变形术本身。”唐克斯的口吻中带有完全不“唐克斯”但非常微妙的熟悉感,西里斯眯起眼。
“如果你是莱姆斯,我们真得严肃地谈谈。”他说,“你要知道,从偷偷盯着某人到喝下复方汤剂变成她之间存在一条很深、很宽的鸿沟。”
就像引线烧到头、最终碰上烟花筒里的大量火药,那张鸡心形面孔的震颤嗡一下(不是说真有这么个声音)爆发了,西里斯不是特别格兰芬多地后退了半步,因为他外甥女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耳朵全都满脸乱跑,头发猛地竖直接着重新受重力影响垂下,变成红得发紫的卷毛爆炸头。
几秒钟后,不管里边的谁总之控制住了这副非凡的皮囊,意思是那些部件或许有点发红或者发青但大体还是决定留在原处,而没有学习某些麻瓜艺术家晚年的自画像——就是他十五岁那年曾经考虑过在自己房间挂一幅的那种。当初西里斯怀疑自己半夜睁开眼看到那样一张脸会尖叫着逃出房间,选了比基尼女孩招贴画,谁能料到他二十年后能目睹活人几乎变成那样的惊悚场面呢。
“出了点意外,我们怀疑是克利切搞的鬼。”“唐克斯”继续解释,这权当西里斯刚说的话不存在的态度也非常像某头年方三十五的狼人,“我们的身体被交换了,看来没波及你,大概是因为你没出房间。”
“所以你真是莱姆斯。”西里斯扬起眉毛,“找回青春活力的感觉如何啊?”
“我真是不知道她都怎么对付的。”这句话的语气非常莱姆斯,同时朵拉的嘴角强调观点般往旁边抽了两下,差不多要咧到耳朵根那种抽法,新噩梦素材有了,“朵拉给了我一些建议,但我目前还没找到诀窍。”
显然了,朵拉的头发迅速缩回头皮,在变成光头前又呈金黄色长了出来,而且还跟空气流动无关地不断晃动。
“真壮观。”西里斯忍不住感叹,莱姆朵拉苦了苦脸,鼻子和头发都变长下垂,他(她)又赶忙企图制止,慌里慌张的结果是又一次的炸毛。
“我靠。”脱离惊吓的屋主毫不客气地站在门口大笑了一阵,等他停下,立刻接收到了莱姆朵拉阴沉的瞪视。不知道是不是表情的原因,那张终于再次恢复脆弱稳定的脸变得具备了少许莱姆斯的特征。
“我本来打算告诉你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什么,但你这么个大混账,就自己猜去吧。”
西里斯一把拽住对方,反正他又不真是在对一位女士无礼,而且莱姆斯已经字面意义上整个儿在朵拉身体里,他觉得自己也干不出什么更冒犯的了。“喂,你不会是打算去为脱她衣服积累经验吧?”
“我要去练习控制外貌变化,以免在恢复正常前太损害唐克斯的形象,但愿这能娱乐到你。”莱姆朵拉咬牙切齿地说,“现在,你是要放开我,还是在我咬掉你的手之后放开我?因为如果我尽情发挥,变出一张足以咬掉你半个脑袋的嘴完全没问题。”
“哇哦,好吧,放松点儿。”西里斯把双手举到脑袋边,“我敢打赌咬掉谁的脑袋对维护你宝贝姑娘的形象没多大帮助。”
“我会尽快漱口并干净利落地处理掉你的尸体。”莱姆斯平静地说,“要知道,使用一名傲罗的身体最大的惊喜就是你会发现它非常适合施咒,因为保障巫师界的和平与安全意味着你得擅长几乎所有类型的魔法。”
“呃,对不起,绝对绝对无意冒犯,无论对你的灵魂或□□都是,”西里斯继续举着他的手,“但是说到使用,唔,身体……”
莱姆朵拉的五官又颤抖了一阵,幸而没再次发生大规模位移。虽说西里斯通常不会拒绝什么全新体验,但目睹一张同类的脸像那样变化并不赏心悦目。
“她说在变回去之前随意探索,而我在努力少喝水。”如此痛苦的语气,西里斯咽下笑声的力度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怀疑自己真要咽气了。不管莱姆斯坚守怎样的绅士风度,憋炸心仪女士的膀胱肯定不在条例之内。
“唔,好吧,至少你们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西里斯以最安抚人心的语气说,但他们都知道这更接近于莱姆斯被拿住双重把柄,因为显然唐克斯是那种会在变成男人之后第一时间找个地方玩鸟的人,她此刻甚至可能已经找到搭档进行双人尝试了。
“并不尽然。”莱姆朵拉听上去比月圆夜滚进蚂蚁窝还要凄惨,但好像也不是西里斯理解的那意思,“邓不利多建议我们暂时别离开总部,试着习惯吧。”
“邓不利多也在?”西里斯隐约感到事情的走向比他起初设想的还有趣(恐怖),但莱姆朵拉已经扭头就走、撞门框上、进屋砰地关上门然后哎呀一下摔了个嘴啃地毯。或许朵拉的身体很适合使用魔法,但毫无疑问它并不太方便日常活动。
日常活动,靠,月亮脸那家伙大概能坚持一星期不洗澡。
西里斯本来没兴趣出房间,但现在他有很好的理由。喝退走廊里嘟囔咒骂的克利切(他是很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不是从老精灵这儿打听),他晃晃悠悠地下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邓不利多。没人能认错那头长发和胡须,但邓不利多不耐烦地把尾端挂着蝴蝶结的胡子麻花辫甩过肩头,好俯身去够自己长靴上的鞋带,这就不是你每天都能看见的场面了。
他清清嗓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先生?”
这提问有充足的依据:邓不利多弯腰的动作显得十分费力。
“莱姆斯没给你解释吗?”校长龇牙咧嘴地扶腰直起身,用与稳重毫无关联的语调以及邓不利多的声音说,这种惊天动地的撕裂感令西里斯由内而外地一阵哆嗦,“我们的身体——”
“被调换了,对,这部分我知道。”西里斯盯着邓不利多——的身体——像个坏脾气老头那样单手握拳揉腰,同时很不高兴地抬脚踩踩那只鞋带有点松的长靴,胡子辫仍挂在肩上,“但我还以为是一对一的,像是你和莱姆斯两两对换。而且克利切真有那么大本事把邓不利多牵扯进来?”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猜他一直就想放个假。”尼法不思耸耸肩,西里斯觉得自己遭受的精神攻击够多了,于是主动走过去蹲下帮对方系鞋带。
“你不能念个咒把它系上吗?”他边打蝴蝶结边问。
“我还没搞定他的魔杖,邓不利多说瞬间变成百岁老头不适应是正常的,但我总感觉这玩意儿认出了我的灵魂而且在鄙视我。”尼法不思说着,拔出那根造型独特的魔杖挥了挥,它发出一个声音,有点像干呕,“看吧?”
“如果它的服从标准是邓不利多,你达不到也没什么可羞愧的。”西里斯起身刚想后退,他的手就击穿他的自制力径直抓住了那条胡子辫。身体现主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把它扯回自己胸前,又捏住中段甩了甩,从这毛糙的编法来看她换进去后是早玩够了。手感没什么特别的,跟头发差不多,保养良好的头发。
“我觉得邓不利多有给它上护发素。”尼法利多笑嘻嘻地说,西里斯打定主意不看那张脸,简直是超出麻瓜自画像的诡异程度,“你知道,虽然我可以变成男人,但能做的事还是限于我本来做得到的。虽然这么说有点抱歉,但如果不是邓不利多,这么难得的机会却被老头子找上,可真有点扫兴。”
“呃,别告诉我你想对邓不利多的身体干什么。”西里斯松开胡子,“话说,邓不利多又在哪儿?”
“斯内普那,他好像挺兴奋能教门新课的,匆匆忙忙就回去了。”尼法利多窃笑,西里斯感觉自己的脸为此抽搐了一下,“剩下的你自己看吧。”
“还有斯内普的事儿?”
他被无视了,只得看着对方径自走向洗手间的背影,迅速终止关于里面即将发生的事的想象,而是恶意揣测斯内普的灵魂大概在克利切身体里。没错,这很对路。
“阵容豪华啊。”西里斯边穿过客厅边咕哝,他是一觉睡过了什么重大会议吗?
“你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西里斯?”被点名的人回头,是比尔——嗯不对,西里斯仔细观察了韦斯莱长子一下。
“麦格教授?”
“很高兴看到你还没糊涂,但你至少应该尝试保持正常的作息。”麦格比尔颔首,严肃地说,“这对你的恢复有好处。”
“这个嘛,灵魂错乱肯定也很有好处。”西里斯挠挠后脑勺,“幸好你们没谁倒霉到跟我换——那比尔呢?”
“莱姆斯那边,他在厨房给莱姆斯的关节上药,莱姆斯显然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比尔的脸眉头紧缩,连带着西里斯也凝重起来。
“啊,明天满月。”
“正是如此。”
“好吧,我猜我可以给他点建议。”西里斯说着,往楼下走去,“莱姆斯多少跟我说过点,月圆夜怎样能过得舒服一些之类的。”
“比起那个,请你先到沙发上坐下。我还有件事得告诉你。”麦格比尔却道,西里斯愣了一下,隐约觉得哪不对劲(米勒娃就即将遭受极大痛苦的前学生说“比起那个”?),但他毕竟面对的是格兰芬多院长,所以习惯性地服从了。
然后他反应敏捷地从沙发边躲开,膝盖撞到茶几差点整个人摔翻出去。西里斯一瘸一拐地挪到安全距离,定睛一看,原来刚才差点废掉他长袍和若干根筋的猛兽是只花斑猫,没错,就是麦格灵魂本该在的那只。
“让我猜猜,”西里斯抱起手臂,猫咪仍然弓着脊背,爪子嵌入沙发,可惜它显然能意识到双方实力差距,并没有舍生忘死地扑过来,“斯内普?”
“西弗勒斯不巧碰上了我的变形状态,显然他对此相当不安,我们都同意他最好别尝试自己变回去。”在场的另一个人类介绍道,对刚才发生的一幕很满意,但西里斯顾不上计较这个了。
“好家伙。”他朝那只猫勾勾手指,沙发顿时被猫爪刮出一阵咯啦声。
“别招惹他。”麦格比尔警告,“我可不想等回到身体还得处理阿尼玛吉变形出错的后果。”
“得令。”西里斯开开心心地说,“我才不会欺负一只毛茸茸的漂亮猫咪呢。”
“多谢夸赞。”麦格比尔矜持地说,背景是黑猫倍受威胁的嘶吼。
西里斯差点要就地开始哼歌,往麦格的身体上喷水是不太行,但他记得厨房还有黄瓜——啃黄瓜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很正常,对吧?掉在沙发上也只是碰巧,毕竟是斯内普自己不找个房间呆着的,客厅是公共区域。
斯猫咪显然完全能感受到面前人类的不怀好意,它又磨了几下牙,明白形成不了任何震慑,警惕地后推着回到了沙发上的软垫堆里。以它的身量,要搭好这样一个庇护所可不容易。
还别说,把斯内普换到一只猫体内,这充满敌意、神经兮兮的样子就确实可爱多了。西里斯几乎觉得自打开房门以后遭受的惊吓创伤都得到了治愈。
“莱姆斯在朵拉那边,朵拉在邓不利多那边,邓不利多在斯内普那边,斯内普在你那边,你在比尔那边,比尔在莱姆斯那边。”西里斯列举,“再没什么我需要知道的了吧?”
“目前没了,不过我们还在确认48小时内到过总部的其他社员的情况。”麦格比尔回答,跟他一起走向厨房。
“哦,那没多少人。”西里斯随口回答,还在盘算黄瓜的事。
令他惊奇的是,两人快走到厨房门口时,斯猫咪嗖地窜了下来。西里斯暗自提防,不过看样子对方没打算打无胜算的仗,反而是离他尽可能远地贴墙走,把麦格比尔挡在两人之间。
麦格比尔抬起眉毛,西里斯已经做过保证,自不会在她的灵魂面前跟她的身体干架。所以他随手推开半掩的门,打算像个绅士那样放女士的身体和灵魂先进——
一个装满的水桶扣在他头上。
“我操!!!什么鬼……”
只听比尔的嗓子爆发出一阵大笑,唐克斯的笑声也从楼梯顶上传来。西里斯下巴被提手挂住,后退着折腾了好一阵才摆脱那该死的桶,代价是绊倒在台阶上摔了个屁股墩。那一人一猫自然是早躲开了,西里斯嗷嗷叫着撑起身体,捋开湿透的长发,只见莱姆斯朝他走来,志得意满地笑得完全“莱姆斯”。
“嗨,大脚板。”莱姆斯挥挥手,“我没想到这么顺利。”
比尔笑得扶墙,唐克斯整个人蹲在台阶上,花斑猫站在水渍边缘,尾巴竖得直直的。
哦,哈,真高明。
“操你们全部。”西里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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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罗的直觉早就告诉唐克斯,莱姆斯是最邪恶的那个。
“你有意识到你在打同情牌吧?”她指出,“我是个可怜的狼人明天就满月了我好害怕好难过不找点乐子我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之类的。”
“管用吗?”莱姆斯厚颜无耻地朝她微笑。无耻,但确实非常管用。
“哈,反正我做过更难的角色扮演。这次甚至都不用我想办法维持另一张脸,随便乱变就行了。”唐克斯整了整头发,掩饰脸上的热度,“你打算让谁观赏第一场演出?西里斯?”
“他值得更好的。”莱姆斯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就好像他们策划的是阻止食死徒大屠杀的战略而非恶作剧,“我们可以先叫几个人来,做点练习,顺便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加入。”
“行啊,要是谁明晚把你的所在地报给魔法部,我会去捞你的。”唐克斯说着,伸了个懒腰,在莱姆斯假装对她胸部不感兴趣时暗笑,“通知你发,第一个人进门的时候我打头阵。”
“很公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