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东西?
嘴里的棒棒糖被我扯了出去丢在地毯上,整个人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今天是圣诞节,昨天晚上我是不是答应老邓头去参加教职工团建来着?几点来着?好像是十一点?
老邓头是不是说他也会拉着斯内普过去?那斯内普不会真的被拉去了吧?!他不会记恨我吧?啊?
我简单收拾过后连滚带爬就冲出了办公室,转角处和路过的洛哈特打了个照面,我日常装作没看见。
圣诞节的霍格沃茨喜气洋洋,我嗖嗖嗖跑过冰雪覆盖的长廊,可跑着跑着,我就慢了下来。
骤然扑了满面的寒冷空气让我一下子冷静下来,既然冷静下来那就在后院小喷泉的栏杆坐一坐,天马行空地发发呆。
发什么呆呢。
比如为一个我本来也就在犹豫的问题。
比如,我已经迟到了,那我还要去吗?
我真的要去吗?
今年留校的学生不多,不知道麦格教授开的教职工茶话会是什么样子?从前从没见过,现在有机会见总要去看看的,就当是集齐一些不为人知的成就?可是现在再去已经是迟到,迟到不管是在什么事情上都不算好。更何况我本来就不喜欢参与这种社交活动……
啊,人类世界真麻烦,我能去打人柳那里找夏洛特聊一会儿吗?
可一想到昨天夏洛特那张比刀子还杀人的嘴……就,还是算了吧。
我晃了晃脑袋,里面沉甸甸的都是和里德尔在一起的压抑。如果说鸡汤是有道理的,那么我也的确该去那些我真的该去的地方,汲取一些继续和里德尔斗智斗勇的力量。
所以最终,还是好奇战胜了抵触。
圣诞节教授茶话会是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传统,我以前当学生的时候当然不知道这个存在,去年又强硬的“婉拒”了老邓头的邀请,今年是第一次,多少难免会紧张。
更何况,我突然想起来,我可是一件礼物都没带啊!
然而此时我已经迈进了草药大棚的门槛,门帘掀起,温室里的热浪扑了我一身,外面冰雪的寒意瞬间消融。
“圣诞节快乐,珊卓。”
老邓头坐在靠近门口的一个大南瓜上,冲着我举起一杯不知道什么液体。
“欢迎参加霍格沃茨教授午夜茶话会,今夜绝对难忘。”
多难忘?
我下意识想反问,可很明显,大家在这里都很放松,我干嘛要这么高度紧张?
我眨了眨眼,看向温室。
麦格教授变成的虎斑猫在茶几上一边穿行一边喵喵叫,猫爪旁边是一瓶喝光了的火焰威士忌。斯普劳特教授、特里劳尼教授和霍琦夫人已经喝到微醺,洛哈特的喋喋不休她们估计一句也没听清。
麻瓜研究学的布巴吉教授和算数占卜学的维克多教授,还有如尼文的巴布令教授凑在一起打牌,很明显算数占卜学赢得比较多。就连弗立维教授也站在一个南瓜上,拉着他的得意门生小康斯坦丁,和天文学的辛尼斯塔教授聊天。
只有斯内普背对着门口坐在钟表旁边,全神贯注地盯着时间快点流逝。
每个人都自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我站在门口,身前是温室只有在圣诞夜才燃起的火炉的暖,身后是圣诞夜冰天雪地里一身的寒。
似乎,我可以迈出这一步,和大家一起。
但似乎,我就这么回去,大家客套疏离,也挺好。
我看了看大家,邓布利多亮亮的蓝眼睛望向我。
“如果你今晚有别的事情,也可以先去做。”
他这样说。
可他又说。
“但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卡珊卓,为什么不试试走过来呢。”
我抬起眼睛看他,老邓头在此时抿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液体,脸上忽而浮现一道闪着光的彩虹色图样。
“唔,巫师的日子太长了,总要找点消遣,一群人凑热闹总好过一个人呆着。我们每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都很羞涩,可现在我们都觉得在这里很快乐。”
“——不是、每个人。”
斯内普听见声音回过身来,咬牙切齿地看着我,钟表的分针缓慢的爬行到一,似乎在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的指针变得更慢了。
“我要走了,邓布利多,没下次了。”
可老邓头趁他没注意冲着我做了个口型:“上次西弗勒斯也是这么说。”
此刻寒风顺着门缝灌了我个里外通透,我打了个哆嗦,下意识靠近屋子里的暖意。
说实话,此刻这间温室里除了日常不出门的宾斯教授,和被神奇动物弄断了手臂和腿送去圣芒戈的凯尔特伯恩教授不在,真的就只剩我没有到场了。甚至就连还有半年才会就任的小康斯坦丁,现在也已经熟络的打进了内部。
我不知所措地揉了揉脸颊,小康斯坦丁现在的状态和我当年太像了,可一想起当年,我就怎么都很尴尬。
那些自以为没人看得穿的小心思,那些洋洋得意的小伎俩,我看着小康斯坦丁,就好像看着一个实况转播幼稚愚蠢的我。
然后就想起虚假的“约翰娜”和倒霉催的里德尔……
可玻璃房里蒸腾的暖意熏得我整个人都飘飘然,身后偶尔几片雪花顺着缝隙被北风吹落在我身上,融化时都让我一阵寒颤。
声音心里那股蠢蠢欲动突然有了一点光明正大的理由,外面太冷了是不是?我不想再像去年那样一个人迎着风雪从打人柳跑回城堡了。外面太冷了,而这里这么暖。
恰好老邓头伸手递给我一杯热气腾腾的黄油啤酒,我顺势接过,干脆一屁股和他坐在同一个大南瓜上。
“谢谢你,邓布利多教授。”
我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觉得整个人都好了不少。
可就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似的,我坐下来了斯内普转身就要走。
上一秒还在和里德尔斗智斗勇精神高度紧张,下一秒就要迅速过度到放松休闲?这怎么可能真的瞬间放松下来啊。所以我几乎是瞬间薅住斯内普离去时从我脑袋上飘扬而去的袍角。
“啊-——”
难道我要说自己只是下意识反应?
“那个,来都来了,大过节的……”
被抓住衣服的斯内普慢慢回头看我,我立刻松开手,却只能看向邓布利多。
“一起喝一杯吧,西弗勒斯。”
脸颊带着微微红晕的老邓头又给他也倒了一杯。
我小小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黄油啤酒,不知怎么,也许是这里真的太暖和了,我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举起酒杯对斯内普说:“是呀是呀,喝一杯再走吧。”
迎着魔药教授充满杀意的目光,我又十分不畏生死的补了一句:“而且我还有这个月刚发的工资没还给你呢。”
这话几乎就是把昨晚的事情挑明了说个清楚。
关于我三天两头的去地下室偷他的魔药材料,关于斯内普睁一眼闭一只眼,还关于昨晚走廊对话时其实根本就是三个人都在场而不是只有我和老邓头。
可斯内普居然出乎我意料的没有讽刺,没有挖苦,反而真的坐了下来。
我下意识看向邓布利多,却发现邓布利多此时也在眯着眼睛看着我。
“忍冬草细粉五西可一磅,海蜘蛛绒毛一加隆一克。”
斯内普人是坐下了,嘴又开始念叨起来。
“黄金火焰蜂鸟蛋壳两加隆一克——”
“——还有毒角犀指甲三加隆一磅。”
我喝了口热茶,接过他的话头。
“您不用担心斯内普教授,我记账了,一共是五十七加隆十六西可四纳特。”
说着,我从腰上挂着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折的小小的信纸,又把里面的硬币叮铃咣铛的倒了一桌。
小矮桌旁围坐的三个大南瓜上分别坐着我们三个,金闪闪的钱币滚到斯内普面前,而邓布利多很惊讶似的推了推眼镜,“你一定在熬很特别的魔药,卡珊卓。”
“特别不特别的不知道,不过贵是真的很贵。”我耸了耸肩,又看向斯内普,“这里一共是六十加隆,您不用找了。”
斯内普的视线从桌面上的一堆加隆上飞快扫过,又抬起眼微微侧头,用一种说不出来是冷笑还是嘲讽的表情看着我。
“难道你还觉得我该对你说一声谢谢?”
“哪儿有。”我扬了下嘴角假笑回应。“是我谢谢您。谢谢哈。”
其实……
其实我也很好奇,明明是我在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我怎么就偏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明明我该对斯内普这个“失主”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可我还反而想更惹怒他一点?
我不理解。
我确实不理解自己这种不正常的心态。
幸好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总有一个老邓头愿意伸出援手,他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颜色亮丽的酒水,橙红色的液体里带着璀璨的金粉,在透明的玻璃瓶里翻涌流动。他点了点魔杖,桌上三个空酒杯就立刻盛满了这漂亮的美酒。
“这可是珍藏。”他的脸已经红红的了,再配上蓝蓝的眼睛和白花花的胡子,一张脸上三种颜色却也显得是一种和谐的热闹。“喝一杯庆祝一下吧,不管怎么说,债务一扫而光总归是好事。”
然后他又看向斯内普,说:“欠债人愿意主动还钱也是一件好事。”
斯内普冷笑一声,我也忍不住跟着摇头。可老邓头没理我们,只自顾自喝下一大口酒。
草药大棚的玻璃房子里有炉火哔啵作响,干燥的木柴偶尔发出小小的爆裂声,花房外雪花下落的宁静完美包容了这间屋子里人们交谈的细碎嘈杂,如果要说这场景让我想起来什么,我倒觉得现在这种柔和的噪音很适合作为我失眠辗转反侧时的背景音。
我又低头看向杯中的橙红色绚烂液体,那好吧,如果非要喝一些酒助眠的话。
我一仰而尽,毕竟美酒已在杯中,谁又能拒绝这样的美意?
我放下酒杯,正好看见斯内普也喝完了这杯酒。
“海蜘蛛绒毛和蜂鸟蛋壳都治谵妄,”他放下酒杯,语气不善,“你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疯了?还是说这药是给邓布利多吃的?”
我呛了一口,立刻看向邓布利多。而邓布利多笑呵呵的,说:“可如果加上龙血,再混合其他材料,那就可以安定情绪、缓和精神、缓解幻听幻视。”
老邓头一脸看小孩的表情看着我。
“假期你去了阿尔及利亚,大概在当地收集了一些龙血吧?”
所以,答案还是我疯了?
我知道自己在两位学术泰斗面前翻不起什么风浪也藏不住任何秘密,可是总不能只有我被看穿的份儿,这两位教授就不能被我捉弄吗。
斯内普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看向我。
我看了看老邓头,又看了看斯内普。
我笑了一声。
“其实,这完全是两副药。”
我从腰间的小包掏出两个拇指大小的玻璃试管,一手递给邓布利多:“这是给您的,治疗老年谵妄,祝您晚年不用去住精神病院。”
然后另一瓶递给斯内普:“这是给您的,治疗狂躁暴怒,缓解精神分裂,预防您以后高血压和心梗。”
邓布利多:……
斯内普:!!!
“哎呀,别当真啊。”
我强忍笑意,掀开两瓶药剂的盖子,一股脑倒进嘴里。
“老年痴呆是我,精神分裂也是我。药是给我的,谁有病也不会是您有病啊哈哈哈——”
混合的魔药带着诡异的苦涩腥臭一路向下,我忍不住做了个鬼脸,最后迎着他们的目光说道。
“就是开个玩笑嘛,圣诞快乐!”
斯内普:好笑吗???
(这一章前两千字我五月中旬就写了,谁能想到后两千字直到六月上旬都没写完。
写不动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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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彼岸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