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午八点是吉原沉睡的时间。将隔壁女孩压在她锁骨上的胳膊轻轻摆回去,緑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同伊之助谨慎地穿过一众睡得歪七扭八的女孩,悄悄溜出房间。
“这边!”刚上房顶就望见坐在远处招手的炭治郎,他已经在房顶上等候多时了。在荻本屋快憋出病来的伊之助一见伙伴,便急不可耐地扯开嗓子嚷嚷昨天的发现:“老子已经有发现了!那边有鬼的踪迹!长这样子!张牙舞爪的!”他的胳膊舞来舞去,看炭治郎完全不懂,又像给緑演示的那样把双手叠起来,玩手影似的动起来。
炭治郎还是不能理解,瞄了一眼站在伊之助身后的緑,她正抱着胳膊眺望远方,静静等待其他人,貌似不打算加入他们的对话,也不打算替伊之助解释。他为难地挠了挠头,顶着蝴蝶结和两坨腮红的模样像个滑稽的憨娃娃:“嗯……那个……宇髄先生和善逸马上就来了,你要不待会再说……”
“善逸不会来了。”宇髄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三人根本没注意到他的靠近,他就已经坐在了房檐边。
“您说善逸不会来了,是怎么回事?”炭治郎担忧地问。
“我大概是害了你们。”宇髄没有回头,语气不再有半分戏谑,“我为了救老婆,已经误判了好几次了。善逸已经失踪,从昨晚开始,联络就断了。”
“离开吉原吧,你们级别太低了。对方若是上弦,你们是无力应对的。失去联络的人视为已死,之后由我一个人行动。”他站了起来,魁梧的背影如山一般不可撼动。不插科打诨的宇髄难得展现出柱的威慑力。
“不!宇髄先生,我们——”“不必羞愧,活下来就是胜利,不要错过时机。”不等炭治郎说完,宇髄一跃而上,不知去向。
“他说的对,你们应该走了。”緑匆匆留下这句话,眨眼的功夫就灵活地跳到左边的房顶,倏地杳无踪迹了。
“可恶!他们一个个都不带咱们!”伊之助冲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气急败坏地挥舞拳头。
“宇髄先生!请留步!”
他一回头,没料到她能跟上忍者的速度,一路追到偏僻的巷子里来,而且步伐轻巧如猫。原来她跟炼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宇髄心里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赞叹:出色的“不起眼”,非忍者出身但胜似忍者。
“你来干什么?”
緑松开手中攥着的一团和服下摆,严肃地劝告他:“我要留下来。如果对方是上弦,更不能一个人行动。仅有一名柱是对付不了上弦的,请趁早向其他柱请求支援吧。”
善逸的水平,緑是清楚的。那个少年虽只会一招雷之呼吸,但刀法犀利,爆发力不错,绝不是普通的炮灰。能这么悄无声息地失踪,极有可能没做多少挣扎就被控制,甚至被杀害了。对方宛如在说:“尽管来吧。”接下来,它是会继续隐藏,还是干脆浮出水面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就算你留下了,只有我们两个也是凶多吉少。”宇髄面无表情地说。
“至少我和上弦交手过,而且我十分肯定下弦和它们的差距是云泥之别。只有你一人绝对……”会死。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緑的喉咙一时噎住了,全因炼狱的遗容在眼前一闪而过。她顿了一下,只好改口道:“宇髄先生是有家室的人,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一个人。”
不对,她刚说完立刻又后悔了,人家现在还有没有家室已经不好说了,没准他已经是鳏夫了……宇髄并不介意,倒不如说,他严厉的表情反而微微松动了,眼神掠过一丝纠结:“须磨她们还下落不明。”
“你说‘失联的人视为已死’,但我不信你已经放弃了善逸和牧绪小姐她们。我们应该相信他们还有救,不是吗?”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朝着解救她们的目标行动的,所以緑不信宇髄会落实自己说的话,他肯定没有当妻子们已经死了。
他愣了两秒,快活在他脸上苏醒了:“哼!没错,那都是忍者的那一套,现在我已经不是忍者了。她们的性命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即使脱离了家族,思维里仍然残留着过去的痕迹,宇髄偶尔会忘记自己已经可以遵循新的准则。
“那么,就华丽地上吧!干一场华丽至极的仗!”他的嘴角上扬,中二和斗志也在他脸上复活了。待緑把伊之助的发现汇报给他,他当即下令:“那你继续搜查荻本屋,我先去找我的老婆。雏鹤最后一封信说她准备用毒药脱身,顺利的话,人大概会在某间切见世。鬼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今夜,极有可能开战,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你没告诉我们为什么荻本屋、京极屋和时任屋最可疑?我在荻本屋内部没察觉出什么异常之处。”緑想要更多线索。
“如果要排序,可疑程度应该是京极屋大于荻本屋,荻本屋大于时任屋。不过,我身处京极屋和时任屋的时候,鬼的气息都是倏忽一现,很快不见,时不时给人感觉很恶心。荻本屋则时刻散发着一种怪异感,它其中必有古怪。”他说得很有把握。
昨天它是向下逃逸的,下方……难不成鬼的藏身之处就在荻本屋之下?那不得把地板掀起来?如此高的难度让緑头皮一阵发麻,无论如何,先回去继续调查好了,希望还不至于要拆房子。
“辖区离吉原最近的就是伊黑了。但要是今晚打起来,他一时半会也赶不到。你要慎重行事,不要勉强,活下来就是胜利。”宇髄又强调了一遍,她点了点头,两人分道扬镳。
一进大房间,众女孩都已起床,有的急急忙忙叠被褥,有的手忙脚乱穿衣系腰带,有的有条不紊地盘头发化妆。人来人往,土气的大花被和高档的和服飘来荡去,纷乱得叫人目不暇接。忙碌的人堆中唯独不见伊之助。
“猪子呢?你看到她了吗?”緑拉住一个口衔发带、正把头发拢成一束的女孩问。“哎,没。去吃饭了吧?你能帮我握一下头发吗?”女孩取下嘴里的发带,麻利地绕了几圈。
“不好意思我没空,你找别人吧。”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跑到走廊上,四处找伊之助。一只手伸出某扇纸门,扯住緑的袖子一把将她拉进房间,再“啪”地关上门。
“你果然还在,怎么还不走?”抓她衣袖的人是伊之助。
“俺才不走!权八郎也不会走!”权八郎是哪位?緑懵了一会后反应过来他可能是指炭治郎。他怎么到现在还会叫错他的名字啊?好吧,他们不肯走,緑也不继续赶他们了,她还需要他们的协助。
“他说今天就能查完他那边,天黑后会来我们这边调查,在这之前让俺等他。”伊之助好像怪听话的。
“不等他了,我们先查。伊之助,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侦察能力?”緑依稀记得他们三人各自某个感官有着超人的天赋,猪头少年好像是……
“那当然了!老子的兽之呼吸,柒之型!一点动静都别想瞒过老子!”他十分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拍到衣服上方想起来:“啊,该死,还穿着这碍事的东西。”
“穿着衣服会不灵吗?”
“那当然了!难受死了!”他又扯起了领口。怪不得他天天光膀子。緑无奈地伸出双手替他整理好衣领,挡住了过于袒露的胸膛。
“你干嘛啊,俺要弄松一点啊!”猪头少年不领情。她很无语:“别忘了你现在还是猪子,至少别整个露出来啊,笨蛋。”
“说谁笨蛋呢!”伊之助继续骂骂咧咧,说了些不敬的话。緑对此置若罔顾,他在她眼里就是个头脑没完全开化的小屁孩,她也懒得管教。她帮他把后领拉低,尽可能多露一些肤。
“我负责二楼,你多注意一楼,有线索的话先和我汇合,不要打草惊蛇。好了,去吧。”她拉开门,一拍猪子的背,将其推到走廊上。
(二)
下午六点,天快黑了。
“娟代姐姐,有客人点名,让你去‘浪之间’呢。”
“知道了。桃若,你先替我顶一会,我马上就下去。”娟代正对镜补胭脂,抿了抿唇后说。刚拿起眉笔,忽然见镜子里站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她惊骇地松手摔了笔,愕然回首。
来者缓缓关上背后的门,阻拦诧异的桃若出去。“先别下去。”她说。
“吓我一跳!小緑,你怎么这副打扮?”惊魂未定的娟代抚着胸口问,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面前的人哪里是什么初入游廓的青涩新造,分明是身经百战的老练剑士。简单的马尾髻取代了达磨返,桃色和服换成了男学生似的黑色立领学兰制服、及腰的白色短羽织和缠了白色绑腿的袴,最为瞩目的是她挂在腰间的那柄二尺多长的刀。尽管她已经尽力收敛了锋芒,但在二人看来她仍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场,令她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桃若畏缩地挨在娟代身边,怯怯地小声说:“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要走了。走之前想来谢谢你们,虽然待的时间很短,但也受你们照顾了。”緑本不想吓到她们的,便跪坐下来。
“你是谁?你要去哪?”娟代问,“啊……不能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她马上补充道,直觉告诉她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嘴问比较好。
緑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緑就是我的真名,我本名明日緑。娟代,桃若,我接下说的话很重要,有两件事要交代你们,仔细听好了。”
“今天晚上会有离开吉原的机会。你们要争取逃到大门外面,出去后直行两百米,在十字路口往右走五十米,会看到一户挂着紫藤花花纹的人家,告诉他们是一个叫明日緑的鬼杀队队员叫你们在那里等着。如果到明天上午,我或者以我的名义来找你们的人都没有出现,你们就请主人联系鬼杀队的金泽平藏,然后将这封信转交给金泽先生。我已在信里说明,请他帮你们去办理自由歇业,你们欠下的预支金可先用我账户里的钱垫付,他应该会给你们安排工作。”
假如她明天上午没有出现,大概是不在人世了吧。但只要她们能成功抵达紫藤花人家,加上给金泽的信,就算她不在,她们重获自由一事也十拿九稳。她从羽织袖子里抽出那封信递给娟代,上面清楚地写着“金泽平藏收”,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袱展开,里面是她和伊之助来荻本屋时穿的两件寻常旧衣。“这个先穿在里面。逃出去的时候别穿着店里的和服,太显眼了,跑起来也不方便。”
“等等,你怎么断定今晚会有出去的机会?”娟代难以置信地问,桃若也在一旁小鸡啄米地点头。不单有御齿黑沟和高墙的阻拦,一旦被人看见,会有至少五六个中郎来捉人,甚至还有路过的巡警来帮忙。她们都亲眼见过受不了花街生活而试图逃跑的女人的下场——全都被一群身强力壮的男人架住拖回来了。
緑早知她们会问,“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要紧事。”她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在她们耳边细语一阵,娟代和桃若听得瞠目结舌。“为、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呢?”桃若结结巴巴地问。
“深陷泥沼的时候,希望能有谁来拉自己一把,是很正常的吧?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吗?我只是单纯地想拉住你们。”她的目光从未如此温柔,娟代觉得这才是她所认识的、亲和的緑。一旦接受了她的说辞,她们俩不免都心跳加速起来,激动地抓起她带来的衣裳。望着她们二人,緑满意地笑了。
“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把握。那么,祝你们好运了,明天见。”
她们俩还沉浸在冒险要来临的兴奋中,呆呆地望着她安静又敏捷地跳出窗子,消失在黄昏的暮色中。娟代突然笑了起来,略有些得意地向桃若说:“我的眼光没错吧?她真的更适合舞枪弄棒嘛~”
緑从娟代的窗外跳到面向后巷的房檐,趴在拐角确定周边无人发现她的身影后,翻身跃进原属于牧绪的空房间。自从她出事后,这里一直无人居住,也来不及重新装修。从地板至天花板还满是鬼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划痕,旁人避讳都来不及,平时更不会有人想进来。
晚风从窗子吹进来,几缕碎发挠了挠脸,有点痒乎乎的。一身黑衣的她与房间内无灯的昏暗和谐地融为一体。她掏出一盒从厨房偷来的火柴,划了一根去点燃一卷事先准备的废纸。纸张一烧便迅速卷曲起来,火从纸上渐渐蔓延至木制的妆奁,又缓缓地吞噬着矮桌、榻榻米……橘红色的光芒映照着那张无动于衷的面孔,高温扭曲了空气,烫得脸颊发僵。
宇髄所提的“怪异感”来源,就在一楼东侧最偏的走廊之下,也就是这个房间的楼下。火灾一经发现,在众人逃离之际,就是她和伊之助行动的时候。就算她不烧店,一旦开打,仅以上弦的恐怖的实力也足以摧毁大半个吉原,没准这个估计还保守了。那不如早点捣腾出点事端,好让无关群众先逃出去,也能创造机会让娟代和桃若逃离花街。
真是个疯狂又大胆的计划,緑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会纵火烧了别人的店,算犯罪了吧?她意外地发现自己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恐慌。要是弄巧成拙,许多人会死。吉原的街道上设置了不少防火的用水桶,道路中央还挖了水道,可木制结构的房子一烧就是一片,那点消防用的水根本是杯水车薪。如果什么都不做,会有更多人被上弦的攻击波及而亡,吉原最后还是会化为火海。
嗯,的确还是提前动手比较好。她转身准备离开房间下楼,差点迎面撞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夕雾。
緑竟不知道她是何时杵在门口的。她什么都没说,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此刻瞪得浑圆,瞪着跳跃的火舌又瞪着装扮可疑的緑。
緑干巴巴地解释:“呃……失火了!快点叫大家去避难吧。”
可夕雾随即的举动令緑震惊。她直接无视了緑,三下二除五地剥下了最外层的和服,却不是去扑灭火,而是让火焰燎烧下摆,然后疯狂甩动燃烧的衣服去点燃更多角落!那个姿容靡丽的女子癫狂地大笑,欢畅的笑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太好了!太好了!都毁掉吧!全部都烧掉吧!用荻本屋来给我陪葬再适合不过了!”
緑从来没见她这么高兴过。她忽然不笑了,垂下了胳膊一点点转过身,用快哭出来的表情对緑说:“你见过夕阳的浓雾吗?你知道怎么驱散浓雾吗?”
緑要去拉她,她抬手一挥,连连后退。
“那就是……用火……”夕雾喃喃自语。那完全是将死之人的空洞眼神,枯槁、绝望、惨淡得没有一丝神采,又好像在说:
救救我。
她要扎进火里,吓得緑赶忙用双臂圈住她往外拖,嘴里往外冒乱糟糟的话:“不可以啊!用火驱不了雾!只会越来越浓啊!不可以随便去死!人生不会只有坏事的!”
“你懂什么!你跟我不一样吧!我才不管你跟那个男扮女装的家伙混进来是要干什么!你知道给我这种烂人希望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吗!我真的受够了!快点放开让我解脱啊!”夕雾高声尖叫,因为胳膊连着身子被緑紧紧环住,只能乱蹬脚拼命扭来扭去挣扎。緑蓦然发觉她看似气场十足,其实身材娇小,而且很轻,轻易就能够将她横抱起来强行带走。她抱着夕雾冲下一楼,边跑边努力说服她:
“拜托你了夕雾,请你帮帮我,去疏散人群吧。如果能遇到娟代的话就和她一起走,遇不到的话就到吉原的大门那边躲起来等我,让我们来赌一把看能不能逃出这里吧!如果你等不到我也不要被老板抓回去,去找有紫藤花家纹的人家躲起来,告诉他们你要找一个叫明日緑的队员!记住了吗?是紫藤花家纹!他们住在大门出口直行两百米,在十字路口往右走五十米的地方!实在不行干脆等我来找你好了!”
怀中的夕雾不再挣扎,木然地凝望她的脸:“凭什么……”
“相信我吧!我不会骗你的!”緑低头,与她四目相对。欲轻生之人在那对琥珀色的双眸中看见她此生不曾见过的光,那至真至诚的光蕴含坚定又自信的力量,可能是她一辈子也拥有不了的力量。没有一个吉原女人的眼睛会有这样的光。
为什么你能有这样的眼神啊……你和我来自不同的世界吗?能带我去你的世界吗?夕雾羡慕不已,如盲人终于窥见一缕微光,那是微弱却实实在在的希望啊!
緑在走廊上放下夕雾,不住地嘱咐她:“我还得先去完成任务。你不可以再做傻事!快逃,然后去外面等我!别干站着了,快动起来!”她推了推她,催促她行动起来。夕雾每走几步都要频频回头,最后不得不向前小跑起来,去向四处通报起火了。
緑赶紧往和伊之助汇合的走廊跑去。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自己先劈开了木地板,耐着最后一点性子等她来。破烂的木地板下,那个古怪的小洞一目了然,大小像狗刨的坑,却深不见底。
“啊?这么小!”緑犯难了,那根本不是人能钻的洞。
“哈哈哈哈!太天真了!这难不倒俺伊之助!”恢复了猪头打扮的伊之助笑声猖狂,忽然四肢扭动起来。随着一阵悚然的骨骼嘎嗒作响,他整个人延长扭曲了,软绵绵的胳膊拗成了人类不可能扭出的角度!
不……现在可能了……他竟然可以主动让全身关节脱臼!
奇葩得有点恶心,緑心想。
“只要脑袋可以通过,俺就可以畅通无阻!猪突猛进!谁都别想拦住俺!哈哈哈哈!”如假包换的猪头人极其亢奋地自顾自地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了。緑隐约还能听见他的怪笑,真深啊。
緑刚要将头探过去,似有一只冰凉的手滑过她的脊背,后背直冒冷汗。这是……上弦的气息。不是来自洞里,而是外面。“那这里先交给你了,伊之助!”她跪在地上往洞里大喊,从地上弹起来奔出后院,往不详之感来源的方向奔去。
(三)
灶门炭治郎一刀固定住绷直的腰带,缠绕着火之神神乐的长刀在夜空中如小太阳灿烂夺目,一路突进至上弦之六堕姬面前,挥向她的脖颈。
一定要砍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紧握刀的手脱力了。“咳!咳咳咳!”他猝然跪倒狂咳不止,这是连续使用火之神神乐的副作用。只差一秒,本来就差这么一秒啊,人类极限的一秒阻碍了他砍下堕姬的首级。
从刹那间以为丧命的惊恐中平复下来的堕姬轻蔑地傲视跪倒在面前于生死一线喘息的少年,如暴君睥睨草芥:“可怜,真是太可怜了……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连我都替你感到惋——”堕姬猛地侧身一转,躲开了斜后方袭来的“时之呼吸,夏之语,簟纹如水。”,只削掉了一只耳朵。
耳朵瞬间复原如初,堕姬却还捂着它,龇牙咧齿地怒嗔道:“真该死!你竟敢割掉我的耳朵!”
緑挡在倒地不起的炭治郎面前。“辛苦你撑到现在了。祢豆子,带走你哥哥!”差点因愤怒陷入失控的狂暴的祢豆子也被緑的突袭转移了注意力,冷静下来后麻利地扛起炭治郎就迅速跑走了。
“又来了一个。”堕姬眯起眼睛,新来的女人要比刚才的小鬼强多了,“你就是柱?不对,还差口气。不过,你的脸挺美的,我要杀了你,把你吃掉!”
“我不是柱,不过你好像也不是上弦?”緑严阵以待,架势不露一丝破绽。一句话好像点燃了爆竹,堕姬勃然变色,收缩的瞳孔赫然映着“上弦陆”三个字:“你在说什么蠢话!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我就是上弦之六!”
“血鬼术·八重腰带斩!”层层叠叠的腰带如从天而降的天罗地网,意图将緑分成碎块。“时之呼吸,夏之语,莲叶田田。”参差的刃波不费吹灰之力地化解了攻击。
“可是你跟猗窝座比起来,弱太多了啊。”
那个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堕姬还未来得及完全回头,女子的刀比她更快半拍。
“时之呼吸,春之语,润物无声。”
那位残暴的绝色艳鬼刚要扬腿反击,突然身首分离。头颅干脆利落地顺着屋檐滚落下去,面朝下摔倒了地上。身子则僵持在原地,腿还悬在空中停住了,没有破碎。目睹眼前蹊跷的场面,一阵熟悉的恶寒传遍緑的全身。
“哥——哥!”地面上传来一声诡异的嚎啕大哭,堕姬的头还有力气大喊大叫:“哥哥!有人欺负我啊!你快点出来啊!哥哥!”
无头的身子跌坐在房顶上,腰弯了下去,像要给緑行大礼。裸露后背的皮肤扭动起来,一突一突,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背上“破壳而出”。
“哎哟哎哟,是谁胆敢欺负我家傻妹妹啊?”半截成年男性的身体出现在緑眼前。她的额角冒出点点汗水,寒毛倒立,身体的本能告诉她,真正的危险即将来临。
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上弦之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