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白日焰火 第26章 第 26 章

深秋的风有些刺骨，天尊穿着黑色，绣着金线暗纹的长袍站在酒店门外，外面披了件深色，绣着金色花边的大衣。大衣被秋风吹起一片衣角，在空中扭曲成一朵暗沉的花。

探头看了眼酒店深处，安提哥努斯的房间，天尊挽了挽被风吹散的长发，轻叹一声朝里面走去。

不算太大的卧室之中，厚重的窗帘遮蔽了阳光的进入。屋内阴暗一片，漆黑的床幔散落，凌乱的床被垂下一角，静静地拖拽在地面。

床幔之后，一只两米多长的毛茸茸生物侧躺在床上，八条长满粗硬短毛的狼腿微微蜷缩，狼耳无精打采的低垂，漂亮的眼睛此时紧紧闭合，鼻息加重，似乎坠入梦中。

祂的确深陷梦中。

梦中是一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分出无数支流的波光长河，虚幻的河水不断向前流淌，淹没了一条又一条支流，最终归于庞大的记忆之地.....

无数闪光的画面在安提柯的梦中闪过，如同连环画一般，充满怀旧的黑白色彩和平淡的苦涩：

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长着八条腿的魔狼趴在山丘上，遥遥俯视不远处的大家庭，漂亮的绿色竖瞳闪着幽蓝的光芒。祂是魔狼之王弗雷格拉的幼子，天生的神话生物，此时，祂正鄙夷地瞧着兄长，姐姐，同族残暴的处理猎物尸体。

那只巨大的，身体上流淌着虚幻光芒，充满静谧，有无数蠕虫来回游动钻进钻出的魔狼之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遥望十二区的方向。其他魔狼也纷纷抬头，停下嘴里咀嚼的动作，跃跃欲试的探头看去。连安提哥努斯最喜欢的一位姐姐——阿曼尼西斯也在阴暗的角落里抬起了头。

安提哥努斯一直在注视着祂的父亲，见状，扭头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黑色宽松长袍，白色里衣的袖口缝着细小钻石，身前挂着两三条垂着宝石项链的富贵男人正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来。

漆黑顺滑的长发在祂身后晃来晃去，流过浅浅的光芒，流苏金耳饰轻微地晃动，在脖间泛出些许金光，额头纯白的面具咧着诡异的弧度，让人看一眼仿佛就能眩晕。

只身前来的男人脸上挂着放松愉悦的笑容，脚步欢快轻盈地走到山坡之上，来到魔狼之王面前，祂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锐利的目光扫过弗雷格拉和祂的身后，这才微笑道：“许久不见，弗雷格拉，看来你又诞生了新的子嗣。”

拥有一张柔和却艳丽脸庞的美人如此说着，视线落在后方山丘，新生的魔狼身上。祂没等弗雷格拉回话，几步跃过山丘，走到新生魔狼面前。

安提哥努斯有些怔愣地抬头，在一众魔狼的注视下与这位素未谋面的美人对视。

眼前的“人类”模样漂亮，兼具魔狼和人类的审美，倒是没那么让魔狼讨厌。安提柯望着眼前的美人，幽蓝的眼中不自觉地闪烁出喜悦的光芒。

凝视了魔狼许久，眼前的美人才轻笑一声，矮下身伸手揉了揉安提柯毛茸茸的大脑袋：“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下次的游戏你来参加吧，赢了的话......”

那男人的话并未说完便转身离开，与弗雷格拉和阿曼尼西斯交谈着些什么。安提哥努斯无从得知祂们都聊了些什么，祂的心已经被巨大莫名的悸动所占据，无法再将注意力转移到他方。

第二年年秋，安提哥努斯志愿参加了那年的游戏，在参加游戏之前，是阿曼尼西斯和另一位姐姐送的祂，祂与性格温柔的阿曼尼西斯道别，启程前往国会区。

在离别之前，安提哥努斯看到了阿曼尼西斯意味深长的微笑，祂并不理解，却也能从命运的河流之中感觉到那一丝的威胁。

理所当然的，祂成为了那一年游戏的幸存者。

国会区的飞机场内，安提哥努斯刚刚走下直升机，就看到之前那位美丽的男人手捧一红色丝绸，眉眼含笑的走向自己，祂的身后跟着几位高大的男人，有些祂听说过，比如红发的梅迪奇，白发的乌洛琉斯，金发的是那位造物主，而另一位黑发黑眸，表情温煦的男人，祂从未见过。

后来祂才知道，那位正是另一位“原初”——上帝。

接过诡秘递给自己的红绸，安提哥努斯没有什么表情，身后的尾巴却激动的一甩一甩，祂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希望祂能继续之前未说完的话。

似乎是看出了祂心中所想，装扮郑重的男人忍俊不禁，抚了抚祂身上的灰尘，眨了下右眼：“你想成为我的眷者吗？是第一位眷者哦~”

眼睛微微睁大，安提哥努斯忽视掉天尊身后几人的视线，用力点了点头：“我愿意。”

接着，安提哥努斯就看到天尊笑了，笑得非常好看，上挑的狐狸眼都弯了起来，嘲讽万物的气质瞬间消失，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祂牵起自己的手，一缕灰雾从祂的掌心蔓延到魔狼的身体，缠绕着在灵体深处打上烙印。

没有丝毫疼痛，甚至还有些舒服，就在安提柯还有些恍惚时，男人松开了祂的手，拍了拍祂的肩膀：“好了，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眷者了。”

之后，安提柯在国会区住了短短的几个月，在那期间，祂总能看到天尊和那位造物主在研究所里讨论实验着什么，祂能准确感觉到白造身上洋溢的轻快氛围。

那段时间里，天尊和白造，以及祂的几位天使相处的非常好，关系很融洽，祂时常看到诡秘像个长不大的小孩般恶作剧，脸上带着笑容，以至于给了安提柯一种错觉——美好和欢乐才是福生玄黄天尊的常态，漠然和冰冷与祂并不沾边。

直到后来的祂回到十三区，见证了自己父亲的陨落，看到父亲的鲜血洒满了阿曼尼西斯的身体，混乱之中，安提柯看到自己的另一位姐姐替自己挡住了阿曼尼，让自己逃跑，离开。

尚且年幼的祂并不明白这种行为算什么，算是人性中的保护和自我牺牲吗？安提柯并没有理解，祂只知道往国会区奔逃，只要抵达了那个地方，只要能遇到天尊，祂就可以返回去救回祂的姐姐。

没了父亲和姐姐的庇护，没了身份的加持，种族的优势，安提柯这才知道过去在十三区那般逍遥肆意的生活并不是常态，痛苦和危险才是贯穿一切的主题，祂跨越了六个区，经历了其他区的冷眼旁观，渡过整片大海，来到国会区所在的大陆。

魔狼穿过属于白造的天使的，混乱的两个区，来到四区。

距离国会区越来越近，安提柯提心吊胆的心也越来越放松，却不想这次的背叛并非只有阿曼尼西斯一人，四区的区长莉莉丝也参与了其中，冷不防的，祂就遭到了血族的突袭。

魔狼身上的绒毛被血族咬得尽是孔洞，血液疯狂的离开身体，流进血族的嘴中，安提柯无助的倒在地上，幽蓝无光的竖瞳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眼神迷茫空洞。

那大概是隔壁区里的列奥德罗搞出来的动静吧，安提柯如此想到，身体越发僵硬。不知是雨还是什么的液体滴落，将全身的毛发浸湿，让安提哥努斯本就发冷的身体越发冰冷，心灵上的孤岛越发恐惧死亡的到来。

死神的镰刀在头顶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便会降落。

然而，命运并未选择在此时斩首。

一片巨大的，柔软的天鹅绒幕布猝不及防的遮盖下来，将倒地的魔狼整个包住，纳进温和的怀抱。

怔忪的移动眼球，安提柯看到了救星——是祂的主，是祂的神明。

身材修长的美人蹲下身拥抱魔狼，稍一用力就将祂抱了起来，揽进怀中。天尊的脸上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鲜血，浑身的戾气都未曾平息，却勾着嘴角温声抚慰怀中的眷者。

“没事了，我来了。”

顿时，安提柯的鼻子一酸，有什么液体顺着眼角流下，祂颤抖着伸出八条狼腿，死死地扒着天尊，也不在乎这算不算是亵渎神明，狼尾巴在天尊的身上胡乱拍打。

无奈地揉了揉怀里无意识撒娇的眷者，让幕布为其疗伤，天尊抱着魔狼站起身，冷眼望着脚下的金发女人，抬脚将其踹了出去：“隔着一个海洋，你们都能和阿曼尼西斯一起背叛，呵，要是在一块，岂不是会翻了天？”

浑身血污的金发女人狼狈的佝偻着身体，剧烈的咳嗽，血红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天尊，咬牙切齿的骂道：“谁让你如此专政，还强迫别人参加所谓的饥饿游戏。”

眉头一挑，天尊颇感好笑的歪头，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语气不屑又讽刺：“我专政？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懒得再搭理莉莉丝，天尊走上前拎起祂的衣领，冷眼扫过被压制住的血族，抬脚跨上了灵界。安提哥努斯趴在天尊怀里，好奇地打量这位区长和天尊冷峻的表情，看来，背叛的不只阿曼尼和莉莉丝，还有其他人？

跨入混乱，充斥着血腥气的十三区，天尊一把将莉莉丝扔向不远处的阿曼尼，没有温度的眼眸扫过站在其中的三人，“呵”的冷笑一声：“米哈伊尔，你敢背叛我？”

“我只是....”上前一步，白造微微皱眉，话还没说完就被天尊打断了。

只见天尊冷着表情，随意挥了挥手：“够了，别说了，你跟我回去，除你以外的其他人，都将遭到放逐。”

话一出口，阿曼尼便攥紧了手中的镰刀，紧盯着眼前的诡秘。

“怎么，还没闹够，还想继续打吗？”嘴角牵起，天尊漠然地扫过白造，梅迪奇和乌洛琉斯，揽了揽怀中的魔狼，黄黑斗篷在身后荡起冰冷的弧度。

沉默了数秒，白造看了看刚猎杀掉弗雷格拉没多久的阿曼尼西斯，踌躇着走上前，站在阿曼尼和两位天使身前：“我跟您回去，但请不要放逐这里的人们。”

“凭什么？”嘴角向上，天尊扬了扬右手，目光讥讽，“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你也一样，别以为回到国会区我就会放过你。”

“但梅迪奇和乌洛琉斯并没有错，祂们只是跟随与我。”皱起眉，白造又向前走了两步，身体都快挨上天尊了。

朝白造身后看了一眼，天尊略略思索两秒，终于退了一步：“阿曼尼西斯作为主犯，连同莉莉丝皆会受到放逐，你和你的两位天使，作为共犯，跟我回去。如何？”

回头担忧地扫过阿曼尼，白造最终还是点头：“我同意。”

深深地看了白造一眼，天尊绕过祂，走到阿曼尼身前，伸出手：“安提哥努斯的姐姐呢？你杀了祂？”

望着天尊血淋淋的手掌，阿曼尼西斯缓缓摇了摇头，隔着黑色面纱平静的回答：“并未，我将祂做成了神降容器。”

“把祂给我。”手掌向前伸了伸，天尊笑眯眯的威胁，“不给我，我就杀了你。”

闻言，安提柯愣住了，接着，祂就看到阿曼尼西斯从身后拿来了自己另一位神智全无的姐姐，那位姐姐眼神呆滞，秀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个木偶。

仓皇的蹬腿想要下来，安提柯被天尊按住了，接着祂耳边传来轻轻的低语：“别担心，我会让你的姐姐恢复如常的。”

听到天尊如此说，安提柯这才歇了念头。祂看着天尊带着白造和两位蔫蔫的天使离开十三区，看到浓郁的灰雾在十二区和十三区交界处快速升起，化作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祂看着天尊一路走回国会区，将途中十二个区的势力重新洗牌，毫不留情。

“为什么没让阿蒙参与这次的行动？”坐在大厅内，天尊翘着腿，手中捧着一杯香茶，漫不经心地询问对面的男人。

“祂还小，况且...我认为祂的存在会干扰到这次行动。”白造规矩的站在大厅，脸上没有任何愧疚之情。

“这样。”点了点头，天尊瞟了眼梅迪奇和乌洛琉斯，忽然将茶杯砸了过去，正好砸到梅迪奇黑色的盔甲上。

“啪”的一声，茶杯破碎，里面滚烫的水溅了梅迪奇一身，但祂并未有多余的动作，甚至连盯着天尊的目光都未有一丝偏移。

冷冷地看着梅迪奇，天尊深吸了几口气，无聊地摆了摆手：“真没意思，你们走吧，该干嘛干嘛。”

安提柯站在天尊身后，看着三位离开，不理解的歪了歪头。明明说了回到国会区会给祂们教训，却还是什么也没做，如此放任，祂们难道不会心存侥幸，再有下一次背叛吗？

安提哥努斯没想明白，但在接下来长达数千年的时间里，祂所看到的天尊再也没了之前的那般模样，祂变得越发像真正的“原初”，喜怒无常，看不出情绪，阴谋算计，冷漠讥讽，除了眷者和“原初”上帝，谁也无法得到天尊另外的对待。

梦境起起伏伏，在那场背叛彻底结束后，梦终于破碎，床榻上的魔狼缓缓睁开双眼，祂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只是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人在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毛发。

“醒了？做噩梦了？”温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安提哥努斯微微抬头看向床前的人影。

那是梦中温柔的救星，是梦中冷漠的诡秘，不管时间如何流逝，安提哥努斯都不会认错，祂眼前一阵恍惚，声音沙哑：“不，不算噩梦，尚且算是美梦吧。”

微笑着抚摸魔狼短硬的狼毛，天尊俯身虚虚地趴在魔狼身上：“之后我们就要去四区了，你对那里还有阴影吗？”

“不，并未，只要有您在，哪里都不是阴影。”摇了摇头，安提哥努斯如此答道。

宠溺的揉了揉魔狼的脑袋，天尊轻叹一声：“快了，我们很快就要跨越苏尼亚海，抵达另一片大陆。这场戏剧，也该走向**，抵达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