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白日焰火 第27章 第 27 章

安提哥努斯有思考过天尊那天对祂说过的话，却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天尊便真的带着一群人逛完了四五六区，此时的安提柯站在苏尼亚海边，眺望这片曾给祂带来痛苦的大海。

视线微微一转，安提柯看到了站在悬崖石上的两位“原初”。

天尊身上穿的不再是特别的长袍，而是针织黑色毛衣，修身的黑长裤，外面套了件纯黑风衣，咖啡色的围巾在祂细长的脖颈上缠绕了两圈，多余的部分自然垂在胸前，伴随着海风一飘一飘。

祂身边黑发黑眸的上帝几乎与天尊是同一个打扮，只是身上那件风衣明显比天尊的更加保暖一些。

“你的这身打扮，倒是让我想起了纪元之前。”抬起手为天尊拉了拉围巾，上帝伸手搂住祂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纪元之前？”无形河流流动的双眸愣然了几秒，天尊笑着扭开头，“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那是自然，关于你我的事，我总是记得很清楚的。”

嘴角向上牵动，天尊鎏金的眼眸映照出由深蓝逐渐荡涤成浅碧色的海，泛着暖意的橙色太阳已有大半消失在地平线外，紫色的云层在西方交叠，拽着玫瑰粉的尾巴，随风自如飘散。数百米的断崖剖开，同海滩上细腻的白沙对比，简直是惨不忍睹。

入了冬的风带着微凉的寒意，天尊并不觉得冷，却依旧觉得有一股寒意自内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将通体都冻得如坠冰窟，祂悄悄抬眼看了眼身边高大的男人，慢慢呼出口气，眼神逐渐从犹疑变作无可奈何。

悬崖下方，白造沿着波动海水行走，梅迪奇和阿蒙不知又为何闹了起来，火鸦和乌鸦在海面上飞舞。一身绅士四件套的克莱恩和伦纳德远离海岸，靠坐在椰子树下笑谈。乌洛琉斯没有参与任何一方，只身坐在远处的树下写写画画着什么。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但天尊很清楚，克莱恩已经快要消化完“诡法师”魔药，伦纳德的“守夜人”魔药大概也快消化完了，阿蒙看起来倒是和之前一样，白造已经收集了八个途径的天使血液，想必不用把十二个区逛完，祂就能收集到所有的血液了。

被天尊一直注视的白造若有所感地抬头，即便隔着百米的断崖，天尊也知道，祂在看着祂。天尊扭转视线，对上白造那双深蓝的眼睛。

那双眼中所蕴含的情感天尊看不太懂，那对祂来说太刺眼，也太复杂了。即便现在的祂相比纪元之前懂得了些许人类真正的感情，能够回应一部人对自己的期待和关爱，但面对更复杂的情感，祂依旧是茫然无措的。

祂只是一个“原初”，一团从“最初”身上分裂而成的灰雾，没有所谓的感情，也没有所谓的人性，玩弄人心只是一种必要的手段，除此之外，天尊根本不屑于学习观察人类的内心。

就连“原初”上帝，神秘学上的另一个自己，也是在经历过第一次末日之后，天尊才逐渐理解祂真正的心思，对祂一直所说的“爱”和“守护”有了一丝理解，才会去照顾祂，陪伴祂，若不是如此，现在的祂，或许还和上千年前一般，渴望着对方的源质，渴望着彻底杀死上帝。

但即便如此，福生玄黄天尊所能承受回应的“爱”，也只有“原初”上帝一人。

祂终究是没有完全理解人类，没有真正拥有人性，就如祂现在所做的，所保护的，所承担的一切责任，也只是因为祂觉得祂“该”这么做，而不是祂“想”这么做。

要想让一个“原初”拥有人性，太难了，祂不是全知全能，不是“观众”，没有坐在台下观察人类的癖好和理由，祂只会去“扮演”，凭借想象组建出一座精致木偶般惊悚又梦幻的城市，看着他们按照指定的轨迹活动，上演出一场又一场的戏剧。

僵硬枯燥，却也精彩纷呈。

也许，等祂脱离了“原初”这个身份，失去一切，深陷泥沼，再也无法居高临下的俯视，无法张开翅膀飞向星空时，祂才会学会人类的某些品质。

“唰唰”的海浪向上翻涌，裤腿落进水的拥抱，同四溅的水花亲吻，半长的金发在海风中散开，白造朝天尊露出了熟悉的微笑。

眼帘微微垂下，天尊避开了白造的视线，静静地看向远方逐渐西沉的太阳。片刻后，祂从怀里掏出怀表，“啪”的打开：“我们走吧，轮船要到了，出发去另一片大陆。”

低头望着怀里的人，上帝隐隐感觉到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许是注定结局的提前到来，也许是一场将所有人席卷的阴谋。

这让上帝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怀里消瘦的人，低头吻了吻祂的唇角，温柔的笑了起来：“我们走吧。”

事情发生时，安提哥努斯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一切都太快了，如同蓝紫的闪电一般，在天空快速闪过，只留下煞白的余光。

祂上一秒还在十二区，下一秒，熟悉的风从十三区吹来，将祂全身的毛发吹散，炸成一团毛球，那个曾给过祂温柔，也让祂失去父亲的女人站在祂面前，隐秘在黑纱里的脸依旧看不出表情，却让安提柯不可抑制的全身颤栗。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等那位来了，你就可以离开。”几千年没听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提哥努斯向后退了一步，狼尾巴紧紧夹在腿间。

祂皱着眉，回头看向十二区和十三区的交界处，那里，灰雾形成的屏障早已消失，甚至能看到十二区城区高耸的建筑。

但为何，屏障会消失？难道是天尊的封印日渐松动，最后彻底解开了吗？

安提哥努斯脚步微动，想要离开十三区，赶紧回十二区通知给祂的主。然而，祂刚刚动了一下，在阿曼尼西斯身边的金发女人便冲了上来，一把拽住祂的胳膊，露出锋利的两颗尖牙：“想跑到哪去？让你在这待着就待着，还是说，你想和你姐姐一样，成为神降容器？”

金发红眸的女人笑道，语气中满满的威胁。

想起在源堡沉睡千年都还未醒来的姐姐，安提哥努斯又气又怕，漆黑的眼眸流露出几分野兽的野性，却被理性压制了下去，祂看向一动不动的阿曼尼，不禁咬了咬后槽牙，张嘴想说什么，一阵静谧的花香传进嗅觉，让祂控制不住的昏睡，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你认为，就凭一个眷者，能让祂来吗？”拎起倒地的魔狼扔到地下室内，莉莉丝走上大殿，望向看不出面容的阿曼尼西斯。

“祂一定会来，祂一向护短。”拿起靠在椅边的漆黑镰刀，阿曼尼站起身，看向十二区的方向，“我想白造应该已经拿到了东西，各个区的区长也已经准备好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你可真看得起我。”嘴角弯了弯，莉莉丝靠着门框撩了撩耳边的金色卷发，“我可拖不了诡秘多长时间，你们要速战速决啊。话说，你真的答应了白造的要求，不杀死那两个‘原初’吗？白造还是太温柔，祂认为威胁就能让诡秘妥协？哼，诡秘可是谁都不在乎的。”

没有说话，阿曼尼西斯在原地站了会，握紧手中的镰刀，身影如同橡皮擦一般消失在莉莉丝的视野。

国会区郊外的一片荒野，一颗巨大错节的苹果树枯萎凋零，枯败的黄叶掉落，层叠着堆在树下，一只雪白的狐狸缩成一团在树叶中昏睡，忽然，一阵脚步声将它惊醒，吓得它连忙逃离，“嗖”的一下窜进纯白的高大宫殿里。

缓步而来的金发蓝眸男人好奇地打量从未来过的伊甸园，身穿黑色神职人员长袍的男人手上还染着几滴鲜血，袋子里还有二十四个做工精致的黑色瓶子，若是有高序列者在这里，大概一眼就能认出那上面残留的气息正是二十四位天使的血液。

简单地扫了一眼那棵无比巨大的苹果树，白造并未多想，祂急匆匆地走向肉眼可见的那座充满希腊风格的宫殿，略略扫过金色的帷幔，在里面翻翻找找，却什么也没找到。

这不合理呀？

微微皱起眉，白造走出大殿，在伊甸园中漫步，终于在宫殿后方看到了一座红木建造而成的四合庭院，里面的每一个家具和花纹都像极了祂曾在大吃货帝国看到过的样子，这让祂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但祂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些，祂搜遍了整个庭院，终于在厢房发现了一个散发着微弱堕落气息的地窖。地窖表面刻着诡秘三途径的神秘符号，还用朱砂描绘着眼花缭乱的文字和图案。

那些文字白造并不认识，一是字迹过于潦草，二是那些文字透出的含义根本无法理解。

定定地看了那些文字两秒，白造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门上的铁环，一个用力将其拉开，霎时，混沌海微弱的气息自那里喷涌而出。

十二区市中心的酒店里，正坐在床边抽着烟枪的天尊忽有所感的抬头看向伊甸园的方向，嘴角缓缓上扬，勾成一抹讥讽的笑容。

“怎么了？”正在低头思考阿曼尼掳走安提哥努斯的目的，以及阻隔忽然消失的原因的上帝一抬头就看到笑得诡异的天尊，不由疑惑地开口问道。

歪了歪头，天尊低头深深地抽了口烟，眉头挑了挑：“没什么，有人吓走了狐狸。”

眼睛微眯，上帝盯着天尊，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看了上帝一眼，天尊的嘴角向下撇了撇，眼神透露出一瞬间的悲伤，却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原状，笑着摇了摇头：“我去十三区一趟，把安提哥努斯接回来，你......”

“我怎么？”笑了笑，上帝起身走到天尊面前，微微弯腰与祂对视。漆黑的海洋与鎏金的深渊相撞，勾勒出浅浅的倒影。上帝久久地看着天尊，泛着死气的眼睛倒影出如新生太阳的美人，那金色的光芒如此耀眼，几乎要灼烧上帝的眼睛，让祂忍不住想要落泪。

许久之后，上帝眨了眨眼，直起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背过身去，温温和和的说道：“你去吧。”

在上帝转身的一瞬间，天尊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祂抬起一双金色的眼眸看向上帝的背影，表情变得哀伤起来，呼出的气都在微微发颤，腹部一缩一缩的痉挛，似乎被还未发生的事打击到了一般。

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天尊起身从后面拥抱住了上帝，祂将头靠在上帝的肩上，双手紧紧抓着上帝的衣服：“放心吧，我会让你如偿所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