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轻缓地移入窗棂,北洛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一个把他尴尬到直接醒来的梦。
若不是梦中回忆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早就泄露了对黎行晚的心思;虽然严格来说,那时候他的心情还无关情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占有欲,他完全不介意各种各样的妖族在她的梦域驻留,只是很忌讳自己的位置被顶替。
苍天可鉴,他真的不知道摸角就是**!他只是单纯觉得有点痒,还想被用力挠一挠……你们辟邪真是想得太复杂了!
虽然他确实很难接受其他人碰自己的角就是了……
北洛抬起胳膊,默默挡住发热的脸。
天色尚早。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北洛与黎行晚、缙云与嫘祖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此起彼伏。
……
缙云最初是被嫘祖发现、带走,乃至于教授了基础剑术的,最后却被送去了轩辕丘,现在想来,也是嫘祖在平衡西陵与轩辕丘的力量……毕竟,以缙云的特殊体质,本来也不是绝无可能使用巫术的;他不是不能去西陵,只是没有被选择而已。
缙云不太懂得人间情爱,只知道自己被嫘祖所救,又被嫘祖所弃。
他的命运,在嫘祖的手中改变;他的志向,被嫘祖一手塑造起来;唯独情爱,嫘祖让他去寻找,却从来不给他指引,让他平白懵懂了一生,在死生之际才隐隐有所体悟。
——他原来很想留在嫘祖身边。
“缙云,难道你永远都要一个人吗?”
濒死之时,他再度听见嫘祖的声音——
“我知道,你是轩辕丘的利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你终究不是个冷冰冰的死物啊。”
“太多的人在你的庇护之下,但是你有真正想要保护的人吗?”
“当然有。”他毫无迟疑。
“我说的不是这些,不是我和姬轩辕,也不是你的战士,甚至不是你的父亲和你的异母弟妹……”嫘祖说,“或许是我错了。大概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想要保护你的人;即便你再强,这个人也能为了你不惜性命。到那个时候,缙云你就懂了。”
嫘祖会为了他不惜性命,也想要保护他吗?
他久久伫立,在空无的、孤独的幻觉中,明知道嫘祖站在自己的身后,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最终说出口的却是:“……我不需要。”
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就没有必要再问出口了。
这时候才心有明悟,原来嫘祖希望他去寻找的情感,他已经找到了,只是从相遇的最初,就已经错失;可他仍然竭尽全力,想要攥紧手中的流沙,哪怕一丝一毫。
“……我能……保护所有人……”
他撑过了辟邪之力的融合。
……
这些属于缙云的情绪与记忆让北洛有些烦躁,尤其在知道黎行晚是嫘祖的命魂转世之后,这种烦躁之感与日俱增。
明明在看到太岁记忆之前,就已经找到她了。
是与她相认也好,重新培养感情也好,他们会慢慢走在一起,走遍天涯海角,然后去天鹿城完婚——这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突如其来的记忆却告诉他,黎行晚上辈子另有所爱!而且这个所爱现在还活着!
姬轩辕现在就在她的梦域里蕴养神魂,时而还能来现世走一走、逛一逛。
想到这破事儿,北洛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既不想放任黎行晚和姬轩辕接触交流,又做不到一干二净地分隔开两个人,理所当然地宣布她是自己的配偶——因为忙着拯救人间他甚至还没有告白过!
趁着姬轩辕在蕴养神魂,自己抢先一步去培养感情吧,又觉得自己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可等到他恢复?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而且他凭什么要等啊?这种事是能让的吗?
当初拜托云无月带着黎行晚去赤水梦中,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不能再多!
脑子里想得乱七八糟,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找到了云无月。
“她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她从未忘却。”不需要指名道姓,云无月也知道北洛想问的是谁,“她的记忆一直封存在梦域当中。她的精神力虽然较常人远远强韧,但毕竟有限,又在梦域的构建上折损了不少,不能负载过多的记忆,所以无法想起来。”
这种种族上天生的隔阂令人无力,强如辟邪,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过……”云无月又说,“当初巫炤二人在梦域中残留了不少神魂之力,倘若能够融合这部分力量,她自然就会记起过去的记忆。”
“……没有别的办法吗?”北洛感到一阵不适,简直要对上古相关的一切应激了,“我记得,她似乎能够吞噬他人的梦境和精神力量?我可以……”
喂养她。
云无月静静地看向他,顿了一会儿,才说:“这涉及神魂本源的力量,并非普通的精神力足以弥补的。”
“……我明白了。”
——若在原本的剧情中,北洛往返鄢陵、天鹿城连番奋战,妖力崩溃亦或者说是神魂崩溃之际接收到缙云残魂的力量,天然就对神魂中的记忆接受度更高;可如今,天鹿城并未被巫炤暗算、倾城而战,巫炤更是在黎行晚的梦域中自行颓败了,最紧张的时候就是去打个魔化狼妖,也就洒洒水吧……本身并无神魂缺陷的他,对那些属于缙云的上古记忆更加排斥。
若要北洛来说,他是不在乎把自己找回的上辈子的记忆神魂献祭掉,换取黎行晚梦域百年的记忆的;但这份记忆神魂毕竟还承载着许多其他的东西,即便过了四千年,仍有人无比珍视……
于情于理,他也不能将其当做私人物品随意处理了。
可缙云与云无月……
最初去喂养野生的小魇兽,确实是无心而为的事情;他时不时就会投喂路上的小动物,能记住小魇兽完全是因为它外表特别,而且方圆千里都没有同族。
——如果是两只小兔子摆在他面前,缙云绝对认不出自己曾经喂过哪一只。
而且,兔子不太通灵性,面对他除了本能的恐惧与瑟瑟发抖的臣服什么都不会有,缙云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他想要的是真心的陪伴,不是囚困与强制驯养,哪怕小动物也是一样。
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一直很多,只是碍于他的武力贡献而没有声张,常年在外出任务的他也根本没空听这些废话;但等他闲下来了,流言就再度兴起,频频传入他的耳中了。
缙云不想解释,只要不挑衅到他眼前,甚至懒得计较。
后来从魔之骸回来,很长时间都被按在轩辕丘静养,日常参与一下训练教学,偶尔带队做点简单的巡逻打猎护卫任务,整个人闲得发霉,才常常往白梦泽跑。
逃离了人间的喧嚣,唯有静谧的陪伴。
在这样缥缈的平和生活中,他渐渐将嫘祖抛之脑后——直到有一天,小魇兽希望他能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他心中一跳,立刻拒绝了。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再……我不能给你取名。”
虽然,一直以来他对小魇兽都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但直到此刻,他再次深刻地感受到他们二人命运的相似。
他拒绝取名,本质上是拒绝了更进一步的关系,而小魇兽对此并无选择的能力——这不是正像嫘祖对他们之间感情关系的无声掌控吗?
原来如此……当初的他在嫘祖眼中也是同样弱小吧?那种源自弱小的依赖,源自无能的崇拜,源自无知的盲目,怎么会被她所接受呢?只是温柔而无声的回避罢了。
“……不过以后你可以自己起个名字,如果你喜欢这个字,就把它放到里面去。”
说得就好像这个“云”字与他无关一样。
可其实他想要被记住,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迹,只是从来不懂得如何去表达,也害怕自己坦露的愿望会成为被人攻击的软肋,不知不觉间,便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此时在安逸中流露出蛛丝马迹,心中还在安慰自己——
妖的寿命很长,它会忘记的。
北洛不知该如何去描述这样复杂的感情,它已经被漫长的时间、被生与死稀释得太过淡薄,再怎么用言语复现,都太过厚重和暧昧,他并不想给云无月这样的错觉,缙云也不想。
所幸云无月也无意执着这样的答案,她只是说:
“缙云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过去的未尽之言,如今借他人之口说出来,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所以没有必要代替他来道别。
云无月说:“记忆的事,我会帮她。”
草,谁懂啊,全剧本嫘祖露脸只在缙云的上古记忆里,缙云接受辟邪之力濒死的时候想到的不是任何人而是嫘祖,还背过身不敢看她,完全是深情克制的标准男二啊!!(划掉)
我宣布!我嗑的cp是真的!反正假的我也给写成真的哼哼呵呵嘿嘿嘿嘿嘿……
其实真说起来,缙云也不是像巫炤一样执念深重的人,嫘祖死后,尤其巫炤搞事情也让他心力交瘁,慢慢也就想开了……至少从白发缙云与小云无月的相处剧情看,实际上是非常平和的老年心境(?),已经看破红尘(?),完全不像我写的那样想七想八。
但是没关系,我偏要强求!
嫘云大旗扛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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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