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莉莉玛莲 第16章 魂断蓝桥

跨年夜，巴黎的夜色带着节日特有的暧昧与浮华，战争的阴影仍旧笼罩在城市上空，但在某些角落，人们仍旧执拗地享受着片刻的欢愉。

玛格丽特裹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踩着高跟鞋走进沙龙。房间里已经聚集了二十来人，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烟雾与香水混合的气息，酒杯碰撞的清脆声不时响起。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见到夏洛特正站在壁炉旁，与一个穿着灰色羊绒西装的男人交谈着。她轻盈地走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亲爱的，我来了。”

夏洛特转过头，嘴角挂着一抹调笑的笑容：“准时得像钟表，和德国人一样。”她拉起玛格丽特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今天的电影是《魂断蓝桥》，你一定会喜欢。”

她挽着玛格丽特的手，将她带到一个柔软的沙发上，两人亲热地挤在一起，像是回到了过去那些无忧无虑的夜晚。

电影放映开始，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银幕上的画面缓缓展开。

黑白光影交错，费雯·丽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她优雅、美丽，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她爱上了那个军官，他们的爱情短暂而炽热，却被战争和命运无情地撕碎。

玛格丽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屏幕上，眼神却微微有些飘忽。她并未完全沉浸在电影的情节中，而是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思绪缠绕着。

电影播到一半时，她突然偏过头，凑近夏洛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爱上我了。”

夏洛特眨了眨眼，侧过头看她：“谁？”

玛格丽特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闪烁着某种莫测的光芒。

“我的少校，那个可恶的德国人。”

夏洛特微微挑眉，低声笑了：“亲爱的，你确定？”

玛格丽特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裙摆，目光落在电影里悲伤的女主角身上，缓缓说道：“他买了条蓝宝石项链给我，是他亲自挑的。他记得我说过没吃过米兰炖牛膝，后来总会偶尔让人准备米兰菜……还有，他撒谎了。”

“撒谎？”夏洛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说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在丽都闹事的时候，他出现了。”玛格丽特微微一笑，带着一丝狡黠，“我问他为什么在那里，他一开始死不承认，最后才说，他听说我去了丽都，就过去看看。”

夏洛特轻轻地吹了口气，嘴角噙着一抹暧昧的笑：“亲爱的，你竟然没嘲笑他？”

“当然嘲笑了。”玛格丽特轻哼了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得意，“我说，看看我是不是拿了你的避孕套去寻欢作乐。”

夏洛特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玛格丽特，你真的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玛格丽特没有回应，她只是微微歪着头，目光落在银幕上。电影里的爱情注定是悲剧，而她的故事还未到结局。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可是，夏洛特，他爱上我又有什么用呢？”

夏洛特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亲爱的，至少这意味着，你已经赢了。”

她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伴随着银幕上低缓的音乐，战争中的爱情被命运玩弄，而她们，在这座被战争占领的巴黎，也在命运的棋盘上步步为营。

——

电影放映结束后，房间里的人们重新热络起来，酒杯碰撞的清脆声混杂着轻松的交谈与笑声。巴黎的夜晚在这一方私人沙龙里显得格外温暖，仿佛外面的战争只是一个遥远的传闻。

“你刚才说了句很有意思的话。”

一个陌生的声音轻飘飘地从旁边传来，带着几分揶揄和审视。

玛格丽特抬起头，看到一个女人正端着酒杯站在她面前，黑色的短发利落地贴着颧骨，眉眼间带着一种聪慧又冷静的神色。她的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看透了一切。

夏洛特笑着站起来，和她贴面吻了两下，然后为玛格丽特做介绍：“这是西蒙娜。她是个哲学家，亲爱的，所以你得小心了，和她聊天很容易被她拆穿。”

“你说，‘他爱上我了。’”女人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是好事吗？还是一场新麻烦的开始？”

玛格丽特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抹笑意：“也许两者皆是。”

西蒙娜轻轻晃动酒杯，目光依旧敏锐：“如果他真的爱上你了，那你会怎么做？”

玛格丽特略微思索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享受它，然后等他厌倦的那一天？”

西蒙娜低低地笑了：“如果一份爱情的终点是被厌倦，那它一开始就不该被视为爱情。”

“可惜，现实世界里，大多数爱情最终都会变成厌倦。”

西蒙娜点头：“是的。但爱情并不意味着占有，而是一种选择，是两个自由的灵魂彼此认同的过程。问题在于，你们之间有自由吗？”

她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玛格丽特的心思，让她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自由？在这个时代，谁真正是自由的？”

“正因为如此，你应该更谨慎。”西蒙娜轻声说道，“一个占领者的爱，注定是不对等的。他爱你，但他的世界和你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他拥有选择权，而你呢？”

玛格丽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酒杯的边缘，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如果我承认自己没有选择，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输了？”

西蒙娜凝视着她，缓缓摇头：“不，你只是需要承认现实，然后决定你该如何利用它。”

玛格丽特轻笑了一声：“听起来你并不相信浪漫。”

“浪漫只是一个叙事工具，真正让人痛苦的不是爱本身，而是爱与现实的冲突。”西蒙娜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点，玛格丽特——无论如何，不要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故事里可有可无的角色。”

玛格丽特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微微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西蒙娜的杯子，低声说道：“谢谢你的忠告。”

西蒙娜微微一笑，转身去和其他人交谈了。

玛格丽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乱。

——

夜色深沉，巴黎的街道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薄雾中。

玛格丽特和夏洛特拦了一辆车，回到了夏洛特的小公寓。这里不大，却被夏洛特布置得温暖而精致，满屋都是柔软的靠垫和暖黄色的灯光，空气里弥漫着一丝香水和玫瑰花的味道。

“今晚就在这里睡吧。”夏洛特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懒洋洋地说道，“反正你的少校又不在家。”

玛格丽特没有拒绝。她脱下皮草披肩，坐在床边，随手解开耳环，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对金色的饰品，目光微微有些游离。

她的心里依旧有些不安。

不只是亨利的威胁，还有她自己的秘密。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秘密一旦被发现，就不再是秘密，而是一把随时会被刺进心脏的利刃。

但她不会向夏洛特坦白。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的母亲是犹太人，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曾经和父亲一起被追捕，最终靠偷渡才得以活命。她和弟弟柯西莫在巴黎修道院相依为命的日子，早已变成了她记忆里一段模糊而危险的影像。

她只能隐晦地说道：“夏洛特，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人一旦被贴上某种标签，就再也无法逃脱？”

夏洛特正在拆丝袜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她：“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玛格丽特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随便想想。”

夏洛特翻了个白眼，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勾住她的手腕：“亲爱的，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个德国人爱上你了，就开始害怕了吧？”

玛格丽特的指尖微微一颤，随即掩饰般地笑了一下：“爱上我又怎么样？这不会改变什么。”

夏洛特耸耸肩，语气随意：“至少这意味着他会保护你。”

玛格丽特没有说话。她的手指摩挲着耳环，眼神深邃而难以捉摸。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如果路德维希真的对她动了感情，那也许会是一张护身符。但她更知道，战争时代的爱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脆弱，随时可能变成一场灾难。

夜色渐深，公寓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睡吧。”夏洛特打了个哈欠，爬上床，随意地踢掉了鞋子，“新年到了，亲爱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玛格丽特躺了下来，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新年到了。可她的未来，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