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混沌梦 第4章 霜风身世

荆棘、烈火，与出乎意料的安静。

地界最高领导者冥帝宫殿门口，那扇熊熊燃烧着苦难之火的大门前悄然了一个身影。关落敲敲门，“咚咚”声在空旷无尽的门前回荡，没有得到回答，过了一会儿，推门而入。

入门便看见一个顶天立地的水晶做的巨型笼子垂在中央，里面皆是与报信头颅相似的首级，它们有的面目狰狞、吼着听不懂的语言，有的满脸麻木、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静静缩在角落。

一具惨白晶莹的龙骨盘旋、包围着大殿，龙头枕在台阶上，仿佛睡着一般。旁边枯木盘旋成几案与王座，王座上铺着奇珍异兽的皮毛。地上歪歪扭扭地插着许多尖锐又带着怪异美感的骨刺，有许多文件似的纸被暴力地插在上面。

大殿尽头，那巨大龙头前有一个消瘦如同纸片的身影，似乎在看着什么。

见他过来，那身影分解成小颗粒又重新聚集，出现在了华丽的王座上。

“这次半小时就来了，不错。”

“谬赞了。”关落微微弯腰行礼。

冥帝的脸像那电视失了信号的雪花屏，令人看不真切。她似乎冷哼了一声，道：“那你可知第五百二十三个世纪已经结束了？十殿该换班了。”

地界的分工比较简单粗暴，冥帝之下十个主殿，每个殿除了本职工作外，在每个世纪还会有不一样的任务，由十殿殿主在世纪初抽签决定。

总共十个任务，任务目标都是为人间带去混乱，根据人间的发展每个世纪还会做相应的调整。关落记得上世纪的十个任务代号分别是：失财，战争，瘟疫，污染，天灾（海），天灾（陆），天灾（空），舆论，饥荒，死亡。

任务之间有联系配合，也有鄙视链，因为每个任务造成恐慌与绝望等负面情绪的最低额度不同，任务难度也不同。而且除了“死亡”任务之外，其他任务也会根据死亡生物数量评分，分数最低以及没完成最低额度的殿会推人受剥源之刑。

看现在的情况是其他九殿都抽完了，给自己剩下了一个。

对此关落觉得无所谓，反正结果都一样。

“这个世纪有什么不一样吗？”他接过自己的签，随口问道。

“变化很大，”冥帝“咯咯”笑了两声，“天灾三合一，新添了一个‘网络’，穗禾的三殿负责。”

“她上次负责的是舆论吧。”

“她说这网络上的舆论比现实的舆论容易煽动多了，效率也高许多，杀人也快。”冥帝长长的指甲指向笼中一个人头，道：“你看那个，无目，半只耳，三张嘴，是不是很有意思？”

关落简单瞟一眼，敷衍地点头：“看来这网络不是什么好东西。”

“签”是一朵骨头做的花，滴上血后花开，契约达成，视为选定任务。

选定之后才知道任务是什么。

关落默默接收信息，微微蹙眉，一向平淡的眼中多了些不自然的情绪。

“为什么对他恶意这么大？他是谁？”

这次的任务十分特殊，并非如往常那样面向于人类或是某个物种，而是针对一个生灵。

一个来自于天界的天使。

关落本世纪的任务是引诱他堕天。

“位排序列9，守序天使，主杀伐，寂灭枪之主，名为霜风。”

天界的规章制度比地界的繁琐，先按资历排序列，序列数越小地位越高。再按负责的领域区分，像是在人间跟地鬼针尖对麦芒、维护秩序的就叫守序天使。

主杀伐，顾名思义，以暴制暴，主张以碾压一切的暴力解决所有混乱。

尤其在原生地鬼在人间猖獗的时代，冥帝对他们的掌控力度也不够，纯靠这些守序天使把他们收押回地界。

到现在只有出任务去制造混乱的地鬼能前往人间，还要再与守序天使周旋。

可以说，关落这个任务就是引诱地鬼们的宿敌投敌。

关落摇头，“没印象。”他对堕天之前的事都记不太清楚了。

冥帝：“二殿的极恶地鬼有八成都是他关进来的。”

好家伙，要引诱的还是宿敌头领。

“我没有天地签证。”

地鬼去天界，天使来地界，除了偷渡的都需要天地签证

“他犯了事，被罚驱逐到人间三世纪，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冥帝握拳，似乎志在必得，牢笼里，几颗头颅忽然自燃起来，尖叫着四处乱窜。

关落淡漠地瞥了一眼，没有一丝波澜。无感情地“哈哈”两声，然后继续等着冥帝的所以然。

“源悲说他在那边的待遇可不太好，驱逐之前就有很多天使明里暗里排挤他，驱逐之后更是用尽各种方法为难他。他有堕落的潜力。”

关落油盐不进，摇头道：“很难。”

“所以交给你了。”

“呵。”关落可不敢当这份信任，“守序天使对生灵的气息很敏感吧，地界这些沾着堕落味道的烂货怕是一过去就会被发现吧。”他不留情地拆穿。

旁边的空气忽然“噼啪”作响，似乎有人要出现，但没等人影成型就被猛然变脸的冥帝一龙须鞭抽了回去。

她低头玩着穗子，没好气地说：“当然了，整个地界就你一个玉洁松贞，就你一个云中白鹤，你不去谁去？”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关落并不想贸然认领这些带着满满嘲讽意味的词。

冥帝翻了个华丽的白眼，“随你便，反正你的一殿没鬼也没事，这世纪就这一个任务，你自己看着办。”

“老样子，不要让其他鬼来打扰我。”

“寻死的本帝概不负责。”

“很好。”

关落点点头，如来时那般不紧不慢地走了，也没被走时巨大的“哐”的摔门声音吓到。

霜风？没见过，但耳熟。他想着，漫步到往生之桥。

这是一座断桥，一边是纯黑色，一边是纯白色，中间飘着虚妄般不真实的泛着琉璃光泽的云海。桥的两端通往是天界和地界，桥上方是人间，断桥向下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有来无回，大抵是一片虚空吧。

关落站在断点旁，向对面看去。

天界被认为是一切美好所汇集的地方，是梦中的乌托邦。地界与天界近在咫尺，可这断桥中间便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试过，那感觉就像在跑步机上走，永远在向前，却永远走不到尽头，明明一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是永远到达不了的彼岸。

不过去人间还是很好去的。

一扇方形的门自头顶张开，一条有些年代的、包浆的绳梯坠了下来。

关落看了一眼这多此一举的绳梯，闭眼化作一团灰色的迷雾，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