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驾驶座上的语脉拿着昨晚九殿新赶制出来的驾照,载着副驾驶位的霜风,与后排躺成个球的关落上路了。
他小心翼翼地抓着方向盘,极力忍住想要一脚油门冲到底,造成连环追尾事故的本能,生怕惹了这两位不快。
他确实没有驾照,前几次摸车都是接了些关于极限运动的任务,负责在赛场或野地里把其他车撞飞的那种。
除此之外语脉还挺喜欢飙车的,不顾他人死活的那种。昨日恶补了交通法规,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升华了。
越野车缓慢地行驶在公路上,不时有车变道变道再变道,潇洒地过去,看得语脉心痒痒。
关落从上车开始睡,把霜风最爱的那个牛油果抱枕一抱,戴着眼罩全程连身都没翻过。副驾驶位上的霜风倒是没闲着,一直在做手工,做完一个就往前摆一个,牛鬼蛇神站了一排。
语脉没忍住,试图聊天:“您这乌云做得真霸气。”
霜风叼着块焦糖面包,声音闷闷的:“哪个?”
“就第一个。”
“哦,那是猫。”
“是吗,呵,呵呵……”语脉选择闭嘴,看了一百米路,又不死心地说:“第二个石墩子也不错。”
“那是老鼠。”
“……”语脉木讷地转过头,实在不明白那一团连眼睛都没有的东西这么能是动物,地界的那群几个脑袋、几条胳膊的家伙都没这个抽象。
霜风热衷于把所有东西都塑造成一个球加上另外几个球,没有任何棱角。
就仿佛一切东西都该是圆滑的、面面俱到的,如同美好的想象。
但事实证明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是有棱有角的,不然那宁折不弯的骨头就没地可放了,还有那颗看不透的心脏,怕是很难在一个软糖一般懦弱的身体内跳动。
语脉实在没忍住超了几辆车,就像他忍不住说话那样:“您知道要去哪里吗?”
霜风调整那几个手工作品的位置,头也不抬,凭着两指丈量将它们间隔一致地整齐放好,道:“关落选的,我跟着走就好。”
“您这般信任关落大佬吗?据我所知你们认识不超过半年。”
“开你的车吧孩子,别问这些愚蠢的问题。”霜风整理完摆件,闭上他那双无神的灰色眼睛,抱胸靠着,明显一个字也不想跟语脉说了。
语脉尝试默默开车,从一个路牌坚持到下一个路牌,余光瞥见草丛中有只刺猬,开窗,那无辜的小刺猬被他抓了进来,开了道只有他与刺猬能听见声音的屏障,不顾刺猬的尖叫声,开始了碎碎念:“老大为什么不管我了,虽然我经常在老大耳边念叨关落大人有多么多么厉害吧,但也不至于罚我和守序天使相处吧……要不然顺便帮九殿冲冲业绩?这样下次去思织大人那里还能要个好点的武器……牢里那几个天使好像还让我给天界送信呢?我有那么不像地鬼吗,都把我当成人类,真是……可气啊!”
越野车呼啸着使出收费站,一刻一不停地冲向繁闹的十字路口,凭借笨重的身体灵活地挤入车群,不管身后撞作一团,逍遥而去。
走一路撞一路,到第八个十字路口时,警笛声响起,闪烁着红色蓝色的光,从拐角处转了过来,朝越野车包围过来。
语脉悠闲地瞥了眼后视镜,变出一副渐变的太阳镜架到鼻梁上,边超车边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张扬了,然后觉得自己没啥问题,换作其他地鬼也会这么做,为了任务、为了地界、也为了自己。
恐慌与一切负面情绪是地界的食物,而地界的存在是地鬼们存在的根本,所以传播恐慌与灾难是地鬼与生俱来的责任。
天使也是同理,秩序与一切美好的赞歌是他们所需要的。
所以天使与地鬼是一对天生的敌人,互相阻拦,不死不休。
副座位上的霜风皱了皱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皮微抬,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下一瞬间,一道波自远方的地底传来,平坦宽阔的柏油路上,狰狞的裂痕在人们的尖叫声中攀上高楼与墙壁,轰隆一声,尘土飞扬。
越野车穿过碎裂的石块,在人们“地震了!”的尖叫声中踏着风尘离去。
语脉遥遥望向最高的楼的楼顶,几个扭曲的黑影子正在法阵中缓缓消失,其中一个注意到他的目光还朝他挥了挥手。
“七殿的啊,竟然勤奋了一次,找机会去聊聊吧,毕竟通道一直坏着也不是事啊……”语脉自语道,顺便戳了戳小刺猬的鼻子,道:“你就先跟着我吧,要开车从海边到雪山,中间要在不少地方停下,这一路上还没人跟我聊天,一定很无聊。”
他从后备箱拽来一个苹果,放在刺猬旁边,嘟囔道:“我讨厌无聊。”
远山的云流淌过人间的哀乐,又有几个天使悄悄降落,降下奇迹,安抚众生。此消彼长,如同白干。
在刺猬得知自己要被烦一路的绝望的尖叫声中,越野车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