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后,霜风又想请关落教他吹埙,被关落以舟车劳顿推辞了,定了明日。
回到自己的毛坯房,寻卿一展,从某个角落里抓出一个人影,重重摔在地上。
关落冷声道:“我说过,不要来干扰我的任务,也不要对他有企图。”
他匆匆从槲宰那里赶过来,就是因为他留在霜风盲杖里的能量感受到了其他地鬼的气息。霜风过去树敌过多,有鬼来报复也是常事,这不,关落刚赶过来,就看那广告牌差点砸到了霜风。
“不不不……”年轻的地鬼被寻卿绸缦裹住,在地上艰难地蛹动,大声说:“我是为您来的,关落大人!我是您的偶像……不对!您是我的粉……不对!我是您的粉丝!我是二殿的语脉,是这次特殊任务的执行成员之一。我在上世纪的死亡功绩上查到了您的成就,太厉害了,我也想有这样的成就,求您教我!”
死亡功绩是核实特殊任务执行情况的重要依据之一,上面会统计本世纪人类都是怎么死的。
“你找错鬼了,”关落悬在半空中,手中没被收起的白玉埙中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看得他有些失神,轻轻道:“上世纪的任务,我一殿连碰都没有碰过,何来功绩。”
“您就别谦虚了,上世纪因为战争而死的人超过历年来的总和,”语脉低下头看向地板,不让关落看到自己的唇语,小声道:“我们都知道是那位在为难您,不给您记功绩,但实际上您每实际的功绩都名列前茅。”
“二殿今年负责战争?”
“是。”
“那群完成就行不用在意细节的大老粗里还能出一个你这样想精益求精的?愁涸从哪把你挖来的?”关落有些惊讶,二殿负责关押那些极恶之徒和被抓来的天使,二殿的鬼说好听点是松弛,说难听是不负责。就算牢里的犯人都逃了,他们也该干嘛干嘛,月终总结时才会向上汇报。五殿被偷的酒有三分之一都进了他们的肚子,三殿的缉拿KPI也全靠他们创造。
这突然冒出来个要因为完成任务而求师的,无异于泥潭里冒出来的小白花。
语脉在地上继续蛹动,“愁涸大人说我是原生地鬼,可塑性很强的!”
更怪了,关落原来接触过的那些原生地鬼要么根本无法交流,只是混沌的具象物,要么很快就被自己分配的殿同化。
这已经不是泥潭里的小白花了,这是哥斯拉堆里的小仓鼠。
“那你也找错鬼了,我什么也教不了你。”关落道:“而且你扰了我的任务,他的宁静,已有取死之道。”
这是他与其他主事之人定的规矩,有事可以喊他去帮忙,但谁也不能干扰他的工作。
但面前这个地鬼太过年轻,按理说与霜风无冤无仇。地界也没有同仇敌忾,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的习惯,关落很快反应过来这孩子是被当枪使了。
“给你个机会,谁让你来的。”
“啊?”语脉停止了蛹动,丝毫没有想替谁掩盖的意思:“就是牢里的大家让我跟他开几个小玩笑,他们说霜风可强了,这些根本伤不到他……”
呵,这帮囚犯消息还挺灵通,八殿的情报生意都干到地牢里了。关落落在地上,缓缓道:“他确实不弱,但……”
他手中出现一支腐朽的花枝,轻轻贴在语脉脖间。寻卿绸骤然缩紧,语脉只感觉浑身的灵力都被吸走,身体越来越沉,仿佛一个果冻骤然变成了水泥的。
“……他现在是个凡人。”
花枝划过实体化的脖颈,一串血珠滚落,语脉屏住呼吸,不敢抬头,也不敢说一个字。
关落蹲在地上,掰过语脉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杀气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仿佛要透过语脉的眼睛传达给谁似的。他道:“是一个像你现在这样,随便一碰就会受伤,就会死的凡人。”
花枝点在眉心,顷刻消散,留下一片花瓣的印记。关落起身,寻卿绸松开回到他的身上,当了个斗篷。
语脉终于感觉到熟悉力量的回归,再也没有刚来时的激动,惊疑不定地在原地喘气,喘一半又发现自己不是人类了,不用呼吸。
他还没来得及尴尬,就听关落说:“赶紧滚,下回再让我感知到你欺负他……想想笼子里的那些头。”
“是……这就走这就走。”语脉飞速逃离现场。
关落在确认他真的离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闲得无聊又不想睡觉,便吹起了白玉埙。
音韵流转,如梦似幻,灿烂无际的星海在简单的毛坯房中展开。
不对,他吹到一半忽然想到:这首太难,霜风吹不出来的。
于是,几条街外的乐器行,门前铃铛清脆响。
“老板,有没有初学者适用的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