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存着事情,所以今天一早洋子出门去川崎的鹿岛田车站时也就喝了一杯果汁。等拿到了资料,哪怕在咖啡馆里也根本没有进食的心思。她几乎一整天都没怎么吃喝,这段时间以来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还因为不擅长也要硬着头皮去隐瞒伊佐那,整个人的精神早已濒临极限。
她的心理状态本就算不上多好,本身又是个靠感情和反馈、以利他和理想为生的人。当伊佐那一拳锤在了她的耳边,在感觉到脑后的墙体轻微的震动,和听他带着怒意的低沉质问时,这都无异于在向她宣告,自己如今保持的所有美好基石全是虚假的一盘散沙。
那些一直靠着勇气和意志吊着的神志,在绝望袭来的瞬间便崩溃殆尽。
她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一只手吊着药水瓶,而一个黑色中分发有着巨大疤痕的男人正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抄着手,似乎是在假寐。
刚想侧头仔细看看眼前的人时,她却感觉到头上似乎有伤口被牵扯了一下,瞬间的疼痛感让她下意识地抬手去碰。而对面原本坐着的男人也在察觉到动静的同时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洋子的动作,便快速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别碰!”
洋子被他这样一句话说得愣了片刻,然后才在反应过来后却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她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中都是警惕和审视:“你是谁?”
似乎没有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如此,男人显然非常的不知所措,他急促地呼吸着,也许正在思考着应该从何讲起。然而一直打量着他的洋子却在这几分钟里,逐渐从他的五官和样貌中感到思想慢慢回笼,她皱着的眉头一点点松开,这才恍然大悟般低呼了一声‘啊!’,接着抬手主动去抓住了对方。
“鹤蝶?”
听见她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鹤蝶这才感觉提起的心脏总算落回了原地。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扯着嘴角笑了笑,但若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笑意来得格外勉强:“你认出我来了?你……你还好吗?洋子……”
“我不知道……刚刚就是,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摇了摇头,眉心又挤在了一起,眼神也移到了别处显然在极力思考着什么“我怎么会受伤……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面对她突然又转头看过来带着求助的目光,鹤蝶差点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脑子尚未思考出该如何,嘴却下意识地习惯性隐瞒:“你,你在家里撞到了玄关的门柜,头受伤了已经晕过去两天多……”
“门柜?”她垂下眼帘又开始回想,可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甚至连一些其他的事情也变得模模糊糊总觉得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纱般看不真切,连反应都慢了好多。
就在她不出声的时候,鹤蝶却一下站了起来,伸出手将她刚才不小心散下来的一缕头发拨到了后面,声音也很轻:“别想了,别给脑子增加负担,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叫医生过来,好吗?”
“伊佐那呢?”
眼见他准备转身出去,洋子根本没有要放开他手的意思,甚至抓得更紧了点。鹤蝶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感觉她缓慢地松开了力气才解释道:“他……在忙工作上的事,没事的我们都会在这里,别担心。”
说完,鹤蝶看着她又闭上了眼睛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带上病房门后,伴随着瞬间变得严肃的神情,他掏出了手机给正在追查情况的伊佐那打去了电话“洋子醒了。”
‘……她还好吗?有没有…’
“她好像那一撞,变得记不太起来之前的事情,刚醒来的时候差点连我都不认识。”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显然愣住了。好一会儿过去才听他难得有些无所适从的声音传来:‘我……我…我马上过来,你先叫医生看看!’
别说伊佐那此时又惊又喜,心情复杂,鹤蝶又何尝不是?那天接到对方半夜打来的电话时真的快吓死了!在把人送到医院后才知道是洋子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人调查了他们俩以前的事情。
他翻开那些文件袋里的资料,全是和洋子有密切关联的事件,也难怪她会为此直截了当地选择了去警署报案,连问都不回来问几句,明显是对他们没有了任何的信任。
可她并不知道,对于极道这些道上混的人来说,本来手里都不干净,选择居住的地区肯定是会考虑跟自己组织有密切合作的警署区域。最大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揭发、报案等类似的特殊情况时,片区的警员能及时给他们通风报信,把可能的苗头早早掐掉。
洋子和伊佐那大吵了一架,最后也不知为何晕了过去。她脱力往下滑得很突然,伊佐那只来得及扶住她的腰不让人倒在地上,可失去了支撑的脑袋却一下往旁边歪过去,撞到了门柜的一角上。
当时的力道并不轻,几乎是瞬间便破了个口子血流不止,吓得伊佐那难得跟鹤蝶面前放软了态度,说了句后悔自己不该讲那些赌咒般的话来,太不吉利了。
“皮层底下能摸出来还有血块,应该是压迫到了神经才造成了记忆障碍。”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跟着鹤蝶来到了病房里,在看了看瞳孔和眼底,又摸了摸伤处以及整个脑袋,再问了问情况后,主治医师很快就下了这样的判断。
“一般随着血块慢慢消下去后,没了压迫就会逐步恢复过来。但目前也不能确定这种记忆损伤是短时的还是长期性,后续还要观察一下。”
检查完又给她开了些药,可能是药剂中带有镇定的成分,她没来得及跟鹤蝶说上几句话确认情况就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侧过头就看见床边的人已经换成了伊佐那。
他坐在那把椅子上,双手分开搭在大腿处,微微前撑着看着自己,紫色的眼瞳在和她对上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床头微弱的小灯将那一点光芒映了进去,好像顷刻间就亮了起来。
“洋子……”
她听见了他的声音,轻轻地,好像呼唤又有些仿若叹息般小心翼翼。
真是很难在伊佐那的身上看到他这个模样,洋子便勾着嘴角笑了笑:“伊佐那,我们是不是吵架了?”
“……”果然,眼前这个深肤色的男人往后退了退,仿佛要隐入夜色中,昏暗的灯光里只能看到他带着些许光晕的白色睫毛垂下,掩住了那双刚才还在发光的眼睛。他沉默了片刻,似乎见自己没有继续说话才问她:“你想起来了吗?”
“还没有,但隐隐约约有一点印象似的……而且伊佐那你现在看起来也太像以前小的时候那样了。每次犯了错就会如此……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他收紧了喉咙,不敢松出那口气,又朝着她的床边倾了倾身体,凑到她的脸前几乎要抵住额头那般近:“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就是为了一些琐碎而吵架,是我不该任性地惹你生那么大的气……我错了,洋子,我愿意道歉。”
“是什么让我们骄傲的极道大哥都愿意低下头颅道歉呢?”她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以她对伊佐那的了解,这样低声下气的道歉势必会让他有些不自在,所以便如此缓和一下可能会尴尬的气氛。
哪知道话音刚落,对方却直接蹲到了她的床前,一手抚在她的脸上又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了她的颈侧。这般亲密却依恋的触碰,让洋子有些微的惊讶:“伊佐那?”
“别想了,你当时生气的模样,你晕倒后的情形我不想再回想第二次。就让这件事过去,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好吗?”
因为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和表情,洋子并不知道伊佐那是以何种心态在说这番话的,只是奇怪地感到了他最后的问句里似乎带着点强硬的……祈使语感。
但对方成年后就几乎很少在自己面前展露出这样有些脆弱的一面来,正想说句‘那就原谅你了’,但她刚一张嘴,却又冥冥中觉得不该如此。她的嘴唇上下踌躇了好一会儿,最终也还是没能说出这句话来。
或许是此刻药效未消,也或许是伤口所致,她的脑子里还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太多精力去细究原因,便只是闭上了嘴,换作随意地点了点头,并习惯性地如以前那样伸出一只手去搭在他背上轻轻拍抚着。
是她让伊佐那担心了,自己也确实几乎没有见过他这样低声下气地道歉,想来是自己气晕过去这件事让他也被吓得不轻。如今实在不是重提此事的时候,等以后时间久了,有机会的话再问问吧。
而且说不定等血块消了,自己就慢慢想起来了呢?
洋子还有些乐观的这样想到。
而后住院的期间,她也感到伊佐那变得比之前拘束和警惕了很多,虽然他总是作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但自己还是隐约察觉到了。
这种违和感直到头侧的伤口拆完线后的那天晚上,缝合过的地方依旧一下一下收缩发胀得生疼,她下午的时候就觉得精神不济,让陪自己在楼下花园散步的伊佐那送自己回去,接着就在病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可这一觉并不踏实,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做梦,具体的内容已经不可考,但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和印象却在她的意识中逐渐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清晨4点多,她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的一瞬间就落下了眼泪。
一时有些分不清过去的记忆和失忆的这半个多月,到底哪是现实哪是梦。
想不到吧,狗血失忆梗可以一章内快速走完全套流程【bushi
其实是短暂的失忆模拟了记忆淡却的过程,能减少情绪对有心理障碍的洋子的影响,让她在面对后续的问题时能变得相对客观一点。也能认清伊佐那没有做错了的自觉。←(个人理解中的真正的反派,应该是很难认知到自己的行为是错的,只有无利可图或者希望破碎才有可能低头。)
而且,夫人我……刀子才抬起一半【瞬间溜走
PS:因为洋子不是性格明确且鲜明、十全十美的角色,她有各种各样的缺点,甚至也不一定能都改正。
但夫人很想把她在情感上的转变都展现得有头有尾而不至于突兀,所以最近的情节从她的视角出发都会显得有些低迷消沉,希望家人们多多包涵。【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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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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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