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佣预警!!!
卢卡:
明天是我们俩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时刻,我看到你在我的面前焦急地踱步,却依然不知道想要做些什么。我说你可以去实验室看看,你摇了摇头,玩味地用手挑逗我的下巴,你说:今天实验室失宠了。
在墙壁上的挂钟的指针指在“七”这个数字的时候,你突然告诉我,你现在要去花店买花,并且这件事情只能你一个人做。
我自然是同意了,并且目送着你的离开,而后,焦急的踱步人又从你变成了我——实际上,卢卡,由于“最重要的时刻”的来临,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是与你如出一辙的紧张但幸福,迄今为止我依然感觉我所经遭的一切就像一场美丽的童话,就像一片纯白幻梦,而我愿沉溺其中,不再醒来。
我亲爱的,在你离开选购花朵的同一时刻,你的爱人正把一张白纸平铺到书桌上,他的右手正紧握着一支钢笔,他的左手正支撑着他的脸颊,他的大脑正在飞速地运转,他正在写一封充满着回忆的书信。
这封信耗费了你的爱人大量的脑细胞,好在他也在这场漫长的冥想中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或许还有懊悔)。爱意是上天赐予人类的最好礼物,愿我们在一点一滴的爱意中永恒。
我亲爱的,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和我关系密切的学长(你的父亲)把我邀请到他的家中做客,他像是在展示一件珍奇异宝那般向我展示着你,刚睡醒的你被自己父亲那算得上小心翼翼的动作弄得哇哇大哭,你的父亲迅速把你塞进了我的怀里,仿佛这样做就可以逃避他的妻子的指责。
那时候的你很轻、很软,像天空上的白云,而我还是个处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我伸出手,张皇失措模样取悦了年幼的你,你在我的双手之间停下你的挣扎,你在我的怀里咯咯地笑,我低下头便可以窥见你明亮的灰绿色眼睛,它们像昂贵的绿萤石,又像地中海边蓬勃生长的橄榄,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漏了一拍,从那时起我便暗下决心,我想要成为守护你成长的骑士。
我亲眼见证到你拘谨地抚摸着墙壁丈量第一寸土地;我亲眼见证到你用着尚且不清晰的口齿学会的第一个名词是“妈妈”,第二个名词便是我的名字;我亲眼见证到你站在一棵树下,你看到了不远处的我,你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踏过泥泞湿土上柔软的细草,你跌跌撞撞地向我的方向奔去,我蹲下身伸出手回应着你,我们毫无顾忌地拥抱,影子在金黄色的太阳下交叠。
请原谅成年人自己什么都不懂,甚至在很多时候还不如孩子,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吃了一头大象的蟒蛇,只有一顶看起来还不错的帽子。很遗憾,我和你的父亲在未来几年因一项研究项目产生分歧,我们减少了与彼此的往来,我因此与你错过了十年。
当我再一次与你相遇的之时——我受德茉里学院校长的邀请成为这所知名院校的物理老师,刚备完课的我碰巧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边,我记得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群白鸽略过德茉里的标志性塔楼飞向远方,塔楼下的新生们集聚一堂,我在欢腾的人群里一眼望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他戴着红色的围巾,和身边的同学侃侃而谈,他青春洋溢,来到这所学院似乎随时准备着崭露头角。
是的,我亲爱的,缘分指引着我们可以再次踏上征程,我与我魂牵梦萦的孩子得以相遇。
我相信你在我上第一堂课的时候便重新认出了我,德茉里学院新生们的开学第一课极其成功,这自然离不开你的帮助,台上的我每每转过身,我便可以看到你抬起的手臂。
你未来的朋友“倒角”小姐那时看你极其不顺眼——毕竟物理也是她的绝活领域,而天才的骨子中总会带点天才本人不自知的清高和自负,你是这样,“倒角”也是这样。于是“倒角”同样抬起她的手臂,甚至在高度上还故意比你高出一厘米,她挑衅地看着你,你不满地瞥着她,你把自己的手臂往上方蹿了又蹿……最后,你们俩在差点要齐刷刷蹦到桌子上。
看到这里或许你会在心里想——我是怎么知道你的朋友特蕾西·列兹尼克小姐的称号叫做“倒角”的?
我可不是多么死板的“老古董”,更何况有些传闻不经意间也会流传到老师们的耳朵里。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的外号叫“怪咖”——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好的称号,在愚人的乐园里,天才往往显得格格不入。
在校期间的我不止一次听倒过你的非议,有人说你是个科学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疯子,有人说你固执己见,是个难以沟通的犟种……我流转于这些充斥着流言蜚语的走廊里,当手中的拐杖敲击走廊的地板,那些不好的言语随之化为寂静的粉末。
我只顾自己向前走,在走廊最深处的科学实验室里,橘黄色的暖光悄悄地从推拉门的缝隙间流淌开来,实验室灯火通明,一个把自己的全部视线奉献给手中发明的年轻人坐在实验室的中央,他是别人眼里的“怪咖”,却是我眼中“最真诚”的孩子,他全心全意地热爱着自己擅长的领域,并为此倾其所有。
他呼唤着“阿尔瓦”这个名字,他温热的双手紧紧地握住“阿尔瓦”略显宽大的手掌,他和那个叫“阿尔瓦”的普通男人在柔和的灯光下讨论着星辰、讨论着宇宙。
这本应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但戏剧性的矛盾却在这场促膝长谈中猝然产生,吐露心声对一个感情充沛的少年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棕发少年遂在他认为的氛围最适宜之时,伸出手抓住名为“阿尔瓦”的男人的西服衣袖,少年白净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绯色,少年的灰绿色瞳眸里勾勒着阿尔瓦的轮廓,就连少年勾起的、带着干净虎牙的嘴角看起来都是如此真挚,好像一个骑士在向他的君王献出自己的忠诚,他说:
“老师,我爱你。”
简单而富有穿透力的话语一瞬间惊到了有着烟灰色卷发的男人,阿尔瓦曾设想过许多类似的画面,但却从未设想过这句话会从他面前的孩子嘴里吐露。他面前的孩子还尚且年幼,好似一只雏鸟,绒羽未丰满便尝试向暴风雨中进发。
阿尔瓦摇了摇头,他用着平缓的口吻拒绝了孩子的示爱——哪怕他在心里是同样爱着面前的孩子,但这份爱太过于扭曲和沉重,已经被他封锁在心房的最深处,变成他身躯的每一部分都心照不宣的秘密,阿尔瓦说:
“抱歉,卢卡,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你很年轻,没有很好地看清楚你自己的内心,你或许混淆了爱情和亲情的概念。”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男人面前感情纯真的孩子——你,等我回过神尝试接上自己的话头时,你的手已经抓住我的领带,你的眉毛皱巴巴地拧在一起,总是上扬的嘴角也压了下去,你说:
“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洛伦兹!你不要总是把我当一个孩子!”
那时的我听到这句话百感交集,但我故作镇定。亲爱的,我自然知道几近成年的你早已可以左右自己的想法,但那时的我依然会想——我们可以是师徒,是父子,是挚友或至交,但我们不能成为恋人,时间和岁月在我们搭成桥梁的人生中突起连绵的山脉,当我的前半生结束,那时的你尚且激情四射,你会遭受更多的非议和不解,你会遇到比现在更多的坎坷与压力。疾病、死亡、离别,它们是否会压垮你挺立的脊梁?当爱情分泌的多巴胺消散,你是否会后悔于你年少的一时冲动?
沉默的夜晚转换成灰暗色的白天,你一言不发,在我的目送下走出实验室,我们的冷战从此打响,我刻意躲着你的身影,而你也成为了我课堂上最出名的逃课惯犯,这种现象持续了许久,那时的我甚至怀疑这会成为我一辈子要逃避的问题。
好在一个契机的出现扭转了我们的最终结局,那是你在德茉里学院度过的第三个七月二十三日——“黑羊”奈布·萨贝达先生的成年生日,随着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打响,一位“不速之客”站在教学楼下。
“不速之客”穿着整洁合体的绿色西服,卷曲的黑色短发被一顶高帽子压住,高帽子的帽檐阴影挡住了“不速之客”的大半张脸,但即使这样,路过的学生和教师都能感知到这位“不速之客”的心情很好,这位“不速之客”——德茉里学院的美术老师,杰克·里佩尔先生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玫瑰花,他等待着自己的心仪之人从教学楼里走出……
他的等待没有白费,“黑羊”和“横木”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学楼,里佩尔先生拦住了他们,他把玫瑰花塞到萨贝达先生的怀里,他把脸凑在萨贝达先生的耳边,在古普塔先生满脸的不可置信下,在过路人的唏嘘声里,他对学院中出了名的不良少年说道:“成年快乐,小先生。现在,我可以追求你了吗?”
“黑羊”当时的表情很值得所有人回味,他双手抱胸,又挑了挑眉,时间在一个人等待另一个人的回复中被拉长,最后“黑羊”好笑地回答道:“难道我们之前不算是在交往吗,杰克老师?”
好吧,萨贝达先生和里佩尔先生的交往是给学院所有人打过预防针的,只不过一场颇有仪式感的献花活动使两个人的谈爱在光天化日下更加得明目张胆,好在两位先生也知道应该及时止损,不至于因为秀恩爱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当然,有趣的一点是,两个人的“正式”交往引起了“花蕊”丽莎·贝克小姐的不满,据说是因为里佩尔先生送花的活动太过于浪漫,以至于学院的情侣们掀起了给心仪之人送花的浪潮,而这导致了“花蕊”小姐的花花草草们饱受情侣们的采撷之苦。
热爱修剪学院中一草一木的少女嘟着嘴,叉着腰,抱怨着萨贝达先生和里佩尔先生不应该那么光明正大地官宣,引得众人频频仿效。少女在她的朋友“模范生”小姐的注视下,把“谈恋爱的人、老鼠与狐狸不得靠近花坛”的告示牌重重地钉在了学院的花坛边……
我曾和里佩尔先生单独共处一室。当时的里佩尔先生刚结束他的美术社团辅导工作,他没有要离开美术室的意愿,并抽出一张崭新的白纸平铺在他的画板上,他的左手拿起铅笔,深受埃德加·德加画作影响的美术老师哼着《四只小天鹅》认真地画着素描,他飞快地勾勒出“黑羊”先生奔跑的身形,并为画作中的少年画上了生机勃勃的草坪和广阔的跑道,在他准备用彩色的颜料开始细化这幅画时,我正巧路过,他转过头叫住了我:
“洛伦兹先生,你要进来坐一会儿吗?——进来看看我画的画。”
我平心接受他的邀请,拘谨地坐在画室的低矮板凳上,里佩尔先生起先没有搭理我,仍然在给他的画作上着色,他给画作上的少年的眼睛涂抹上比背景天空还要漂亮的天蓝色,然后我们俩开始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校园琐事,里佩尔先生在闲聊过程中突然把话题一转,开始询问着我对他恋情的感受。
“你觉得我和奈布的恋情很奇怪吗?”里佩尔先生认真地问着我:“毕竟我们俩一位是老师,一位是学生,又有点年龄差。”
“不奇怪,”我当时是这样回答着他:“就连德拉索恩斯校长都说,你们俩很搭。”
“谢谢。”里佩尔先生笑着接受,我突然预感到了他接下来想跟我说的话,我顿时间心里警铃大作。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他停下了他的绘画工作,没任何铺陈,他简洁地再次询问着我:“那你觉得,如果你和巴尔萨小先生发生了我们这样的关系……”
“里佩尔先生。”我打断了美术老师的话,我摇了摇头,从矮板凳上起身,说:“我还有工作,很抱歉,我得先告退了。”
“你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你在逃避。”里佩尔先生看出了我的仓皇,他同样站起来,他的眼睛和我的眼睛平视着,他难得温和地说道:“爱情本身就是无理由的且一蹴而就的,洛伦兹先生,你完全可以大胆些。”
我亲爱的,或许我们俩都应该感谢德茉里学院的美术老师——里佩尔先生对我说的这句话被我清清楚楚地记忆在心里,并在他和他爱人的婚礼上得以践行。
“花蕊”小姐在那天一手承包了二人婚礼上的鲜花装饰,她是一位善良热心的姑娘,为了这场婚礼的顺利进行,她毫不心慈手软地把她辛苦劳作一个夏天的花园夷为平地。除却婚礼的主角们,“花蕊”小姐比任何人都期望着自己敬爱的老师和友好的同学未来会幸福。
女青年用心地把娇艳的鲜花扎成花束递给身着一身白西装的“黑羊”先生,在全体德茉里学院的师生的见证下,两个人交换了写着彼此名字的戒指,德茉里学院的校长先生好心情地拿出自己的摄影机给二人拍照,很快洗出的照片上映着二人灿烂的笑容。
“致友谊!致爱情!致永远的德茉里学院!”“黑羊”的哥们弟兄们在台下举起酒杯,朝着台上的男主角吹着口哨,他们怂恿着新婚的夫夫在台上亲一个,而这个怂恿正巧合了里佩尔先生的意愿,他用着仿佛像恳请一样的目光看着“黑羊”,“黑羊”看着自己故作可怜的爱人,他无奈地点了点头,之后两个人在台上亲得难舍难分。
在婚礼仪式的末尾,“黑羊”高抬手中的花束,他似乎在观众席里寻找着什么人,并且这个人已被他的火眼金睛迅速定位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花束有力地抛到半空中,他高声地对观众台下的棕发青年高喊:
“嘿!卢卡·巴尔萨!快接住它!”
我看到你反应迅速地朝花束飞去的方向奔跑,像森林里灵活的小鹿,又像高原上攀岩的羚羊。花束里几朵花的经受不住风的拷打,花瓣摇摇晃晃散落在空中,你追逐着花束的同时又与数不过来的花瓣为伍,你在距离婚礼现场不远处的一棵树前稳稳地接住了这捧花束,你朝着“黑羊”抬了抬,仿佛在告诉他,你完成了他布置给你的任务。
“还愣着干什么?”我看到同样穿着白西装的里佩尔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半蹲着自己的身体,对观众席下的我说:“还不去追你的小先生?”
我尊听着新郎的话向你的方向奔去,每跨一步我都会强烈感受到我的心脏在止不住地跳动,你的身形在我的视线中越发清晰,我忽然意识到我记忆中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我看到你穿着棕色的西服,可能因为天气的炎热,西服外套被你缠在自己的腰间,露出印着鸢尾花暗纹的白色衬衫,你倚靠在茂盛的树木下,手里捧着花束若有所思着,看到我的到来,你缓缓抬起头,灰绿色的眼睛里多了一份你早年少有的沉稳和韧劲。
“中午好,阿尔瓦老师。”你说:“这是一场很棒的婚礼,不是吗?”
“中午好,卢卡。”我回答道:“这确实是一场很棒的婚礼。”
短暂的寒暄结束,我们俩又保持着令人尴尬的沉默,但我不想再这样沉默下去,我望着茂密的枝条,试图通过醒目的绿色刺激自己想出一个我们二人可以畅聊许久的话题,但是我失败了,一丛挂着鲜红果实的植物吸引着我的注意,我不由自主地说道::“卢卡,你看这棵树——这棵树上有棵槲寄生。”
“我看到了。”你回答着我,并把花束塞进了我的怀里,我没有迟疑地接住你递给我的花束,我说:“和平之神伯德被邪恶之神罗奇用槲寄生制成的箭射死,而他的母亲——爱神傅丽佳为了感谢众神救活伯德,承诺无论谁站在槲寄生下,便赐给那个人一个亲吻。”
“卢卡,我爱你。”我把我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上,就仿佛要把跳动的心脏剖出来给你看。
你没有说话,但你踮起了你的脚,你尝试把你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顺势弯下腰,我们紧紧拥抱着彼此,似乎这样就可以补全我们之前的遗憾似的,我们在槲寄生下接吻,感受着对方温热的气息。
写到这里,我听到了家里的门被吱呀推开的声音,我在楼上看到楼下的你双手持着花篮,花篮里是盛开的鸢尾花和向日葵,你呼喊着我的名字,风风火火地往我写作的地方走来。
我亲爱的,我想,我现在要赶紧把这封信结尾了,我要在今夜把它偷偷放入我的柜子里,我会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让你看到它。
我亲爱的,感谢上帝创造了独一无二的你。你是我的□□,是我的十四行诗,我的永恒,我的灵魂。
阿尔瓦·洛伦兹
【en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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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致我亲爱的卢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