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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叫卢贝塔,卢贝塔·巴尔萨克·洛伦兹,是她的父亲拉扯大的。
这句话可以有两种理解,哪一种都是事实:在生理性角度,女孩有两位父亲,女孩没有母亲,女孩的两位父亲是经典的AO组合,一个冠以她末尾的姓氏,一个熔铸她求生的血肉;在社会学角度,女孩未满一岁的时候便失去了她的Omega至亲,她的Alpha父亲——阿尔瓦·洛伦兹把她从一个因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孱弱的婴儿养成一位落落大方的花季少女。
女孩知道生育她的父亲叫卢卡斯·巴尔萨克,阿尔瓦从不会在女孩面前避讳卢卡斯的存在,并且女孩断断续续的幼儿回忆里也会出现卢卡斯·巴尔萨克模糊不清的剪影——他瘦削的身体不柔软但足够温暖,缠着绷带的脖颈上总会发出铁链碰撞硬物的叮叮当当的声响,他有一颗白净的虎牙,总是露在左唇角,他会向自己露出毫无敌意的笑,那个笑容看起来足够阳光,甚至带点痞里痞气,就像从小镇的最东边跑到小镇的最西边,只为给自己送新鲜的野花的大男孩。
卢贝塔知道,卢卡斯·巴尔萨克曾经是阿尔瓦·洛伦兹最得意的门生,师徒俩因一次意外永远地交换了双方的信息素,成为对外公开的眷侣,又因为一场误会背道而驰,再次相见便成为了令双方最窝火的敌人。
卢卡斯·巴尔萨克临死前把卢贝塔交给了他的敌人——毕竟将死之人的走马灯里必然会存在着些什么重要东西,一条手臂早已失去知觉的“囚徒”恳请他的敌人把这个有他一半血脉的女婴养大成人,他的敌人毫不意外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他接过熟睡的女婴,和一位抱着猫的修女缄默地走出火场……
所以卢贝塔的童年是在漆黑一片的教堂里度过的,教堂里总是清冷的、神圣的,小小的卢贝塔总会在每个星期五倚坐着教堂的听椅,她与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信教徒一起仰望自己那个担任主教的父亲,父亲目光总是平静的,他的口中总会出现“真理”这个名词,他总是低垂着自己那双非人的眼睛,他总是告诉教徒们要摒弃不应有的人类的感情。
但卢贝塔知道,在这场盛大的祷告仪式中,最大的骗子便是阿尔瓦·洛伦兹他自己。
——他总是在抑制着自己那饱满的破碎的感情。
从整体上说,阿尔瓦·洛伦兹是一位足够合格的父亲,他不会因为自己信仰神明而强迫自己的女儿也要信仰神明,哪怕他早已对人类的某些“科学”失望至极,可当他看到自己女儿趴在教堂的窗棂边看着提着书包的孩子们发呆时,负责任的父亲第二天便把自己的Omega女儿送入小镇的学堂。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读书了。”女孩穿着用安小姐的修女服改造出来的黑色连衣裙,她一蹦一跳地背着书包走在阿尔瓦的身前,而后猛地转身,她无视小镇居民或是充满敬意或是惶恐的目光,俏皮地对阿尔瓦说道:“毕竟您的信仰和他们所要教授的知识有点相克。”
“求知若渴是一件好事,”阿尔瓦低着头,他看着那双他分外熟悉的灰绿色眼睛,他愣了一下,他规避着女孩的目光,继续接上自己的话茬:“你可以在无尽的知识里找到真正的自己,而不是随波逐流。”
卢贝塔敏锐地抓到阿尔瓦发愣的瞬间,此时父女俩正准备踏过小镇清洗河上的拱形桥,卢贝塔在清澈的河流上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是一个有着烟灰色卷发的女孩,总是往外翘的卷发被她扎成利落的马尾,总是压不下去的呆毛在微风中摇曳,女孩有一双上挑的灰绿色眼睛和总是含笑的薄唇,看起来像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您又在发愣。”卢贝塔对阿尔瓦说,她眨着眼睛,把自己的右食指放在嘴边,她用相当肯定的话对她最敬爱的父亲说:“我想,您一定在通过我来回忆一个人,这个人长得和我很像,性格也和我很像,并且这个人和我一样喜欢书籍,喜欢音乐,甚至喜欢红椒酱——您总是会在我面前流露出这样愣愣的神情!”
“我猜,您在思念卢卡斯·巴尔萨克,对吗?”
卢贝塔逼问着沉默的男人,浑身上下充满着凉意的男人比两个多的卢贝塔合起来还要高,此刻,他像一个寂寞的巨人。
“……是的,”巨人开口承认了,他蹲下身来,伸出手摸了摸女孩柔软的烟灰色卷发:“你的猜想是正确的,卢贝塔,我的确在透过你回忆你的另一位父亲,你和他像极了——聪明,天真,固执己见,并对新知识求知若渴。”
“当然,卢贝塔,我希望你的人生不会像他一样,他太苦了,他短暂的一生几乎没有什么幸福,他拼了命地往上飞,却发现自己是在从一个深渊坠入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卢贝塔听到阿尔瓦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实在是太漫长了,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
“他不会知道,当然他再也不能知道——其实我爱他,就像我爱着你一样。他曾和我产生的矛盾和角逐早已被我抛诸脑后。我时常会幻想,如果不可言说的神意愿意把我带回尚且活着的故人之子的身边,那我或许会选择倾其所有。”
女孩耐心地听着阿尔瓦的话,她想开口安慰阿尔瓦几句,却被那双冰凉的手推入学堂,当女孩回过神,准备和自己的父亲道别,她回首看到阿尔瓦已经变成了学堂外废弃苗圃里的黑点,青蓝色的天空包裹着孤零零的阿尔瓦,就像是一汪大海圈住一艘孤独的游轮。
女孩那天难过极了。
卢贝塔遂在自己年满十八岁的生日当天跪坐在漆黑之眼主教堂的正中心,一只黑猫正站在教堂中最大的十字架上,卢贝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自己的胸前,她虔诚地向无所不能的神明许愿:她想要回到两个父亲产生矛盾的起始,她想改变那悲痛欲绝的结局,哪怕她会因此不复存在。
站在十字架上的黑猫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和死后的阿尔瓦·洛伦兹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漆黑的教堂里顿时光芒万丈,祈愿的少女很快变幻成虚影消失在教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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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的卢卡斯·巴尔萨克第三次被迫停下脚步,他对着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奇怪少女露出礼貌的笑容,他耐着性子询问着对方需要什么帮助。
“您家里缺女佣吗?”这位奇怪的少女看到自己主动与她搭话,她很快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笑容,而后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出生地,不记得自己的家人,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年龄和生活习性,我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归。善良的老爷,如果您愿意为我提供帮助,请让我成为您家的女佣。”
老实说,卢卡斯自认为自己并不能算一个过分善良的人,他从破败的巴尔萨克家逃离,早已不是那个人人惊羡的巴尔萨克少爷,如果不是他的老师阿尔瓦·洛伦兹的接济,他兜里的零钱说不定比自己的脸还要干净。
青年下意识地想要拒绝面前的少女,但当他长久地凝望着那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面容之时,他发现他的一切言语似乎都失去了作用,他倏然没法拒绝面前少女略显无理的请求。
“先带她回老师家吧。”卢卡斯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发呆的Omega少女,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而且我会盯紧她的。”
和这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一路并不无聊,与自己逐渐熟悉的少女很快打开自己的话匣子,她像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向卢卡斯分享着她目前残留不多的记忆里的所见所闻,卢卡斯通过她的言行举止可以判断出,少女曾经或许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并且有可以让她持宠而娇的至亲。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回到卢卡斯分外熟悉的住宅,卢卡斯轻轻地敲了敲木门,他的老师很快出门迎接他,阿尔瓦注意到卢卡斯身后的人影:“卢卡斯,你身后这位是——?”
“路上捡的,”卢卡斯诚恳地回答道,他把捧在怀里的面包和牛奶交给阿尔瓦:“她说她失忆了,现在无处可归,乞求我的收留。天马上要黑了,放任一个单身的年轻Omega在外面很危险,所以我把她带回来了。”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卢卡斯。”阿尔瓦评价道,但他并没有对少女产生什么敌意,他敞开他住所的大门,对和他一样拥有着烟灰色卷发的少女说道:“进来吧,孩子,希望你不要嫌弃我的寒居。”
卢贝塔就这样成功打入了她尚且都还活着的两个父亲的住所,少女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没想到自己临时编排的理由真的可以让她拿到长期久居此地的“通行证”。
她每天的工作很简单,无非是打扫自己的Alpha父亲生前的住宅,把沾满污渍的手套和衣物清洗干净,给因沉迷研究而忘记吃饭的师徒俩做饭,而后端着已经凉透了的饭菜气呼呼地走进实验室……
卢贝塔打入内部的第二个周,穿着女仆装的少女端着普罗旺斯炖菜走进阿尔瓦的实验室,她发现卢卡斯少有地不在实验室里,而阿尔瓦正拿着卢卡斯书写计算的纸张发呆,卢贝塔把炖菜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她好奇地瞄了一眼那张写着密密麻麻公式的纸,忍不住说道:
“这个计算公式写得很精密,几乎可以说是完美,可惜实验课题选错了,‘那种’东西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是谁跟你说的?”
阿尔瓦的思绪被卢贝塔无意间的话语打乱了,他开始重新观察起端着盘子的少女,少女严肃的表情告诉他,这并非少女一时间的玩笑,少女是真心这样认为的,这让阿尔瓦对少女的来历起了探求欲。
“我忘了。”
卢贝塔有些拘谨地捏着盘子边,她发现她随性的口嗨似乎给自己惹了大麻烦,她不能直接告诉面前温和的教授,说:这是你曾经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手把手告诉我的“真理”。
没错,我们的卢贝塔·巴尔萨克·洛伦兹小姐,曾在一段不算短暂的时间里热衷于研究一种可以使功率为无限的机器。
这完全是被那些看不起她性别的同学们刺激出来的结果,那时的卢贝塔迫切地想要向世界证明自己,于是,她把至今还未被任何发明家创造出来的“永动机”作为自己未来取得成就的契机。
她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用了接近五个月的时间计算出来的结果递给她的父亲,收到她的手稿的主教父亲的表情从淡泊变得凝重,阿尔瓦把纸张还给卢贝塔,他思索了片刻,最后对自己女儿说:
“你的计算公式书写得很精密,几乎可以说是完美,可惜你的方向是错的,‘那种’东西根本被发明出来的。”
“为什么?”
卢贝塔仔细地把自己的草纸夹回自己的课本里,她没有生气,单纯因感到新奇而追问着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把她带到尘封的教堂偏室,他从偏室的书柜里取下一个笨重的铁箱子,箱子上有烈火留下的灼痕,而箱子内十几页的纸张,这些纸张被保管如初。
阿尔瓦看着自己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拾起箱中的纸张,女孩的注意力首先被保存完好的纸张上的一些批注所吸引,书写批注的主人怒气满腹地痛骂着自己的父亲,那个署名为赫尔曼的手稿主人说自己的父亲是他的背叛者,是一个让他看不起的胆小鬼。
“他是谁?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女孩皱着眉头,作为一个重度父控,她不允许任何人诽谤她的父亲,她看着自己的父亲用着复杂的神情注视着草稿,他对卢贝塔说:
“他是卢卡斯·巴尔萨克的父亲,是我曾经的合作搭档。”
“我的……外祖父?”
女孩呆呆地盯着铁箱子,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好在阿尔瓦很快制止了女孩胡思乱想,他继续说道:“卢贝塔,我之所以告诉你,你的实验目标不可能被实现,那是因为这是我和我曾经的搭档消耗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长久实验出来的结果,永动机并不是人类的福音,而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它会让任何打开它的无知的挑战者坠入地狱。”
“当然,我这样空口无凭地告诉你,你在心里或许会感觉有些不服气。”
阿尔瓦从铁箱子中抽出几页纸,并把它们放在长桌上,他的右手拿起羽毛笔,他示意卢贝塔坐在他右手边的木椅上:“我会把每一张图纸上的纰漏通通讲给你听,这件事情会花费我多少时间和精力,我并不在意,我只希望我的所作所为会让你对永动机永远死心。”
卢贝塔看着低垂着眼睛耐心地给自己分析这些手稿的父亲,他就像是在弥补一件他曾经想做却又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如此认真,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在老旧的手稿上做注解,新的黑色的墨迹慢慢覆盖住了曾经手稿上的公式和设计图。
阿尔瓦把箱子里所有的手稿都写上新的标注,卢贝塔也郑重地向自己的父亲发誓——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向着这个错误的方向发展,听到自己女儿如此信誓旦旦地向她发誓,阿尔瓦在卢贝塔的眼前露出浅浅的、好像是释怀那般的笑。
卢贝塔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阿尔瓦笑了。
卢贝塔从自己的回忆中清醒,她看着十九年前的阿尔瓦·洛伦兹,温和严谨的发明家现在还有一头微卷的烟灰色长发,他的皮肤是正常健康的肉色而并非死人般的惨白,他的脸上没有恐怖的疤痕,时间依然会在他深邃的五官上留下些许痕迹,倘若认真观察,卢贝塔便会发现她的父亲的眼角带着十九年后毫无变化的泪纹。
“有一个我已经记不清的人影对我说的。”卢贝塔撒着谎,她用着眷恋且贪婪的目光望向阿尔瓦·洛伦兹,倘若阿尔瓦再仔细一点观察卢贝塔的神韵,他会发现此刻一向冷静的少女的神情就像一个寻找归巢的幼鸟:“他似乎也对物理很擅长,他应该很爱我吧,他用了很长的时间给我讲道理,是他让我知道,永动机是不存在的。”
“那‘他’可能是你的至亲。”唯物主义者阿尔瓦并没有往自己的身上去想,他认真地对卢贝塔说:“或许你有亲人在法国科学院工作,那里是完全禁止研究这项实验的,我有几位熟人曾在那里面办过事,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谢谢您的好意,洛伦兹老爷。”卢贝塔向阿尔瓦深深地鞠了一躬,她很快起身,对面前的男人说道:“恕我冒昧,那现在的您觉得,您和巴尔萨克老爷所要突破的发明是可以实现的吗?”
卢贝塔看到阿尔瓦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
卢贝塔不解道,阿尔瓦把视线转向窗外,悠远的小路上,购买实验器材的棕发青年挺直着腰板,他快步向自己住宅的方向走来,灰绿色的眼睛里带着充满期望的光。
“因为无法拒绝。”阿尔瓦疼爱般地回答着:“看到卢卡斯对这项研究如此地渴知渴求,我发现我无法拒绝他的请教,卢卡斯是个难得一遇的天才,而他母亲的教诲又让他变得善良且开朗,所以我想,或许再过一段时日,卢卡斯也会像我一样在无数次的实验中明白,这项发明不可能实现,他和他的父亲注定背道而驰。”
“……”卢贝塔沉默着,她端着她的盘子,在卢卡斯走进房门的前一分钟从阿尔瓦身边退离,卢贝塔在下楼的时候与卢卡斯肩碰着肩,她听到卢卡斯轻快地与自己打招呼,她仓促地应答着,而后她听到卢卡斯对自己说:“卢贝塔,你喜欢物理吗?”
“还算感兴趣。”卢贝塔回答道:“巴尔萨克老爷,您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助吗?”
“呃……喊我卢卡就可以,而且我现在也不姓巴尔萨克,我早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卢卡·巴尔萨了。你和我说话不用如此卑微,我不喜欢你这样喊我。”卢卡斯心直口快地对卢贝塔说道,而后他说:“你愿意成为我老师的实验助手吗?”
“我?”卢贝塔惊异地指着自己,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是啊,”卢卡斯说道:“我发现你对物理相当有天赋,你完全可以创造出世人无法想象出的成就,我也是一个Omega,我不希望你的才能被淹没,我们可以一起完成那项伟大的发明,我会在论文发表后署上你的名字,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创造辉煌。”
卢贝塔看着自己年轻的父亲那双闪闪发光的灰绿色眼睛,和她幼儿时那双黯淡的灰绿色眼睛不同,这双眼睛像夏日的草木,散发着盎然的生机。
卢贝塔突然与十九年前的阿尔瓦心灵相通,少女苦恼地发现着,似乎自己也无法拒绝自己尚且天真理想的父亲。
卢贝塔就这样从洛伦兹家里的女佣转变为了实验室中可以搭把手的助手,少女会在自己摆弄实验器材的时候分点心,她会偷偷地观察自己的两个父亲。
平心而论,现在的卢卡斯是全心全意相信着阿尔瓦的,或许是性教育的缺席,又或许是有意为之,在没有其他助手帮助的夜里,卢卡斯时常会和阿尔瓦靠得很近,几乎是可以互相感知到对方余温的距离,卢卡斯笑着举起手中的设计稿,而阿尔瓦会侧过脸宠溺般地注视着自己的学生。
卢贝塔记得,距离卢卡斯和阿尔瓦发生特殊关系还有一个季度那么长,但两个人的配合和眼神告诉少女,两个人互相爱慕着。
——那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形同陌路的?
卢贝塔有些忧愁地冥思苦想着,阿尔瓦未曾跟卢贝塔提及过他们究竟为何产生如此大的争吵,以至于一个人死亡,一个人坐牢。卢贝塔目前唯一能考虑到的影响师徒关系的突破点便是“永动机”,但少女又坚信着卢卡斯不像是一个一定要与“永动机”死磕到底的人,只要他像自己一样搞懂其中的缘由,他会很快追求别的成就。
毕竟放弃一个虚无缥缈的发明并非困难,青年还有大好的时光与未来。
***
像往常一样,卢贝塔睡眼惺忪地推开客厅的窗户,湿凉的细雨让少女突然间清醒,这是新一年的巴黎落下的第一场雨,像银线一样的雨丝融化了一个冬天的坚冰,或许过不了多久,少女又可以听到吵闹的虫鸣和婉转的鸟语。
巴黎的春天要来了。
卢贝塔像往常一样戴上围裙走入厨房准备早餐,她把煎好的培根和切成片状的面包放在餐桌上,又颇有兴致地开了一罐她自己制作的红椒酱,卢贝塔刚坐到椅子上享用自己那份早餐,她看到了阿尔瓦有些焦急地向自己走来。
“您怎么了,阿尔瓦先生?”卢贝塔放下手中涂满红椒酱的面包片,她歪着头,询问着阿尔瓦。
“卢卡斯似乎有些不对劲。”阿尔瓦回答道:“他发情了,但是药箱里的抑制剂却对他起不到任何帮助。”
卢贝塔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她从椅子上弹起,她急匆匆地向卢卡斯的房间走去,少女焦急但礼貌地敲了敲门,询问着卧室的主人是否愿意放自己进去。
“请进。”
卢贝塔听见门上的锁被打开的声音,她和差点摔跤的自己年轻的父亲撞了个满怀,浓郁甜腻的信息素把卢贝塔熏得有些头晕,在后者略显尴尬的神情下,早已处事不惊的少女皱着眉头,她对卢卡斯说:“您为什么要滥用药品?”
“……”
卢卡斯没有正面回答她,卢贝塔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她看着瞳孔逐渐涣散的卢卡斯,她在心里叹着气,搀扶着身体已经快化成一滩水的卢卡斯回到他那还未整理的床铺上,卢贝塔稍稍整理着自己的裙摆,她在合上木门之前对卢卡斯说:“您似乎已经对抑制发情的药品产生了抗药性,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我现在会出门帮您找医生,但愿巴黎的医生能帮您找到合适的方法来医治您。”
卢贝塔突然停顿了一下,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尔瓦,她继续说道:
“当然,一个未婚的Alpha能给您一个标记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如果您能接受的话。”
卢贝塔戴上有着长长帽檐的黑帽子,她使劲扎好裙摆上的腰带结,她从门廊的衣架上取下抵御寒凉的外衣,她拿起伞走在雨中,少女握着伞柄的手在细微地颤抖,呼吸也变得沉重,而当事人也完完全全地认知到了这一点,卢贝塔能感受到自己跳动的心脏,她少有得如此有感悟地认为自己在活着。
法国是浪漫之国,巴黎是浪漫之国中的浪漫之都。伴随着春雷的一声巨响,闪电划开了巴黎的清晨,圣母院的守钟人敲起笨重古朴的钟,寂静的世界似乎如获新生,过不了许久,撑着伞站在阿尔瓦的房子外的花园里的卢贝塔闻到了两种信息素交融的味道,这种味道就像是湿润的春雨滋润了坚硬的冬土地后散发出来的清香。
卢贝塔在见证着历史的发生。卢贝塔在见证着自己的诞生。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奇遇,而制造了这种奇遇的当事人从此互相道述了对方的心意,他们没有向身边的人们隐藏两个人的关系——尽管师徒之恋在外人看来并不被看好,但他们依然会十指相扣,无名指上挂着崭新的银色戒指,他们就像任何新婚的夫妻那样,说:“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卢卡·巴尔萨的无名指上应该是没有戒指的,或许在他失忆且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路过的“摆渡人”已然把他身上还算值钱的玩意洗劫一空;“隐士”的无名指上是肯定没有戒指的,被神力所异化的手指已经戴不上这小小的银色圆环,他是一个不信情感的教义里最具权威性的代表,他更因如此需要以身作则。
但现在没有“囚徒”,也没有“隐士”,有的只是卢卡斯·巴尔萨克和阿尔瓦·洛伦兹,这对没有举行欢庆活动的夫夫对他们未来的幻想极其乐天,他们是如此相信自己从此以后将是锦上添花。
有时候卢卡斯都会惊异于卢贝塔对于此事居然毫不惊异,而少女听到自己年轻父亲的感慨也会露出温顺的笑容,她把自己留长的烟灰色卷发盘起,对着镜子眨着自己灰绿色的眼睛,少女看着镜子中的青年脖颈上殷红的咬痕,她轻轻地说:“这一切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
“巴尔萨克先生,我比任何人都要相信,您和洛伦兹先生天生一对;我比任何人都要希望,您和洛伦兹先生永远幸福。”
“我说了很多次了,卢贝塔。”青年拧了拧自己棕色的剑眉:“你对我不需要如此卑微,我们有着一样的学识和理想,有着一样的性别和相近的年龄,我希望你就像朋友那样对待我。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个很矛盾的人,你平常的大部分想法都相当大胆又富有创造力,但你为人处世又显得极其保守谨慎,对外界的舆论避之不谈,就像——”
卢卡斯绞尽脑汁地想着形容词,可能是因为这个形容太难以启齿了,卢贝塔看到了卢卡斯微微发烫的脸颊,他说道:“就像把我和我老师的性格糅合到了一起似的。”
“您的意思是——”卢贝塔打趣般的拖长自己的音调,她慢吞吞地说道:“我像您和洛伦兹先生爱情的结晶,是吗?”
卢卡斯是想干脆利落地跟少女说“不是这样的”,但是在卢贝塔认真的脸庞前,他像是被鬼魂附身了似的,他说不出一句话,就仿佛第一次初遇少女时,他无法拒绝少女那疑点重重的借口一般。
他突然发现,他在卢贝塔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老师的影子,而承载老师影子的载体,也是一个酷似自己老师的躯壳……
这种疑惑感一直持续到卢卡斯开始变得嗜睡,甚至看到食物开始犯恶心。卢贝塔在夜里看到阿尔瓦房间的油灯没有熄灭,初为人父的男人全神贯注坐地在书桌前翻看着潦草的笔记,卢贝塔对这个笔记有印象,似乎是跟住在附近的一位养育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借的。
卢贝塔有时也会趁着疲倦的卢卡斯眯起自己眼睛的时候把手放在他还未特别显露出来的小腹上,她能感受到起伏的肚皮下的生命在与自己产生着灵魂深处的共鸣,而后她纤白的手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待卢贝塔离开卢卡斯身体十几秒后,她消失的手会再次出现。
看来不可名状的神意还做不到让自己去直面“自己”,卢贝塔沉思着,而后她看到卢卡斯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对方睁开他泛着睡意的灰绿色眼睛,用着嗔怪的语气抱怨着卢贝塔未把自己叫醒。
“但是您看起来很疲惫。”卢贝塔真切地说:“所以我希望您能多休息一会儿。”
“但是我们还有今天的实验计划没做完。”卢卡斯慎之又慎地起身,就仿佛自己身上揣着什么价值万千的珍宝一样,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不正经地说着玩笑话:“我昨天晚上被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折腾得要命,我想,等她出来,我一定得让她谢谢我的不杀之恩。”
“她让您受罪了。”
卢贝塔的手绞着自己的围裙,她对自己年轻的父亲说道,而对方以为面前的少女在和他说客套话,他笑着和卢贝塔并排走向实验室:
“对我来说,她的骚扰带给我的苦恼还不如我们至今未成功的发明,我期待着她的降生,就像曾经我的母亲期待着我的降生一样,我的母亲曾经把她所有的心血和爱意赋予给了我,而我也会像我的母亲那样把心血和爱意赋予给她。当然,我认为我的老师也是这样想的。我希望她知道,她是在期待中来到这个世界的。”
卢卡斯看到了卢贝塔在楼梯口停下脚步,他转过头正准备询问少女发生了什么情况,却因少女的眼泪变得沉默,卢卡斯伸出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想替她擦拭眼泪的冲动,但后者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提着裙摆快速地溜进研究永动机的实验室……
***
当着自己年轻的父亲的面子哭泣——卢贝塔感觉自己的脸面似乎要丢光了,虽然说这不能怪她,要怪只得怪卢卡斯发自肺腑的话语让她感觉太好哭了。
“你没事吧?”卢卡斯很快赶到实验室,他利落地推开实验室某一处角落的木柜子,他说道:“老师这几天不在家,他要去鲁昂参加研讨会,而其他的那几个助手最近也各自有各自的事情,所以这段时日能干活的可能只有我们俩了。”
“我没有事,巴尔萨克先生。”卢贝塔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她用着满怀歉意的口吻解释道:“是我的问题,我在厨房里处理完香料的时候忘了洗手,是有刺激性的香料沾到了我的眼角才让您看到了如此难堪的一幕。”
卢卡斯没有回答卢贝塔,他在柜子里翻找一个不常用的实验器材时偶然间找到了一个个头中等的铁皮箱子,箱子上着锁,但开锁的钥匙也挂在锁上,秉承着“箱子里或许是自己需要的实验器材”的想法,卢卡斯打开了箱子。
他看到了箱子里放置着的手稿和拍卖交易记录。
“巴尔萨克先生?”卢贝塔呼喊着卢卡斯的姓氏,她诧异地看向卢卡斯,后者仓促地关上箱子神色如常地应答着卢贝塔,卢贝塔在卢卡斯聚精会神关注着箱子里的手稿的时候便开始观察起少青年的面庞,她在青年的脸上极其复杂的神态——起先是疑惑,之后是凝重,最后似乎还有些许失望和抑制不住的愤怒。
卢贝塔当然记得卢卡斯面前的箱子,哪怕目前这个箱子还未被大火烧灼,她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阿尔瓦和赫尔曼的失败的研究成果。
少女一切的疑惑迎刃而解,她看着还未染上烧焦痕迹的箱子,想到身为“隐士”的父亲身上强电流带来的伤痕和冰冷僵硬的身体,想到那将在未来遭受无妄之灾的坐牢的卢卡斯……她似乎明白了究竟是什么让这对神仙眷侣变成了见面眼红的仇敌,是的,阿尔瓦·洛伦兹在未来说的没错,永动机并不是人类的福音,而是潘多拉魔盒,所有的邪恶从中释放,而希望却被永久地封存。
当阿尔瓦风尘仆仆地从鲁昂回到巴黎时,他所要面临两件事情:一件是他在拍卖会上高价收走的永动机手稿失窃,另一件是他的挚爱最近和他的关系变得疏离。
“实质上,我觉得您不需要报警,洛伦兹先生。”卢贝塔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阿尔瓦,她放下手中的扫帚,走到阿尔瓦面前告密:“拿走永动机手稿的人应该是巴尔萨克先生,很抱歉,当时的我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似乎就是因为这个手稿,让他对您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弯。”
“原来是卢卡斯。”阿尔瓦当着卢贝塔的面哀叹着,他说:“那里面是他父亲的遗物。”
“巴尔萨克先生看到那里面的东西后就变得非常生气。”卢贝塔贴心地循循善诱着:“洛伦兹先生,我不知道巴尔萨克先生的父亲生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巴尔萨克先生现在似乎对您产生了误会,我觉得您可以去和他解释一下,就在您家的客厅,我会为您们沏上一壶红茶,让您们在互相道述心意的时候不至于口干舌燥。”
“我会考虑找个时间和卢卡斯好好谈谈的。”阿尔瓦对着卢贝塔勾起嘴角,他向少女表达着自己的谢意:“谢谢你,卢贝塔。”
“别客气。”
卢贝塔不知道她的阿尔瓦老父亲究竟有没有和她另一个父亲和谈,总之,她越发的感觉到洛伦兹的府邸下越来越压抑的氛围。
并且,阿尔瓦·洛伦兹在巴黎也算是个相当有名气的大发明家,再加上他的实验室里人多眼杂,捕风捉影的记者们很快敏锐地嗅到了头条的味道,不出一个月,卢贝塔在新闻上看到了洛伦兹夫夫疑似感情不合产生纠纷的花边新闻。
卢贝塔头疼地接过路边报童贩卖给她的报纸,或许这也是她讨厌舆论和八卦的原因,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拿着报纸闷闷不乐地往洛伦兹家的方向走去。
卢贝塔看到几个助手站在关紧门的实验室门口徘徊,少女放下自己手中的报纸,茫然地询问着他们为什么不走进实验室。
“洛伦兹先生在和他的夫人谈话。”其中一个助手回答道:“没有他的允许,我们不能随便走入实验室。”
“谈话?”
卢贝塔把耳朵贴在门上,她惊恐地听到里面卢卡斯越发激烈的语气,少女的直觉一向很准,直觉告诉她,今天便是她的两个父亲从此绝音尘的转折点。
少女不顾助理的劝阻,她急匆匆闯进实验室,按理说她应该先注意到争吵的两个父亲的,但是她没有,少女先看到了卢卡斯身后滋滋响的电流,青年身后的实验器材隐隐约约有要出现故障的趋势,阿尔瓦从卢贝塔儿时起就在教导她如何处理发生故障的电路,用成为“隐士”的阿尔瓦的话说:
“卢贝塔,你在使用任何与电流相关的实验器材时都要极其谨小慎微,你的一时大意很有可能会导致很多人丧命——我曾经经历过这种事故,我希望我的错误能让你引以为戒。”
卢贝塔没有过多解释,她先是只身一人处理起被孤零零扔在桌子上的电缆线,这件事对经受过许无数次训练的少女来讲不是难事,等到实验室里的安全隐患完全解决,卢贝塔长吁一口气,她回过头准备着手处理两个父亲的矛盾,映入眼帘的是卢卡斯揪着阿尔瓦的衣领险些把后者推倒在地。
卢贝塔有些生气了,原谅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哪怕她的生活作息在她那身为主教的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像极了将要退休的老干部,但她的骨子里多少依然有着年轻人应该有的冲动和热血。
“先生们,或许我应该夸奖你们一句——你们真是好样的。”
卢贝塔皮笑肉不笑地抱着胸,她用着尖声尖气的语气刻薄地说道:
“在实验室里争吵不休——甚至是在做电力实验的半途中,亏你们俩还是多年和物理打交道的学者。天啊!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把这件事传出去,那些记者会写出多么令人爆笑如雷的稿子。”
“你们有没有想过,但凡我晚来了几十秒……”卢贝塔握紧自己的拳头,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因剧烈的压抑的感情而颤抖,她指着卢卡斯,指着阿尔瓦,又指向门外那群偷偷摸摸弹出脑袋的助理,那双和卢卡斯一模一样的灰绿色的眼睛里很快饱含泪水:“这里会变成爆炸的源头!然后洛伦兹先生会死,巴尔萨克先生会失忆,会因蓄意杀人而判罪服刑,门外的人会受到牵连,会一起在大火里化为焦炭!”
“……你到底是谁!?”卢卡斯松开阿尔瓦的衣领,他警惕地看着卢贝塔,最后厉声询问道。
“我趁着一个月前的交流会打听过你的身世,卢贝塔。”阿尔瓦整理了一下自己衣领上的褶皱,卢卡斯突然的岔开话题让阿尔瓦也对卢贝塔的身世产生了好奇:“法国科学院那群人说,他们身边没有一个叫卢贝塔的女儿或者姐妹。”
师徒俩看到还在气头上的少女莫名其妙地笑了,尝试改变历史的时空旅行者把目光移向卢卡斯微微凸起的小腹,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不被神意允许提及的秘密:“我的全名叫卢贝塔·巴尔萨克·洛伦兹,是阿尔瓦·洛伦兹和卢卡斯·巴尔萨克唯一的女儿,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改变你们的未来,而我刚刚说的,是你们差一点点便成为现实的未来。”
在师徒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卢贝塔望向窗外,她看到一只黑色的猫睁着一双非人的眼睛凝望着自己,她知道自己的泄密在这场时空穿越中是禁忌,神明要把她带走,她的存在将会在当事人们的记忆里被抹除,卢贝塔看着自己即将消散的身影,她低垂着眼睛发着呆,过了几秒钟,她快速地凑近她两位父亲身前,她用力地拥抱着两位父亲,不知满足地深吸着双方信息素的味道,最后,她在他们耳边说着悄悄话:
“好好地、敞开心扉地谈一谈吧,就算是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爱人,就算是为了……你们未来那个寂寞的女儿。”
“我不想再看到自己的童年是在满是死意的教堂中度过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玩伴,只有一群抓坏我的裙子和床单的猫——还是安小姐养的。”
***
“卢贝塔,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房间的花是谁送给你的?”
这是洛伦兹府邸平平无奇的一天,气急败坏的老父亲——卢卡斯指着那一束新鲜的野花,质问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不说,”刚步入青春期的女孩吐着舌头,叉着腰和自己的父亲对峙着:“你总是管我的人际交往,我怕我说了他的名字,你第二天就会去和他理论。”
“很好,是个不确定第二性别的男生。”卢卡斯冷静地分析到:“说吧,是不是住在东头那个英国小子?”
“不是!”女孩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看来**不离十是那个男孩了。”阿尔瓦突然出现在卢卡斯身边,他温和地笑着,说出卢贝塔最害怕的话语:“你刚刚很明显心慌意乱了,我亲爱的。”
“我就说,英国人都是一群没有味蕾的大孔雀蛾——都一个德行,就知道用甜言蜜语哄骗单纯的小女孩。”祖籍法国·深受英法百年战争教育影响·卢卡斯评价道。
“他不是英国人!”卢贝塔挥着手说道。
“那他是哪里的人?”卢卡斯问道。
意识到自己父亲在套自己话的小姑娘气呼呼地摔门离去,只留下一句:我才不告诉你。
看着卢贝塔匆匆逃跑的身影,卢卡斯瞪了阿尔瓦一眼,自顾自地说道:“管好你的交际花女儿,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开朗点也不错,她也很享受这种被众多人关注的氛围。”阿尔瓦对卢卡斯说:“趁她现在不在,我们可以做点别的——现在可是我们俩为数不多的私人空间。”
“我知道。”卢卡斯踮起脚,他热情地亲吻着自己爱人的嘴唇,他拉着阿尔瓦温暖宽厚的手,他们俩走到了二楼尽头的卧室,伴随着木门被关闭的声音,两个人开始了新一轮的“研究”。
此时的天气正好,棕红色的木质窗台的猫猫摆件上挂着一个吊坠,这是一个黑色的十字架吊坠,这样的吊坠放在一个唯物主义家庭里实属有些出戏,而吊坠的中间部位有一双睁开的橙色眼睛,在阳光下反射着奇异的光。
【en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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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返父亲的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