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远望 第3章 Chapter.3

“呵。”德拉科哼笑了一声，他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对哈利说，“好的，我已经收好我的刺了。”

哈利盯着德拉科看了一会儿。

说实话，他这样的目光让德拉科感到心慌。

德拉科不知道哈利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睡梦中到底是不是真的无知无觉。但德拉科知道，哈利在苏醒以后也没有挣脱他的手，在一个波特和一个马尔福之间，这行为实在古怪得很。

哈利没有戴眼镜，近视所带来的朦胧光感让德拉科的脸不那么锋利，当他不那么咄咄逼人的时候，或许可以算是一个还不错的倾听对象？

哈利不能确定对方到底能不能算是一个不错的倾听对象，但是由于自己某些隐秘的心理，他确实可以算是一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这应该从哪儿说起呢……”哈利看着帐篷尖尖的顶，清晨的光点亮它，细密的雨丝从它身上滑落，两个人在这样的一个清晨的雨中，栖身于它的怀抱中。

德拉科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哈利的眼睛。那眼睛绿得就好像他戒指上那颗上好的祖母绿宝石。

璀璨，明亮而又昂贵。

德拉科看着那在他心里无比美丽的绿宝石蒙上灰暗，它的颜色似乎更加幽深。

是的，很多时候，宝石身上发生的故事会赋予它们更多的价值。

“我想你对我的……”哈利措着词，“经历，应该也稍稍了解一点。我小的时候寄居在亲戚家，只能偶尔在他们口中听到一些关于我父母的言论——当然他们说的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有些甚至不是事情的真相——所以我经常幻想我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但说实话，我似乎没什么幻想的天分，他们比我幻想中的要更美丽更英俊。”

“我也经常幻想会突然出来一个别的什么亲戚把我接走。”

“嗯，不过从开始上小学之后，我就不再幻想这些了。上学之后我似乎多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虽然身边的麻烦事也比之前更多……那个时候我总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着前面所有人的后脑勺幻想，想我会不会跟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有的时候幻想操场出现怪兽，有的时候幻想我与童话书中才会出现的英雄或者恶魔为伍，营救公主或者毁灭王国。”

“哦！”哈利轻轻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听不懂，你当然没有看过那些童话。”

德拉科没有接话。

“等到十一岁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巨人告诉我，我真的跟身边所有人都不一样——那个时候，我又开始害怕。”哈利的语气很平淡，“虽然很惊喜，但依然很害怕——我要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会经历什么，又会遇见什么，我到底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我当时期盼海格能一直留下来陪我，对角巷对一个陌生小孩来说真的太古怪又太大了，当然那里的一切又是新奇的——这样的新奇勉强可以战胜恐惧，再加上那里的冰淇淋。”

“德拉科……”哈利也学着德拉科刚才的方式叫他，“马尔福，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我在崭新的陌生的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

“虽然你当时的言辞和语气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好印象。”

“你也是我第一个想主动交好的同龄人。”德拉科点点头，哈利也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你当时的回应也是伤透了我的心。”

“你非要这样讲话吗？”哈利皱眉。

“梅林可见，我说的是真心话。”德拉科的脚尖轻轻晃了两下。

哈利开始后悔问出那个问题，更加后悔自己说出这些话……回头想想他说的都是些什么？简直是送话柄给对方嘲笑。

德拉科并没有嘲笑哈利的想法，他只是听到这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如果说细节，他其实知道的比哈利所说的更多。

他从西里斯嘴里问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但是他不敢跟哈利谈论这些，更不知道要做出怎样的反应。

“或许我们两个成年人可以在这样的一个时候探讨一下……”德拉科慢悠悠地开口。

哈利听到这样的话，顿时觉得空气都暧昧了起来。

探讨什么？情感？情史？还是什么？

哈利看着自己的手指，思考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问题。

“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德拉科问这话时，终于摆正了姿势，身体力行地向哈利证明了他到底有多么的正式，“你到底为什么做这份工作？”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德拉科听到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因为高薪？”哈利笑完自己莫名其妙地紧张，回答道，“我的薪水跟霍格沃茨的教授差不多，对毕业生来说这已经算是足够大的诱惑了。”

“但是你并不缺钱……”德拉科说，“波特家族所有的财产都由你继承，而且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跟西里斯一起生活。”

哈利只说：“所有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应该去打扰别人。”

德拉科皱眉强调事实：“他不是别人。”

“我知道。”哈利很快地说，然后又沉默了。

德拉科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回头接着找哈利刚才回答中的漏洞：“而且这份工作并没有让刚毕业的人趋之若鹜，它虽然高薪但条件严苛，从事这份工作的人，一年至少有十个月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游荡。”

“有些地方也不算人迹罕至吧？”哈利的声音在德拉科的瞪视下越来越小，“好吧，好吧。”

“有些地方不仅人迹罕至，甚至十分危险。”德拉科掰弄自己的手指，“就我所知你其他的同事都是成群结队地出行，一组至少有两个人，由哨兵和向导搭档。”

“而你，哈利·波特，大名鼎鼎的独行侠。”

“独行也没坏处。”哈利说。

“哦吼！”德拉科发出怪声音，这样哈利觉得他还是学校里的小屁孩。

“是没坏处，只是会让你更快地去见梅林——比如这次。”

“这次确实……谢谢你，德拉科。”哈利正视着德拉科，眨了眨眼，碧绿的湖水荡起一圈温柔的涟漪。

德拉科又没有回应哈利这句话。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德拉科又问。其实相较于他们的关系来说，这样的问题已经太破格了。

哈利想了想，回答说：“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但是……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他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实话，说实话就意味着剖析自己，也意味着让对方了解自己。

但或许是这个环境，这似明似暗的天光，若有似无的雨声……还有面前的这个人和自己似乎还在发烫的精神在催促：如果总有一天要倾吐，那么，为什么不是现在？不是此刻？不是对他？

“在这里我不用去琢磨怎么和别人相处，也不用听我的朋友或者任何人谈及他们的家人，兄弟，朋友或者是爱人。我不用费心经营和同事之间的关系，在这里，哪怕碰到人，我们要做的也只有远望，有些时候你甚至看不清对方是不是有跟你点头示意。”

哈利吐露出这些言语的同时，感觉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从他的灵魂上掉了下去。

一块，又一块。

德拉科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可是，西里斯在等你。”

“幸好我还有西里斯，”哈利叹息着，这样说，“幸好我还有罗恩赫敏……还有一些好朋友和一些没那么好的朋友。”

“哦我突然想起，我曾经找到过弯角鼾兽，还拍了照片给卢娜寄过去。还邮寄过草药给纳威，不过一趟旅行中这样的邮寄往往只能有一次，我总要踏上一些陌生的道路，海德薇送信之后很难找到我。”

德拉科沉默地听着，这样的旅行他只参加过这一次，但是在开始的第一周，可能就要因为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幼崽而提前返行。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人可以一辈子跟朋友绑在一起。而且西里斯……我也不想耽误他。”哈利又说到了这些。

“他不觉得你是耽误。”德拉科再次强调。

“可我觉得。”哈利说这话时，甚至轻轻笑了一下，“我很喜欢听他跟我讲过去的事，给我翻看詹姆斯和莉莉的照片还有信，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我的父母到底有没有真正存在过？只有和西里斯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真正相信他们的存在。”

“但是我又不能一直跟西里斯在一起。”哈利轻轻叹了口气，他抬手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湿润。“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受控制地陷入沉默……他在回忆詹姆斯，我看得出。”

“回忆有时是快乐的，但有时又很痛苦，他身上有太多愧疚和自责，他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这些是西里斯告诉你的？”德拉科问。

“当然不是。”哈利轻笑着说，“但是我是一个向导，一个哨兵脆弱时的一切，都瞒不过向导。”

“那我有没有瞒过你？”

德拉科这句话落进湖中，震起了波纹。

比哈利掉落深湖时震荡的波纹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