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代号鸢/策广]共饮一江水 > 第8章 第 8 章

[代号鸢/策广]共饮一江水 第8章 第 8 章

作者:开了个开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7-16 13:23:13 来源:文学城

轻风细雨,濛柳闻春莺。远方的山水铺陈开来,影影绰绰,乌云蔽日,仍有几艘画舫泛舟其中,彩绘装饰,同着未舒的荷叶一起被染成墨色。长长的堤岸起伏错落,是桥、是山、是银河,联结着两个世界;纷纷纸伞来去或停驻,像星星落落的珍珠,永远凝眸,永远参缀。

孙策问:“西湖?”

“嗯,西湖,”广道,“孙策,当年钱塘江左边的小河湾,现在已经那么宽了。”

沧海桑田。

杭州还是汪洋的时候,西湖尚未与钱塘分江。人们在此繁衍,修筑海塘、疏浚湖道、直至江沙堆积,形成了如今的内湖。后来寺观渐多、人烟密集,西湖水灌溉着钱塘千里耕地,湖水不堪重负,干过、淤过,几百年不断地修渠、开闸,终于清除了葑草和残泥,留下如今“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的湖水。

古人今人若流水,时光已逝,终究都付笑谈中。

“钱……塘江?”

突然听到这个称呼,一些比她之前更为久远的记忆发着光亮,如萤火一般一闪而过。

“对,流经富春那条的大江从钱塘入海,”广掰着手指数,“十五岁之前、在你搬到舒城之前,应该去过那个入海口吧?”

广停下,今天第一次看着孙策的眼睛:“孙策,你还记得吗?”

记得吗?十五岁,那时候弟妹多大了?父亲熬出头了吗?

“记得一些,”孙策不解,“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

“你不是问我要怎么样才能不忘事?”广反而问道,指着孙策腰间的印章,“刻下来,刻在石头上,然后被后人发现、被后人传唱。”

当然要刻下来!我听他们讲的,什么“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

是谁说过这句话?是……我?

“孙策。”

[孙策。]

“一千年已经到了。”

[你该走了。]

“不要再沉溺过去了。”

[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你已经……完成约定了。”

[进入轮回吧。]

——————

那天下午——

广陵王好整以暇,朝广点点头,表达了谢意。自己给自己行礼怪瘆人的,广连连摆手。

不是吧,她才刚把线索梳理出来还没理清楚呢,幕后BOSS就出来了?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广陵王道,“不如先谈事情?”

一般面对生人时,广还是会稍微拘谨一下,但眼下这个人长得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广一副要算账的模样,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要论先后,那也是我先算账吧,”广提到这个就生气,“老乔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轰炸出来,广越说越生气——但对面这个人怎么一点心虚愧疚的模样都没有啊?

“抱歉,”广陵王轻笑道,“是该说抱歉,但你的反应很有意思。顺带一提,因为我是你,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察觉到了——”广尾音拖长,“那你呢?我怎么听不到你的?”

广陵王微微笑着,广觉得奇怪,正想再问,一整强烈的酸涩浸出心口,仿佛懑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浓烈,浓烈到有些发痛。广几乎喘不过气来,撑住桌角,捂住了心口,因为剧痛自发析出一身冷汗。这种感觉像河流一样,时而奔腾、时而和缓,冲刷着她每一寸经脉与血液;而心正是河流的源头,灼烧、腐蚀般的痛处在这里源源不绝,像被人活生生挖了出来、焚烧、凌迟。

广的身体已经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细细地战栗着。

“是我。”

广陵王稍敛心神,那种感觉减轻了许多,但仍然如小溪一般缓慢淌过。

濒死一般的感觉。

过往的人生如走马灯般回转,看电视的她、上山去看墓志铭的她、读书、考试、交朋友、陪父母过生日、第一次下工地、第一次做报告、第一做讲解、西川、杭州……画面陷入黑暗,广疼得快失去了知觉,但很快,一幕幕陌生的画面在眼前快速掠过。

水面戒严,只有一船逆行,熟悉的身影快速攀上艨艟放下来的绳子,手掌磨破,血滴了一路。孙策浑身的湿着,包着半张脸,失去意识,身后的军医似乎在说什么,低着头。广陵王喊着孙策的名字,过了好久,他终于睁开了眼,似乎是想笑一下,但他一动就痛得皱眉。两人抵额低语,唇齿相依,没多久,孙策没了动作。

画面一转,送灵的队伍出了广陵,界碑处,一位稍年长些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妇人极度憔悴,强撑着张罗;小女孩儿眼眶通红,亦步亦趋地跟在棺木后边,另一边,是隐忍着的红发男子。她递给妇人一封书信,说了些什么,目送他们离去,直至暮色降临。

北上、结盟、合纵连横,绣衣楼的势力像根系一般缓慢生长着。无数面孔登场,或有故友,或有新交,不少人停留在年轻的模样。征战杀伐、觥筹交错,青丝白发,王服玄重。先是徐州、扬州、荆州,再是齐鲁诸郡、青州、冀州、东都、西京,马下之人咒骂着她,用着人世间几近最恶毒的话语。女帝充耳不闻,在礼官的赞读中一步一步,踏上那个万人之上的、独一无二的位置。风吹过冕旒,十二珠串扬起之时,女帝眼中有片刻迷茫。

“……女帝?”

“是,”广陵王颔首,只是端坐在那里,帝王威严不宣自显,“文汉天女。”

广问出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那孙策呢?孙家呢?”

知道广陵王的身份后,她便想问孙策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人共度一生。他和她都是要成就霸业的人,然而一山不容二虎,双方必起争端,孙策那个噩梦并非没有道理。孙策不在乎,她还能理解为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人总会过度美化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广陵王又是为什么?

“我给吴夫人的承诺是广陵绝不会对江东下手,除非江东选择与广陵刀剑相向,”广陵王道,“孙家最终没有与我为敌,孙策担心的事也没有在江东发生过。”

“你问我为什么,”她的眉目略弯,带上了些柔和,“那时候我不知道。”

“那时候?”

广被裹挟着进入了镜中世界——正是梦境里那片过于刺眼的光亮。艨艟初见、江东夜宴、孙家家宴;坦诚相待、守城相助,月下求神;七夕、元日、清明。孙策说过的那些回忆就这么展现在她眼前,如同发掘出的文物一样,亲眼见到比听到、看到更为深刻。

原来孙策还有这样的时候——狠厉,果决,杀人的时候绝不犹豫

对啊,他是将军啊,本该有这样的时刻。

“他是江东的太阳,但他就是孙策,”广陵王道,“他同我说过很多次,我始终不明白。”

他们都有各自的责任与背负,但孙策的意思是,在剩下的、空余的、哪怕一点点时间里,他希望他们可以互相依赖。他可以等——因为人心难测,她需要不断贴合、抽离一颗颗不同的心,渐渐地忘了原本的形状;他愿意等,因为他察觉到她有说不出的苦衷。

“我一直想,等我们光复了汉室,”碎片折射的光笼罩着她,为她笼上了一层光的边界,如同神灵一般柔和,“但光复了汉室,就想要推行新政、想根除士族、想提拔新人、想完善制度。我逐渐意识到,我做不到;明明下山的时候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尽人事,听天命,天道自有其运行。”

广作为后来者,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只听着,广陵王道:“后来很多年里我在想,孙策是否就是天道给我的安排。”

说来好笑,她长于天道,被教导顺从心意,于是她从书里、从下山的经历里寻求心意;她以为下山继位、守护广陵就是她的心意,但初历凡尘,却被告知世道才是最重要的;她疲命于世道,又偏偏在污浊世道中见识到了赤诚的人心;所以她想为人心奔波,步步为营,想要去最高的那个位置——那个只手擎天的位置。热烈、纯澈,最终成了最合理、最理智的冷漠与疯狂,像终年积雪的雪山,担心一旦融化,便会分崩离析。

她本以为孙策也只是一个过客,但孙策死了;他死了,很久很久,广陵王才慢慢意识到,或许孙策是她生命里的一个符号。

他说,你累了吗?停一会儿吧、告诉我吧,人不能总是一个人忍着。

孙策死后,她才明白为什么“天道即人心”。

“所以你……”

“是,”广陵王颔首,“我想再见他一次。”

印章上,孙策的血像是嵌入其中,和玛瑙的红色融为一体,这次她随身带着。

她找到了黄月英,黄月英说,他的灵魂已经不属于山川妈妈了;于是她自己的师尊告诉她回溯的办法,师尊告诉她,这个时空的力量已经非常微弱了,即使她能够发动自己的傩之力,也极有可能不会成功。

孙策说:“只要你在,就算是在地府,我也要爬回来。”

于是她说:“只要有可能。”

左慈只得教她。

但或许她已经太老了,又或许,天道只会给每个人一次机会,她再醒来时,什么也没有发生。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她反而没有太多情绪,还能宽慰他们。

徐庶问她要不要回隐鸢阁调养一段时日——下山后伏案的几十年中,这是她第一次答应。西蜀风光依旧,青松绿水,白雪覆顶,云帝宫的风铃缺了个角,是她小时候弄坏的;长生塔的师兄们如往常一般入世、出世,唯独她的身边多了许多炭火,哪怕握着浮丘的尾羽也依然觉得寒冷。

新入山的小弟子喜欢往她这里跑,觉得她暖和、有吃不完的东西、说不完的故事。仙门修道清苦,短暂安逸,便被各自的师兄、师父揪了回去,小萝卜们一个个不舍地回头,广陵王笑了笑,答应他们下次她也在。

下次是多久?她没想过,只是等着,永远等在那方廊下。

即使选拔了再多青年俊彦,天下的事也总得有人过手;帝王不做决断,洪流无法停歇。没三个月,她就回到了洛阳,隐鸢阁所有人都出来送她,告别这位小师妹,她一一看过,朝着山门拜别,离开了这片土地。

回宫之后一切如常,飞羽般的文书日日不断,念字的宫人一天要换好几轮,从早到晚,从暮到明。只是寻常的一天,她终于病倒了。她很平静,招来左右交代完了一切后事,准备迎接自己人生的终点。

她并不惧怕死亡,若是这样,她并非不能敲问长生秘法;她想走完生命的完整历程,病卧之时,不由得思考天地转化的规律——她会保留这一世的记忆吗?她的灵魂是现在的模样吗?地下世界可以供人停留多久?

——那孙策呢?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广陵王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孙策、孙策、孙策。

她在心里默念,试图拼凑出更多碎片和细节,但每日能醒着的功夫不多,今日记起来一点、明日便忘了,徒然无功。所幸她也不剩多少时间,遗忘也遗忘了遗忘本身。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看到了孙策。”

他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意气风发、风尘仆仆,就像他们每次见面时一样,刚从战场回来,迫不及待地把拥抱分享给对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那种感觉很真实,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要牢牢记住他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无措,不知道该看哪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笑了笑,宫人立刻回神,孙策却哭了。他蹲下来,像是想捉起她的手,灵体却穿过了肉身,什么也摸不到。

“……不对。”

孙策说,他没有回到帝都。

[厉害的女官?有多厉害?]

[超厉害,多的我记不住了,但是在女皇帝身边做事的那种。不过还不是最厉害的!]

广陵王只依旧那样微微笑着,但已经没有了笑意。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精力思考,只来得及吩咐宫人让朝臣议事,让他听听江东的近况。”

“我那时几乎快死了,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每一分、每一刻,身上没有一处不痛。但每次醒来时,孙策都在我身边。我想叫他走,但发不出声;想让他至少不要亲眼看见我死。”

“……最后……”

“他送我下葬。”

她本不该知道。

如果不是醒来时,在幽暗的墓室里看到了他。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