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温，神夏」伦敦纪事 第19章 第 19 章

看着披着白布的担架被送上救护车，周围看热闹的人们渐渐散开，这里很快又变得空旷起来。

因为此案中的男主人是毫无异议的意外去世，警察们记录了现场的大致情况就准备离开，虽然怜悯这个可怜的女人，但意外事故在他们这一行看来，也算是经常发生，略微安慰她几句后，警员们纷纷登上警车，红蓝色的灯光闪烁着越来越远，只留下母女二人独自在门口，目送着车辆远去。

沉默了一会儿，女人擦干眼泪，刚刚被泪水沾湿的皮肤被风吹干，有些火辣辣的刺痛。

“走吧，我们回家。”

女人轻轻推了推孩子的后背，然后率先向屋子里走去，女孩踉跄了一下，落在了妈妈身后，她略显踌躇地看着母亲的背影，幅度很小地转过身，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怯弱，眼睛转来转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彼得从墙后走了出来，他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服，小女孩注意到他，但又很快掠过，彼得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她走去，然后在靠近女孩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小朋友，你怎么……”

“亲爱的，怎么了？”

彼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女人躲在门后，露出半个身子警惕地注视着靠近自己女儿的陌生男子，她眼下的皮肤和鼻头还是红红的，眼底在室外光线的照射下有些亮光，像是未干的泪水，但她的神情可不算柔弱，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彼得还是注意到了，准确来说是被他的蜘蛛感应所察觉到，那一刹那的反感和敌意。

“我们先回家吧，好吗，过来……先生不好意思……”

小女孩被妈妈拉住胳膊，她乖巧地顺着妈妈拉扯的力道向屋里走去，但眼睛还是一直向外瞧着，直到房门被关上，也没有收回视线。

彼得在门口稍微站了一会儿，以他的听力，可以听到靠近房门的微弱交谈声。

“妈妈，我刚刚看到蜘蛛侠了！”

稚嫩的、雀跃的属于孩子的声音，隔着那一层厚重的木板门传到彼得的耳朵里，是小女孩，她刚刚一直向外看，应该是想找到和她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的蜘蛛侠。

“是吗……”

平静的女声，逐渐微弱，后面的话他没再能够听清，两人应该是回到了里屋。

彼得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余光中撇到路上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用手指搓搓鼻尖，低头戴上兜帽，朝着反方向转身离开。

第二天接近黄昏的时候，彼得再次来到这里，这回他穿上了制服，他有一些事情想弄明白。

女孩在小巷后的一块空地里，和居住在这一条街内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耍。

这是一块荒地，地面上有几棵零零星星的枯草，大部分都是裸露的泥地，可能是下过雪的原因有些湿润，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工厂，灰色的水泥烟囱矗立在远处，栅栏和墙壁都存在一定程度的斑驳和倒塌，前几天下的雪在这里几乎没有融化，不算很厚的一层，但也够小朋友们开心玩很久，那些小小的影子都聚集在工厂里。

小女孩的人缘应该很好，所有的孩子都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大概商量了几秒钟，孩子们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发出开心的尖叫声，向四面八方逃窜着散开，原本被围在中心的小女孩用带着手套的双手遮住眼睛，大声地倒数。

是在玩儿捉迷藏。

彼得心下了然。

“……四、三、二、一——！藏好了吗！我要开始抓人了！”

小女孩将手套撤下，骤然亮起的光线让她有些难以适应，眯起眼睛揉了揉眼角，生理的眼泪模糊了双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面前好像出现了红蓝色的色块。

原来这里有红蓝色的东西吗？

等眼前再次清晰，她发现自己一直在找的蜘蛛侠赫然站在自己的面前。

“蜘——！”

像是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玩捉迷藏，小女孩快速地捂住嘴巴，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亮晶晶地注视着彼得。

彼得突然想起自己曾在家中看到的野猫，梅婶忘记关上窗户，小家伙闻到厨房里传出的香味窜进来，躲在窗帘后面时，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

“你是在找我吗？”

彼得压低声音问她。

小女孩还捂着嘴，快速地点头，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啄木鸟，几根发丝被她甩出围巾，原本因为玩耍而弄乱的发型，此刻更加的乱糟糟了。

“我、我一直在找你……”

小女孩凑到彼得的身边，彼得为了迎合她的身高，索性直接蹲在地上。

“那你是需要帮助吗？”

“不……是我的妈妈。”

“妈妈？”

彼得想到了那天晚上窗户缝里露出的绝望又麻木的脸，又想到藏在门后的阴狠眼神。

“她有一段时间一直在看关于你的报道，还抱着我哭，说什么，要是蜘蛛侠能来就好了。”

说到这里女孩有些难过地低下头，似乎是在为自己不能分担妈妈的痛苦而伤心，她双手紧紧抓着围巾一角，不断地卷来卷去，直到围巾上的兔子图案变得皱皱巴巴。

“于是我就想着找到你，拜托你去帮助我的妈妈，这样妈妈就不用再难过了。”

一只大手伸了出来，轻轻拢住女孩绞在一起的双手，这只手很大，很硬，但也很温暖，他接过女孩手里的围巾，将小兔子抚平。

“那你的妈妈现在还需要我的帮助吗？”

彼得轻声问道，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一个确定的，但很糟糕的答案。

“不，昨天警察叔叔走后，我和妈妈说我看到了蜘蛛侠，但是她并没有开心起来，妈妈和我说，我们再也不需要蜘蛛侠了。”

“为什么呢？”

“嗯……因为妈妈带着我去了教堂，妈妈说，神听到了我们的祷告，不会再有痛苦的事情发生了。”

“那教堂……”

彼得还想再问下去，但却被迫停下。

“玛丽——！”

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昨天看到的女人，也就是面前这位小女孩的妈妈，站在不远处，孩子们听到有大人过来，纷纷从自己的藏匿地点跑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了站在玛丽身旁的蜘蛛侠。

“是蜘蛛侠！”

一个小男孩最先喊出他的名字，然后所有的小孩子都一窝蜂地涌了上来，他们围在这个大英雄的身边，叽叽喳喳地倾诉着自己对蜘蛛侠的崇拜和喜爱，小玛丽也因此被挤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的女人快步走过来，她雷厉风行地抓住小玛丽的胳膊，另一只手穿过腋下，拖住她的屁股，只轻轻用力，玛丽就被抱了起来，女人大踏步向前走着，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等等——女士！”

彼得想追过去，但却被旁边的小朋友团团围住，有一个小男孩甚至抱住了他的腿，脸颊紧紧地贴着彼得的大腿外侧，格格笑着。

听到他的声音，女人没有回头，脚下却走得更快了，小女孩一只手搂住妈妈的脖子，一只手高高举起，在空中晃了晃，向蜘蛛侠告别。

“再见，蜘蛛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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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彼得，你今天竟然没迟到，真是稀奇。”

“哦！早上好，麦克，毕竟有的时候路上不会太拥挤。”

彼得胸前挂着证件，大踏步走进报社的大门，他今天穿着墨绿色的厚外套，左手拿着一杯在楼下买到的热饮，右肩挎着黑色的背包，在最后5分钟内赶到工作岗位。

刚到座位上坐下，编辑又踩着那双高的吓人的靴子走了过来，有的时候彼得会不经去思考，编辑是不是也被变异蜘蛛咬了一口，要不然她怎么能穿着这么高的鞋子走得又稳又快。

“帕克先生，昨天你给我的那几张照片拍得不错，今天我们还需要几张，就在罗德大厦的楼下，最近那里有员工罢工游行，当然，能采访到他们就更好了。”

编辑今天并没有为难他，新来的实习生小步跑了过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杯刚接的咖啡，按照上司的吩咐，只加了一颗方糖。

“之前那个呢？”

彼得发现实习生换了一个人，随口向编辑问道。

“彼得，这已经是第四个实习生了，你说的那个早就走了。”

麦克在后面忍不住插口。

“毕竟很少有新人能扛过……”

编辑清了清嗓子，斜斜地看了麦克一眼，正巧这时有人找她有事商量，编辑什么都没说，身形利落地离开了。

“完了……她不会要把我的稿子给打回来吧……”

一时嘴快的麦克，此时可怜兮兮地哭丧着脸，本就有些长的脸现在更长了，他求助的目光投向彼得，彼得只是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彼得，你会帮我……”

“咳，我刚刚接到新的任务，要先走了，加油麦克，你可以的。”

“你——！你难道忘了上次……！”

话还没说完，彼得就一溜烟地跑出了大楼，只留下麦克在座位上黯然神伤。

“罗德大厦……”

念叨着编辑交代的地点，彼得在街道上悠闲地迈着步子，提了提有些滑的背包袋子，他顺手将喝完的热饮丢进垃圾桶，就在他准备转弯去下一个十字路口时，他看见了马路的对面的小玛丽。

没错，就是小玛丽。

再次确认了女孩的样貌，彼得立即调转步伐走上与原来相反的路线，玛丽的身边站着一名用黑色头巾严严实实包裹着脸颊的女人，这一定就是她的妈妈，那个行迹处处可疑的女人。

想起女孩口中的“教堂”，彼得带上兜帽，顺手从路人手上接过一份报纸，做了稍微的伪装后，不近不远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