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温，神夏」伦敦纪事 第18章 第 18 章

??国王路街头的一间房屋内，一个女人正坐在书桌前记账，或许是为了节省电费，全家只有书房里亮着灯，书桌上的台灯也并不是很亮，昏黄的光线像是为她的脸蒙上了一层纱布，低垂的眉眼和柔和的面部线条，像极了油画中抱着着天使的圣母，女人卷曲的长发披在肩前。因为烧起了壁炉，屋子里不是很冷，今天她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丝绸睡裙，裸露的双臂和双腿上满是狰狞的疤痕与淤青。

客厅里，正对着燃烧的壁炉的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他穿着一身可爱的恐龙睡衣，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颜色鲜艳的绘本，与这个古朴沉重的屋子格格不入。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火舌不断舔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欢快的乐章，橙色的火光映在他那棕色的大眼睛里，不断跳跃，如同聚光灯下的琥珀，熠熠生辉。

或许是烤得有些热了，男孩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抱着绘本，光着脚跑到了书房门口。

“妈妈。”

他轻声呼喊道。

“怎么了，亲爱的？”

女人回过头，一只胳膊仍架在书桌上，她姿态放松，嘴角微微带笑，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身上，显得格外温馨。

“你想睡觉了吗？”

“有点儿。”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乖巧地站在原地等着妈妈过来。

“那我们回房间……”

单手抱起自己的孩子，女人踏过陈旧但柔软的地毯，棉布拖鞋走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小男孩将脑袋靠在母亲的胸脯上，伴随着女人走路时身体的轻微摇晃，他缓缓闭上眼睛。

“妈妈，爸爸今晚还会回来吗？”

就在女人将孩子放入被窝里的那一刻，男孩睁开眼睛，他盯着正在为自己整理被角的母亲，抱着自己最喜爱的玩偶，声音有些颤抖，身体也不自觉地慢慢蜷缩起来。

“不会的……我亲爱的宝贝。”

女人低头在男孩额头上印上一吻，棕色的发丝漏下几缕，遮住了她漆黑的瞳孔。

“爸爸再也不会半夜进入你的房间了。”

“晚安，亲爱的，做个好梦。”

轻掩房门，女人退出房间，客厅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从缝隙中可以看到窗台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轻薄的、洁白的一片，她拨开一点布帘，趴在窗前欣赏伦敦今年的初雪，雪花隔着一层玻璃落在她的眼前，慢慢积起一定的厚度，今夜过去，裸露出的每一寸土地都会被雪掩盖，所有的痕迹都将不复存在。

/

又是夜巡。

蜘蛛侠蹲在路灯上，前几天的一阵雪下了整整两天，让本就寒冷的伦敦再度降温，不过也正因如此，早晚比较冷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出门，街头的犯罪率也大大下降了。

但这并不代表每次巡逻毫无收获。

旁边的小巷子里传来隐约的人声，像是不同的年轻女性的哭喊，伴随着男性粗鲁的吼叫。

彼得悄无声息地来到巷子的上方，他像一只真正的蜘蛛一样，四肢牢牢地贴在山墙上，匍匐在建筑遮挡所形成的阴影中，默默观察着小巷里发生的一切。

两名中年男子，或许是喝了酒，从脸到脖颈都泛着异常的红色，一人叼着香烟，烟灰没有被及时的抖落，顺着寒风被刮到站在最前面的女孩的衣服上，洁白的羽绒服烧破了一个洞，不过衣服的主人显然无暇顾及，她害怕地挡在同伴的身前，背后的女生正神色痛苦地捂着鼻子，脸上还有胸口上都有红色的痕迹。

“不、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去、去喝酒，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别躲啊。”

“刚刚？哎……我朋友性子太急，都是开玩笑的嘛，别、别生气……什么？流血了，来、给我看看……”

那个抽着烟的男子将嘴里的烟头吐出，恶狠狠地“呸”了一声，他伸出自己那又粗糙又肥大的手，作势去抓女孩的胳膊，女孩们不断地后退着，但是没几步就抵到了冰冷的墙面，她们没有退路了。

“啧……我都说了让你……”

眼见难逃被男人抓住的命运，女孩绝望地闭上双眼。

但预想中那双油腻抚摸脸颊的恶心触感并未袭来，两个女孩互相依偎着，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原本站在前方的两个中年男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在瞬间消失，毫无痕迹。哆哆嗦嗦地观察了好几秒，两个女孩不再迟疑，她们紧紧拉着手，不顾一切地朝着巷口狂奔，尽管完全不明白刚刚闭眼的几秒内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两人为何突然消失，但至少此刻，她们安全了。

而就在小巷上空，女孩们刚刚完全没有察觉到的地方，彼得一手提着一个形似茧的物体，那物体被蛛丝裹得严严实实，只在最上方露出两颗人头，正是刚刚在巷子里消失的两个男人。他们的四肢被紧紧束缚，嘴巴也被封住，只能发出“唔嗯”的声音不断地挣扎着，试图让这个身着古怪紧身衣的男子放过他们。

“好的好的，安静一点，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很害怕，不用担心，我马上就把你们送到警察局去。”

就在彼得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一阵模糊的哭喊声伴随着风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刚刚那两个被骚扰的女孩明明已经成功跑出去了，这次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彼得再次凝神去听，微弱的哭声好像是从巷子两旁的房屋里传出来的，略作犹豫，他将手中的两个人形包裹扔到地下，在男人此起彼伏的痛哼声中，顺着墙面敏捷地爬到传出声音的窗户旁边。

窗棂是木质的，已经很旧了，玻璃上也有些污渍，这一家的主人没有将窗户关严实，透过玻璃缝隙，彼得看到了一位妇女，衣不蔽体地半躺在缝隙的正前方，她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尽可能减少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应该是女人的丈夫，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一根扫帚，面目狰狞，嘴里不停地叫骂着极具侮辱性的词汇，他正在殴打自己的妻子，而那些模糊的哭喊随着彼得慢慢贴近窗户，越发的清晰，并不是他的错觉。

女人紧紧咬住嘴唇，像是不想被外人听见家中的动静，她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声音，身体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没有试图躲避，只是在默默忍受，仿佛早已对逃脱不抱任何希望。

女人的眼睛失去了光泽，灰暗、麻木，绝望中透出痛苦和愤怒，逐渐放空的目光投向窗户的方向，正巧和窗子外的彼得对上视线。

在看清窗外的蜘蛛侠后，或许是知道他的存在，女人并没有表现得惊慌失措，但原本麻木的神情被剧烈地改变了，羞耻和恐惧爬上她的面颊，她的嘴唇被咬的更紧了，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在棍棒的抽打和不断的辱骂下，艰难地伸出手臂，关闭了唯一的缝隙。

她拒绝了彼得的帮助。

见女人如此反应，彼得只好先行离开，他提起地上的两个男人朝着最近的警察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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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巡，彼得的脑海中依旧浮现出昨天晚上透过窗户缝隙所看到的画面，他决定再去看看，但当他接近昨晚来过的小巷时，发现有几辆警车停在巷口，彼得索性跳到地面，主动向警察询问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哦！原来是蜘蛛侠，吓我一跳……这里发生了一起意外死亡，这一家的男主人被邻居们发现死在家里，应该是昨晚起夜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撞到后脑勺了，哎，真是倒霉的男人……”

警员只是叹了口气，一边唏嘘着用本子记录案情，一边走开。

穿过警察和街坊邻居，穿着厚实冬装的女人抱着孩子在警察的陪同下掩面哭泣，她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和那些意外失去丈夫的女人们一样，面上满是无措和悲痛，鼻头经过冷风变得红红的，周围的人们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在安慰，女人怀中的孩子懵懂地看着四周的人群，突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蜘蛛侠，她笑了起来，悄悄地摆了摆手，而女人，就像是昨晚彼得看到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对着着不断远去的罩着白布的担架发出低沉的呜咽，一如昨夜在丈夫棍棒之下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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