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福祸相倚 第20章 孽缘未了

人魔两界虚空被破，大批凶恶魔兽闯入祸乱人界，所过之处惨不忍睹，大难当前，解救身陷魔族生死未卜的沈清秋一事便只能先搁置一旁。众仙派即刻分为两头，一队应对不断向百姓逼近的魔族妖兽；一队去往两界交汇处重新将虚空封印。

而接下来的两个月中多地传来魔兽杀之不绝，除之不尽，就像虚空一直未被封印，越来越多的魔兽涌入祸害苍生，众人察觉事情蹊跷，这才发现前往两界虚空的那队人马自到达时的平安信后便再无音讯。

与此同时，众派间开始传出此次大乱是魔尊洛冰河所为，目的攻打修真界，迫害人界。据与魔兽厮杀死里逃生的弟子所说，亲眼看见一身型高大，气势戾狠的男人手握心魔剑，一击就斩杀了他许多同门。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了然。

没有人不知道心魔是什么剑，它的主人又是谁。

消息越传越广，一场浩大的伐魔计划再次将众派汇集一处，当然，幻花宫仍不在其中，苍穹山派便成了领头的人，这正是岳清源想要的，之前解救沈清秋的计划被耽搁，如今正好是一石二鸟的机会。

可还不等他着手安排，山派中某一峰却随着声巨响突然冒起狼烟，随后便是同门间特定的求救信号。

而身处魔界的沈清秋也是心事重重。

洛冰河端着茶点来到沈清秋所在的院落时，正巧看到师尊斜靠在躺椅上按揉眉心，神情憔悴，他想起来时路上侍女向他汇报这几日师尊练功总是不得意，甚至发生过几次灵力暴动，险些走火入魔。

沈清秋内心燥郁，火气大得很，如今瞧谁都不顺，察觉院内进了人，抬眼看去：“你来做甚？滚出去。”

洛冰河将点心搁在桌前，轻笑，“师尊您曾教过，欲速，则不达。”

多思烦忧，尚清华被他送回人界两月之久，却一直未有回信，沈清秋脑子里那根弦便始终紧绷着。洛冰河所说道理他如何不知，可每当自己运气练功时，眼前总会浮现前世种种，搅得他心神不宁，说不怕是假的，沈清秋每晚入睡前都会害怕第二日醒来得知苍穹遭血洗，岳清源身陨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的可能在脑中闪过，最后扰得他睁眼到天亮。

不远处疾步走来一名侍女，踏进院门先向二人行礼，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件信封，双手奉于沈清秋面前：“沈仙师，您的信。”

起初沈清秋以为是尚清华终于来信，可当他触到信封时才觉不对，这信上缠绕着微不可察的魔气，可看信中字迹又确为尚清华所写，难道是漠北来替他送的信，才沾染了魔气？男人抬眸，问道：“送信者何人？”

“奴婢不知，回过神时，这信便已出现在门口。”侍女垂首作答。

沈清秋满腹疑虑，拆开信扫了两眼，寥寥数字却叫他面色难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捏着纸张的指尖轻颤，“洛冰河...”

刚开口时声线还有些不稳，稍微停顿了下才又道：“我要回清静峰。”

洛冰河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样，视线扫过信纸，上面写了什么他看得清清楚楚，神情未动，语气淡然：“师尊回去也无济于事，这是陷阱，对方等得就是你自己掉进去。”

沈清秋哪里不知，却无法真的做到无动于衷，当即站起身便要向院外走去，洛冰河去擒他手腕，被男人侧身躲开，瞬息间两人已过数招，沈清秋借力退至树下，抬手接住在打斗中被震落的绿叶，指尖凝聚灵力掷出，那枚落叶便如刀片般向洛冰河脸颊袭去，留下一道血痕。

洛冰河反手抹去血迹，动手只是为了让沈清秋能发泄一下，再接着打下去就要殃及旁人了，他瞥了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侍女，轻笑道：“师尊可冷静了？”

岳清源赶到清静峰时，原本挺拔郁翠的绿竹群已被人破坏的落败不堪，才长出不久的竹叶从高处抖落，飘飘掉入泥土中。

还不等他出声竹舍那边又传出响动，倏地从里面滚出一人，狼狈不已，在地上翻了几圈堪堪才停下，起身便吐出口鲜血。

细看那人身穿清静峰弟子服，正是峰内大弟子明帆！

众人急忙去扶，却被一股突然袭来的力量弹开，从竹舍中缓缓走出一名男子，他身型高大，戴着一副银制面具，叫人看不清相貌，而露出来的眼神却好似要吃人般，隐隐闪过血光，阴鸷地盯着明帆，开口道：“沈清秋在哪？”

“呸！”明帆啐出一口血沫，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来问我，本少爷还想知道呢！”

男人先是愣了瞬，随即便勾起抹冷森森的笑容，说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话：“胆子倒是比前几个大。”

话音将落，银面男子跃身而起，端的是一剑穿心的主意。明帆嘴皮子厉害，可真到命悬一刻时最先想的还是先逃为上，奈何伤势过重连起身都困难，所幸那剑离自己还剩毫厘时被人挡下。

一柄古朴墨色的剑鞘向上挑起，挡下那害人的一击，男人借力使力，落回原地。

岳清源看着弟子将明帆扶起后才将目光投向男人，面容沉静道：“敢问道友师承何门何派？缘何对我派弟子痛下杀手？”

“他碍着我了，自是杀之而后快。”男人笑容肆意，语气带上几分讽刺，“弟子师承苍穹山派。”

这便奇了，岳清源疑惑道：“道友莫要说笑，岳某自拜入苍穹之后从未见过你。”

“有人见过。”

“谁？”

“沈清秋，”男人刚说完，见岳清源神情一变，更是好奇道，“岳掌门可知他现在何处？”

这便问住他了，岳清源沉思片刻。沈清秋的下落在众人面前都是个迷，甚至连是生是死都没有完全确定，这也是他一直着急前往魔界救人的原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未知的恐惧是无法忍受的。

“岳某不知，也在寻找沈峰主，道友今日所作实为不礼，可否先行离去，若岳某得知沈峰主下落，定第一时间转告道友。”岳清源道，哪知男人听他一番话，面上的笑容越发诡异。

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何苦麻烦掌门，我这儿有个好法子，保证沈清秋立马现身。”

清静峰上聚起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缓缓笼罩了整座山头。

......

沈清秋心脏微缩，眼前黑了一瞬，若不是洛冰河眼急手快地将人捞进怀中，只怕他早已从高空坠落。

吹过耳畔的凉风将沈清秋的意识拉回几分，他死死扣住腰间的手：“允你随我回去已是给你脸面了，别得寸进尺。”

洛冰河闻言虽觉得委屈，但面上还微微笑着，揽在人腰间的手又紧了紧。师尊这话威胁不大，这不也没拍开自己吗。而此时沈清秋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也确实需要人扶着，自从魔界御剑向苍穹山派飞去时，沈清秋心中就一直隐隐发慌，无法集中精神御剑，便勉为其难地被洛冰河拽过去同乘一剑。

他们御剑全速前行，不过两柱香的时间便到达苍穹山派上空，入眼就是冒出滚滚狼烟的清静峰，沈清秋看不真切，但他知道一堆人站在自己的竹舍前。

洛冰河刚御剑落地的瞬间，沈清秋就冲了过去。

岳清源侧身躲过男人一击，又后退数步一剑打散男人声东击西袭向众弟子的剑气。

对方实力原超出他的预估，长久下去事态只会更糟。岳清源站定，指尖微动，玄肃便欲出鞘，千钩一发之际，从身侧蹿出一抹青碧色身影，一掌将剑拍回鞘中，力道之大，震得岳清源虎口发麻，惊诧地看向来人，呼吸一滞。

“小...”

“师尊！！”

“沈师伯！”众人大喜，明帆更是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动作间又扯到伤口，只能龇牙咧嘴地缩回身子，沈清秋瞥了他一眼，又朝岳清源微微颔首示意，瞧他并无大碍后才转身去看对面的男人。

男人先是满脸嘲讽，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却突然呆愣，随之涌上来的便是激动和不可置信的神情，仿佛俩人是什么多年未见的故友。

“是你。”男人开口道，旁人一头雾水不知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如何而来，可沈清秋却清楚得很，他最不想面对的那种可能还是发生了。

“你认错了。”沈清秋面色凝重，细瞧便能发现他浑身僵硬，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男人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哈哈大笑几声后便一跃而起，猛向沈清秋擒去，五指成爪，大有一掌掐住人脖子的意思。

事发突然，岳清源将沈清秋护在身后，欲接下男人这一掌，却不想被人群中又蹿出的一道黑红色身影截了胡——银饰相撞应声而响，裹着白布咒纹的剑一挥挡下男人的攻击，产生的冲击激起四周尘土。

他不出现还好，一出现，人群中便又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

“洛冰河？！”

“这个大魔头怎么会在这里？！”

“沈师伯不就是被他掠走的吗？怎得俩人又一同来了？”

“莫不是....”

“休得胡言！”

岳清源瞧见此景也是眉头紧皱，却没有出声。

男人看起来游刃有余，打斗中还能笑道：“护他做甚？本...我在你这么大时，可是恨沈清秋恨得不得了。”

“师尊待本尊甚好，你自是没命体会。”洛冰河偏头躲过一剑，发梢被削去几丝，此刻男人像被踩到痛处般，动作中有了几分杀意。

“师尊？”男人哼笑，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沈清秋身上，言语讥讽：“他也配为人师？”

踩在洛冰河袭来的一剑上，男人借力向后翻去拉开距离，落至竹舍顶端。以一敌多，饶是男人再自负也知此刻先撤为妙，临走时回首看向沈清秋，瞧见他满含杀意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势在必得：“沈清秋，你逃不掉的。”

男人的到来和离去如同暴风刮过一般，将几人的心思弄得纷乱如麻。沈清秋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浓烈恨意，双拳紧握，连指甲划破掌心也浑然不觉。

“沈师弟？”

岳清源的声音响起，将沈清秋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扭头对上人带着关切的眼神，敛下情绪道：“掌门师兄有无大碍？”

“无碍，”岳清源同样将人从头到尾细细瞧了一遍，视线又在沈清秋腹部多停留一刻，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他身后的洛冰河，“你被掳魔界，洛冰河可有...”

沈清秋闻言一顿，他们离众人只有十步之远，男人走后洛冰河便回到自己身旁，此时清静峰的弟子都戒备地看着他，大有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师尊解救过去的意思，后者却也不恼，还挑眉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神情。

“不劳掌门师兄挂念，”沈清秋摇头，停顿一瞬，又道：“不管事态落得如何地步，掌门只需保全山派。”

“若你身陷囹圄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岳清源语气急切，猛然反应过来，“你要走？”

岳清源原以为沈清秋此番回来便是留下了，直到察觉人一直站在洛冰河身旁，并有再次随人离去的意图时，不解道：“且不说之前洛冰河重伤师弟，单论强行破开两界壁垒，引得大量魔兽祸害苍生，师弟就不应再与此等孽徒有所瓜葛，你莫要糊涂了。”

“魔兽突袭人界一事与洛冰河无关，沈某在此作证。”经过刚刚的事情，沈清秋已肯定两界壁垒被破是何人所为，却实在不便与岳清源多说，他一点也不想将前世那些烂事带到众人面前，再者如今那人找过来，定会与自己纠缠不休，他的孽缘未了，何必再次连累山派。说罢便打算与洛冰河离去，沈清秋不担心岳清源会强硬地拦在自己面前，他了解岳清源对自己的容忍度，也卑鄙地利用了这一点。

岳清源确实没有阻止，而真正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却令沈清秋有些惊讶——柳清歌手执乘鸾立于二人身前，神色冰冷，“去哪？”

“与你何干？”

乘鸾指向洛冰河，柳清歌看向沈清秋道：“你留下，他以死谢罪。”

好战分子对上好战分子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但柳清歌对上洛冰河会发生什么倒是显而易见，只瞧俩人眼中的跃跃欲试便知，此时生出不必要的旁枝才是麻烦事，这俩要是打起来，自己的清静峰非毁了不可。

沈清秋刚想打散洛冰河手中聚集起来的魔气，突然眼前一黑，直直向后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