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邶总是懒洋洋的放浪之态,扭头提着酒往杯中倒了杯酒,邀声道:“姑娘不若坐下来陪我喝杯酒,如何?”
相柳挑了挑眉,细细看了他几瞬,才点头坐下,修长的指尖端详着手中无波无澜的酒,眼眸微闪,敛下鸦青般的睫毛饮下。
动作一气呵成。
防风邶仍是无骨头似的倚着,眼角挂着一味的笑,神色却平添了几分认真,突然说道:“我若对姑娘一见钟情了,该如何是好?”
相柳不语,遂又给防风邶续上。
防风邶见状只好笑了笑接过,垂眸将酒杯不动声色的转了转,抬眼直勾勾的看着相柳喝下。
酒入豪肠,防风邶笑意盈盈的脸有一瞬愣住,似发觉到了什么,无奈地笑出声来,偏头对相柳说:“你对我用毒?”
相柳不语,看防风邶这样子不像作假,一把拉过他的手翻开看去,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生得些密密麻麻红色的疹子。
真的中毒了?相柳想着,那不过是他指尖的血罢了,血中带毒。
他常常以毒药为吃食,没有一点毒是不可能的。
“你这般执手相看,不管让我做什么,我怎么舍得不答应呢,姑娘又何须用毒?”
他语气平淡,带着些惯有的调侃,似乎对这毒满不在意。
“还真是不怕死。”
“那要看死在谁的手里。”
相柳冷冷看了他一眼,松开手,续上一杯酒递给他,惜字如金:“喝了。”
防风邶看着面前的酒,不觉好笑道:“解药?”
“不是。”
此言一出,防风邶微微眯着眼,心念道:果然。
随即又将头向后微微倒去,离那杯酒远了些,好整以暇地看着相柳,喉间溺出一声笑,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喂我。”
相柳眼神更冷了,但却偏偏奇怪怒不起来,好似自己理所应当这样纵着他一样,是因为这张貌似他的脸吗,还是这张扬爽朗的性格?
相柳不知道,更不愿知道。
紧绷着的嘴角隐隐抽搐,心里愤骂了一句:“得寸进尺!”然后同他更近了些,杯沿凑到他唇边,轻轻抬起。
然而对方的眼神是那样的灼热,目光如炬紧紧的揪着他,直白且认真,瞧不出半点浪荡不羁。
相柳心神恍惚了一下,待防风邶喝完,手指不着痕迹地抖了抖,微蜷的手刚要收回却被猛的拽住,整个人被带向前,扑在对方的身上。
挣扎着就要起来,手腕却紧紧拽着有些发疼。
一抬头想要说什么,却蓦地顿住,眸光微颤,他和防风邶太近了,口鼻之间不过两三个手指的距离,温热的呼吸浅浅充斥着并不急躁的风。
防风邶眼神追逐着他,是那般那般的平静,相柳总觉得他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嘈杂的人声渐渐弱下,微风轻扫落叶……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防风邶,两两相望,不言不语。
相柳被看得心间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让他避之不及。
“为什么对我用毒?”防风邶忽然出声问道,很轻很轻,像磨开的墨。
相柳一听,心绪乱成一团线,又挣扎无果,一时半会僵持不下。
防风邶没有听到相柳的回答,手下力气轻轻松开。
相柳暗自咬牙站起就要离开,冷言冷语道:“抱歉。”
“诶,一句抱歉就想走啊?”防风邶拽着他的衣摆将他拦下,抬头笑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相柳居高临下看着防风邶,用极力容忍的口吻问。
防风邶也站起来,平视着他的眼,嘴角上扬,漫不经心地说“我想你记住我。”
相柳看向防风邶的眼神更加奇怪,奇怪中夹杂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防风邶微微一笑,就着相柳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笔一划写着。
“防,风,邶!”防风邶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将写下名字的掌心合拢,慢慢覆盖住,“记住了,下回见了也要记得。”
掌心被指腹划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痒,酥酥麻麻的,相柳敛了敛眸子,紧抿着唇,不觉用力捏紧手,好半晌,才缓缓道:“相柳。”
语出他有一瞬间的悔过,曾几时他能这么轻易的告诉他人姓名?
除非那人即是死人。
“我知道。”防风邶温和的说着,细长的指揉过他的冰冷的手,像在极北的梦境中一样并不惧怕他,“我知道你是九命相柳,辰荣军师,但那又该如何?在我这里你只是相柳,我防风邶的救命恩人。”
相柳手被他握住,一时愣了不知作何,敛下的眸中异样闪过,还未开口,便又听对方说道。
“希望下次见面,还能见你穿女子的衣裳。”
手中的热度消失了,相柳抬眸看去,只有那人离去的背影,依旧自由洒脱。